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枯站在最前面听着护士长的交班,秋知远站在他不远处。
肿瘤科分为两个病区,平时各管各病区,但是早交班时会在一起集合,把几个重点的病人拿出来讨论,乔枯着重讲了一下昨晚紧急手术的病人的预后护理和注意事项,说完后秋知远也说了两个病人的情况需要注意。
医护交班结束后,护士们退场,各自忙去了。
“今天有什么疑难病例吗?”乔枯问。
他们肿瘤科的传统,每周都需要拿出至少五个病人进行疑难讨论,两个病区的医生从主人到住院医到实习生都需要参加,道行浅的划划水,因为根本听不懂,有本事的动不动就吵架,因为观念不合。
那群划水的最爱看头头吵架,大多数时候甚至听不懂在吵什么,所谓外行看热闹。
乔枯和秋知远又差点吵起来了。
乔枯是肿瘤科一病区主任,秋知元是二病区副主任,两个人谁也不让谁,最后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再不查房病人该着急了,于是趁两人都没说话的间隙时文秀插嘴道:“主任,24床早上着急出院,咱们先查房吧。”
乔枯点点头,“那就先散会吧。”
秋知远屁股一抬,率先走了出去。
乔枯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闷闷的:又是这样。
这所医院在治疗肿瘤方面是全国能排得上号的,床位可谓是一个都难求,病人们都在讨论这个医院出了两位青年才俊,一位将将三十岁就当上了主任,还有一位年纪轻轻就是副主任,并且迟早能当上主任。
至于为什么一位是主任一位是副主任,因为一病区原来的主任高升当上院长了,于是乔枯就接替了主任的位置,并且大家心服口服,一致觉得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二病区的主任是秋知远的博导,也是病区的大主任,最近有事请假了一周,秋知远暂时代管二病区。
一想起这个,乔枯就又想叹气,没当上主任之前秋知远的态度是不冷不热的,当上了主任之后秋知远动不动就对他撇嘴,感觉眼神骂的很脏,并且全院只有他有这个“特殊待遇”,秋知远无论对同事还是患者都很亲切,笑眯眯的很讨人喜欢,再加上他很有耐心长得也好,荣获全院同事一致好评。
查完房后跟病区同事交代了几个病人,乔枯换衣服下班走人。
接近中午,乔枯开车去了一家花店,店员有些忙碌,告知要一个小时之后才能取花,想起同事的话,乔枯找了一家店,点了碗拉面吃了起来。
带着花去了墓园,一直往里走到了乔父乔母的墓地,乔母去世之后乔勇花了一大半积蓄买的墓地,能够让两个人合葬,乔枯每次来这都会觉得他爸非常有远见,时过境迁、物价飞涨,以他们家当时的存款,他爹死了他怕是半块墓地都买不起,只能去安息堂那面超级无敌大的墙上放着,在那叨叨叨半天最后发现数错格子认错人了。
乔枯自顾自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今天不是谁的忌日,只是因为中秋节快到了,中秋节当天要值班,抽不出空,于是提前来祭拜。
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最近事情,突然想起了什么,无奈的边笑边说:“我那同事还是讨厌我,不知道为什么,搞不懂,能给点提示吗?”
正是九月底,一阵风吹过飘来阵阵桂花香,吹走了科室里的死气沉沉,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国庆加中秋,一个月前就排好了班,一半同事休假出门旅行,明知是人挤人可还是高兴。
国庆当天肿瘤科大主任纪杰回来了,乔枯简单的提了科室里最近的大小事,他明显感觉纪杰状态不对,于是多问了两句,纪杰只说是最近有点累,乔枯便没多问。
国庆第二天,秋知远也回来值班,节假日期间若无特殊交班比较宽松,乔枯隐隐觉得秋知远看起来有些没精神,好几次经过他身旁,想开口询问,就怕这祖宗又犯病送他两个白眼。
到了下午,原本晴空万里不到半小时便乌云密布,走廊尽头的秋知远等着电梯,朝外头看了一眼,突然打了个喷嚏。
乔枯见状想了想说:“一个喷嚏的细菌传播距离是50米,你这个喷嚏估计传播100米。”
秋知远皱着眉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明明带着口罩打喷嚏还要被说传播细菌,他笃定乔枯是来找茬的,于是摘下口罩,折叠后塞进了乔枯的白大褂里。
“送给你,细菌侠。”甩了一个白眼后转身从安全通道下楼了。
乔枯:“......”
秋知远这两天知道了一些事情,心绪有些不宁,晚上睡不好再加上最近换季,有些感冒的苗头,在家被灌了一碗板蓝根后又有些反胃,虽然他现在是个医生,但从小到大他最怕吃汤药,一吃就能反胃一整天,下楼梯有些头重脚轻。
秋知远的妈妈卫兰女士早上嘱咐他把几盒自己做的月饼带去科室里分给同事吃,秋知远喝完药之后就把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于是卫兰女士开着小汽车给他送到了医院大门口,让秋知远下去拿。
其实按理来说明天才是中秋节,但卫兰女士坚信现做现吃,当天的才是最好吃的,于是有了无精打采的秋主任抱着几盒摞到下巴的月饼晃晃悠悠的进了电梯。
乔枯大老远看见小跑了几步,秋知远看见乔枯后瞬间变死鱼眼,心中默念:赶不上赶不上赶不上赶不上。
可惜秋主任的祈祷不管用。
乔主任抱走了两盒月饼,和秋主任站在电梯里扮演木乃伊,出了电梯后眼看乔枯准备把东西送到二病区,秋知远先一步开口说:“不用送过去了,这是我妈做的月饼,给你们一病区的,蛋黄馅儿的。”
十年前,开水间的那两个月饼最后被他和他爸吃光了,乔勇没吃过这种手作月饼,只觉得比外头买的好吃多了,难得胃口大开吃完大半个梨后又吃了一整个月饼。
今天准时下班,傍晚时分乌云密布的天空总算下起了瓢泼大雨,下的人喘不过气,雨伞都差点撑不住。
第二天,秋知远请假了,请了一周的假,院长给批的假条。
乔枯坐在办公室掏出手机,看着通讯录上的名字,手指犹豫着要不要点下去。
心一横,点了通话,然后立马点开免提,站起身来背着手假装走来走去,眼睛却一直盯着屏幕,通话声一直到最后也没被接通。
乔枯过了两天又打了一次电话,可惜还是一样的结果。
好日子没过两天,科室中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慢慢的休假的同事都回来了,可还是不见秋知远的影子。
乔枯去问了纪杰,可纪杰似乎不愿多说,基本不理也不回话,他这样的行为实在令他不解,他打算去问问院长。
护士长宁蓉突然打电话,有一床病人突发休克,正在抢救,乔枯立即赶过去,又是一台大手术,快到下半夜了,手术室的同事也无精打采,其他暂时用不上的医生和护士开始说起了悄悄话,声音很小怕影响到主刀大夫,看起来是什么大瓜,大家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乔枯专心手术,没在意他们说的什么,下了手术之后便去了更衣室洗澡,隐约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抽气惊讶声。
洗完走后外头的人都走光了,乔枯躺在休息室的床上昏昏欲睡,不自主的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通话中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就在乔枯以为秋知远还是不接他电话的时候,电话突然通了,
“喂?”嗓音有些沙哑。
乔枯一时之间有些懵,没想好说什么,于是立马回了一句“喂”
对面不说话,乔枯沉默了五秒,怕再不说话他就把电话挂了。
“你..你感冒好点了吗?”
“还好,”秋知远回答。
“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这下轮到秋知远沉默了,语气冷淡:“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没了,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电话对面顿了一下,“嗯。”
电话被挂断,乔枯陷入梦香。
第二天早上六点的闹钟准时响起,乔枯起床洗漱,突然听见有几个小护士激动地说:“快看医院大群,我靠!”
接着几个护士发出此起彼伏的“操”
打开手机,人事组长在医院千人大群发了一份红头文件。
乔枯看清楚内容之后立马转身往院长办公室走,走到一半后想起来这个点还没上班,他要问清楚这上面写的“对秋知远医生违纪问题处理问题决定”、“收取他人钱财”、“调离工作岗位,前往西北分院”到底是什么意思。
洗漱过后乔枯冷静了下来,他掏出手机打给了秋知远,这次收到的回复是对方已关机。
乔枯想起了什么,又拨通了一个号码,纪杰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什么事?”
“秋知远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纪杰顿了一下,语气不善的回:“医院不是发通知了吗,你看不懂吗?字都不认识你还当科主任?”
乔枯没说话,纪杰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秋知远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纪杰却不是第一次被人爆出来这样的事情。
但凡做到纪杰这个位置的手上一定是有真本事的,临床科研两开花。身处高位,诱惑实在太多。
乔枯还在读研究生的时候纪杰就被爆出作风问题,但不影响学校和医院的利益,并且纪杰发表sci的质量和数量都非常高,哪个医院和学校都抢着要,于是高层出面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关于纪杰敛财的消息这些年层出不穷,乔枯一下子就想到他。
算了,万一不是呢,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段林就是新上任的院长,是他的主课老师,也是他后面的博导。
乔枯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门,好一会听见段林说:“进来。”
乔枯一进门就看见段林捏着山根,眼镜被扔在桌子一角,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段院,秋知远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信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乔枯敢这么对段林说是因为段林一是他的导师,二是秋知远的大伯。
段林是秋知远奶奶的姐姐的儿子,从小看着他长大,而且秋知远的家族他也有所耳闻,家里都是出息孩子,家风纯正,没有一个长歪的。
段林看着乔枯说:“三件事情,一有人举报,看见患者把东西放进知远的休息室,前几天被搜查出来了,并且跟患者及其家属确认是知远收的。”
“二,有一个到付件,是医药代表送的感谢礼物,是知远签收的。”
“三,也是最重要的,这几年有几笔匿名校友资助的大额资金转进了知许他们研究的课题小组,也是知许审批的,这几年纪杰放给知许的权利很大,表面上什么都放给他做,其实...”
“你我都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医院的领导心里也有数,但是不管是学校那边还是医院高层都暂时不想放弃纪杰,况且这次的事情证据全都指向知远,纪杰那老东西事情做的这么绝,肯定早就通过气了,知远的事情只能慢慢调查了,我能保住他,但不能让他再待在这儿了。”
“秋知远...他怎么样?”
乔枯以为段林会说秋知远很生气,然而段林却说,
“能怎么样呢,这件事情没法闹大,知远不是光脚不怕穿鞋,我们这个家族说难听点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从政从商都有,但是人言可畏,没办法一手遮天,这件事情如果闹大了无论最后结局是什么,到底影响家族利益。”
过了好一阵,段林伸手拍了拍乔枯的肩膀说:“没想到你一点都不生知远的气,看得出来你关心他。”
乔枯没听懂,“生什么气?”
“他每次看见你对你可没好气,是不是不爱搭理你?”段林笑了一下。
“我实在不知道原因。”乔枯笑了。
“有因必有果,有一次你说他不适合手术台,适合呆在实验室里跟兔子呆在一起被他听见了。”
“有什么问题吗?”乔枯想了下反问道。
段林笑了下,摇了摇头:“你自己想吧。”
“他什么时候走?”
“大概后天。”
乔枯点点头。
“他准备自驾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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