这种天气里,花开得好,风却不凉爽,只得在院里围了纱帐乘凉。
两人散着头发,只着贴身衣。
“阿姊走了,你可好好保重。”温成朋靠着凭几,身旁躺着一言不发的温成阙。
“不必听父亲说的什么会为我撑腰的好话。孟姬又不是孟姬,我也不是公主。”伊手指卷弄起自己的长发,又随着话音渐渐放下手。兵戎相见时,第一个做牺牲祭天的便会是伊这个和亲过去的。
“阙儿,你同我讲的那句话,我也同你讲一遍。”
想想如今的长辈们为何爱男,还是这些政策一直在压缩伊们的生存空间,伊们想要活着,只能爱可以获得资源的那一部分。
如今这世道的女子,想去当兵可是对女子的要求抬得比男性高那么多,哪怕当了兵到头来也得不到同等的功勋,想去经商,可那法上又明晃晃就教训女子出门就要被害……“女子本强,爱男则弱。说得真好。”不论是世道爱男还是女子爱男,压迫的反正都是女子。
“阿姊,不如我们走吧。”身旁一道平静的声音在哀求。
“现在,不是时候。”
不过几日,阿姊便于镜前梳妆,温成阙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阿姊安静地穿戴好装饰。
突然,温成阙不再坐着,伊双膝交替着向阿姊走过去,将一个银色的东西戴在成朋手上。
“等哪一天我们的翅膀都能飞了,就在旷野里吹响它。”成阙说。
……院子里热闹得很。
那女子有福,夫家兴旺。
那女子有福,丈夫敬重。
那女子有福,得高官之爱。
那女子有福……
不知什么地方的声音,震得人耳朵要聋掉。温成阙两手分别搭在凭几两侧的扶手上,伊手指抓得极紧,似是要把木头捏碎。
伊深呼吸着,有些失焦的眼睛逐渐锐利,趁着阿姊身旁人少,成阙灵巧地走到伊身边。
“阿姊。”成阙握住成朋的手,手指间的颤抖传递给了成朋。
“嗯?”
“我爱你。”
“阙儿,我也爱你。”成朋抽出一只手安抚。
“新妇,该上车了。”外侧传来催促。
成朋将视线从外头收回来,将面前成阙打量一遍,迈出步子,“……走了。”
成阙不言,手指微曲,望着一生中最是亲近之人缓步离去,伊们之间那些人影也都从柱子后边聚过来。
阿姊,我们对自己的爱、母亲对我们的爱、和我们对彼此的爱已经足够了,不缺什么。
“温成阙和温成玦长得不一样,行事也多有不同,但真的很像……有时候我都觉得……伊们就是一个人。”陈惊鹊将眼睛从那些吃食上挪开,不自主地舔舔嘴唇,再次将目光落在成阙身上。
“我们也回吧。”
……这几日仍是安宁,众人看着日升日落,感受着一日一口不吃也不饿、一时辰不睡也不累。
“站桩,练内脏,阳极生阴。”竹条敲在地上,宣乐的教导声响在半空。
“眼睛睁开。你听着,好处多着呢。”
“人静下来的时候动的就是你的内脏,而且每天感觉都不一样,站桩练得好了,自然而然就能抗击打,身体有了气,就可以做很多其他动作。你好好练,基础好了练什么都能得心应手。”
“知道了知道了!”陈惊鹊大抵是被太阳晒得,眉毛眼睛簇成一团。
“素和,盯好伊吧。”
素和蝉接过竹条,“好。”
“前两日我听说那王江元送了些字画给你。”宣乐坐到温成阙身边,“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乐姨,你被骗了。他不喜欢我,他只是喜欢那种感觉,同时又格外会演戏。”温成阙眼神平和,“可不要犯傻。”
宣乐一阵沉默。
“乐姨?我随便说说,没在说你不好。”
“我没那么小心眼。”宣乐叹气。
素和蝉些许口渴,便去屋内饮水,“又不好好练功。”
陈惊鹊偷懒被发现,无措动动肩膀,“累嘛!”
“练功哪有不累的,你说的要打败姮娘。”
陈惊鹊一惊,眼睛立刻向姮娘坐着的廊里瞟了一眼,“哪有?我说过吗?姮娘?我说过吗?”
姮娘:“应该是?说过?”
“我……说过?”陈惊鹊挑眉,“长焰你不要笑了……那就是我说大话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吧!蝉儿~”
宣乐被院中动静吸引,“你可知北宫婴儿?”
“知道,狩娘子便是。”
“伊竟连这个也同你讲。”
“狩娘子大概是在我面前放了几个选择。”
院中对话仍在进行,“蝉儿,你出去转转不好吗?每天都待在这院子里多闷啊。”不要再监督我了……不要啊!
“在此之前,我只有两个选择。”听话地死和反抗地死,心死或身死。
“那咱们两个去外头转转。”素和蝉看着腿打哆嗦的陈惊鹊。
陈惊鹊颤颤悠悠走向廊中长凳,“自己去嘛,我要休息。”
屁股刚要坐下,长凳上就伸过来一条腿,腿上趴着一只毛绒绒的狞猫占据了整个凳子。
“姮娘~”
“说了多少遍?刚练完,不要坐。”姮娘并不将腿拿开,“去逛逛。”
“好吧,好吧。”伊只能再颤颤悠悠地往门口走,“好饿……”
“陈惊鹊。”姮娘的喊声在身后响起。
“嗯?”
陈惊鹊幸福地接住肉干,“感谢有你!”
“狩娘子、素和娘子。”
“舒鹤,你怎么来了?”
“来请二娘子。”
“母亲找我有事?”温成阙听了动静已是坐不住。
少了三个人,院子里安静不少,一丁点动静都能听得见。
哗啦——
头顶的瓦片发出移动声,引得院落众人抬头看去。
“哈咯咯……”熟悉的身影伴着熟悉的声音从顶上落下来。
“尸魁?!”
几人瞬间起势。
啪——
“屋子里也有东西?”宣乐抡斧一周,抬眼看去。
院中尸魁不过五六,“我去看看。”姮娘三两下到二楼破窗而入。
甫一推门,一个拳头便将迎到面上来,被姮娘截住。
目光落到来者脸上,竟是和陈惊鹊一样的脸。
“你居然一点错愕都没有?”
“一点,都不像。”
那人受制,动作本就不快,如今让姮娘看来更是处处破绽。
姮娘出拳迅速,疾如闪电,一记记沉闷的拳响落在对方身上。‘陈惊鹊’着实招架不住,踉跄后退,后背撞在柱子上。一时间他只听到姮娘呼呼的拳风声还有自己身上一下下的痛感。
“放过我!我投降!”
姮娘这才停下手,抱臂看着面前半蹲着满眼幽怨的‘陈惊鹊’。
“你是真狠呐。”‘陈惊鹊’半蹲着抬眼看姮娘,然后慢慢直起身来。
“您也不差。”姮娘手绢擦擦手,微微一笑,礼貌回答,“哪家的?”
“游侠。”
姮娘不语。
那人又道:“早闻姮娘子大名。”
“我没有大名,上哪儿听我大名。”
“姮娘子真如传闻一般爱说笑。”
“阁下听到的传闻倒是和别人不一样……”
“姮娘?还好吗?”门外宣乐敲敲门。
“还好。”姮娘回了宣乐,又低声道:“把脸上这张皮撕下来。”
“好嘞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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