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口出来转角就是纪文的房间，此时银白色的金属门紧闭着，路过的人都窥不见里面的动静。
管理人微笑着，带着左青和关离山往前走。走到通道末尾，只见折角处映入晕眩的光，迷离又带着诱惑，似乎拐过这个角就能看见五楼的全部。
可惜，管理人停滞于此，抬手摁下门铃。门应声而开。
管理人推门而入，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位，请。”
门内的布局和纪文的房间极其相似，只是布置更为冰冷，没有生活气息。皮质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们，看不见脸。但左青有一股莫名的肯定，他就是那天早上的人。
管理人将门关上后，引着两人入内，微笑着安抚：“不要紧张，柯教授只是有些问题想问问你们。和你们的任务流程没关系。”
他显然还记得上次111小队和旭日小队被宗阁雀叫执法队抓走的事情。
等两人落座后，管理人也坐在另一侧，抬眼看向一直在翻阅文件的柯林南，“柯教授，人我给您请到了，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柯林南抬头，看清左青脸的那一刻，眉头微皱。“执行烟柳之地任务的执行者一共有七位，三位于任务世界中死亡，一人死于中秋，如今就剩下你们两个和前天的那个女人。”
“我需要你们如实回忆任务过程。”
“为什么？”
意料之外的反问让柯林南怔住。
左青继续追问：“柯教授既然是询问，我们也应该要知道缘由吧。”
“再不然，当做买卖也可以。一百颗能量核或者两千积分一个问题。”
基地的兑换标准是二十积分兑换一颗能量核。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柯林南下意识看向管理人。管理人微笑着看向左青，万年不变的笑中带着些咬牙切齿：“执行者左青，就当为基地建设献爱心不行吗？”
“天地良心，我明码标价做买卖，和基地建设有什么关心。”
“我可是个爱基地爱劳动的好青年，只是偶尔贪贪财，基地这么大，为什么不能包容我这个小爱好？”
左青说得义正言辞。
在柯教授面前，管理人还要保持着儒雅。他带着张笑脸面具，商量：“执行者斐红的价格是十颗能量核一个问题。”
“二十。”
管理人笑：“可以。”
“我和关离山，一个问题，一人二十。”左青不给他找漏洞的机会。
管理人脸上挂不住笑。勉强：“行。”
他看向柯教授，“教授请问，放心，您为基地建设带来这么多物资，您在这儿的所有花销都有基地负责。”
柯林南显然不适应处理人际关系，只绷着脸点头，略过左青那张熟悉的脸，看向关离山：“第一个问题，请还原当时的任务所有过程。”
烟柳之地这个任务已经过了许久，很多细节关离山记不清，只大概把他们什么时候看见那只精神异化体，又怎么缠斗，最后杀了它的过程还原。
最后，关离山望了左青一眼。他可记得，那秋娘残存的精神体还在左青的手环里。
“第二个问题，烟柳之地任务怎么消失的？”
相比于不朽艺术这个小世界爆炸，引起的轩然大波，烟柳之地的消失更像是沙子随风逝去般轻柔。所以也没有引起主控的过多关注。
以至于柯教授抵达基地后，主动问起这个小世界，管理人才后知后觉：烟柳之地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
他只能看见，柯教授当时面色骤然一变，然后拿出更多的好处，让他调查这件事情。
当时执行任务的7个执行者，死了一半。剩下三个人，两个组建111小队，还有一个继续当独行侠。
又是111小队。执行者基地的执行者至少有上万人，小队也数不胜数，可管理人却觉得自己总在和111小队打交道。
恰逢111小队出任务，管理人只能先叫来刚出任务，在休整期的斐红。从她口中得知李力贡献给松野小队的那颗晶石，就是从精神异化体花魁背上挖出来的时候。柯林南面色冷得发寒。
管理人不是爱管闲事儿的人，他只负责调查这件事。李力虽然死了，但晶石还在松野小队里。
基地这些年也攒了好几颗晶石。他用基地的库存晶石和松野小队交换。队长松茂看在官方的面子上，没说什么，将那颗晶石换给管理人。
此刻，这枚晶石正静悄悄躺在柯林南的衣兜里。
关于烟柳之地怎么消失的，左青她们也说不明白。“不知道。”
正常来说，小世界中的精神异化体的死亡，并不会导致小世界的消失。小世界的运转靠的是能量核，除非该小世界能量核耗尽。
在询问斐红时，管理人已经做过解释。主控可以查烟柳之地的原始数据，这个小世界就是随意构建的，造物主并没有耗费多少精力，就是用钱砸了个区域出来。
而且在左青他们去小世界之前，也有不少人去过，里面的能量核早就被采集殆尽。
可能正好碰巧，在左青她们离开后，小世界因为能量核耗空，自动消失。
只是柯林南不愿意相信，他好不容易才进来一趟，原来故人早已逝去。
甚至于他留下的那枚晶石还害得故人逝后都不安宁。
谈话匆匆结束。管理人站在门口，结账。
关离山心情颇好，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又挣了四十枚能量核。这买卖，真划算。
管理人将他们送下电梯，电梯上，他似乎想起什么是，主动开口：“你们都是五级执行者，按照基地规定，你们可以搬至三楼生活区，我可以为你们安排临近的房…….”
“不用麻烦，一楼住着挺舒服的。”左青想也没想，开口拒绝。
“我也觉得。”
管理人神色莫名，笑道：“上一个从小世界出来的四级执行者古闭已经死了。如今的基地里可没有能上楼住的小世界执行者，你们真不考虑？”
“出那风头干什么？我的‘狗窝’睡得挺香的。”上楼无非是空间大点。但现在住的那个房间对于左青而言，正好，她一个人也用不了更多的生活区。
管理人明白她的意思，不再提这个话题。只将他们送下电梯后离开。
云暖和乌渺渺就等在电梯口。见左青和关离山出来后才安心，“没什么事儿吧？”
“就那科学家找我们，问了两个问题，我和左队一人挣了四十枚能量核！”
“走！请你们吃大餐去！我先去换套衣服！食堂见！”攒能量核的关离山难得大气一把。
左青还有事儿，主动推辞。乌渺渺拉着云暖，三人朝着食堂进发，走远了还能听见云暖说要狠狠宰关离山一顿的声音。
左青回了房间，换下脏衣服，洗漱后才给纪文发消息：在？
纪文回得很快：在。显然，那被紧闭的房间里有人。
-能借你上楼的权限一用吗？我来五楼有些事要办。
纪文没问为什么，只回了个好。
很快，临时邀请权限的通知发送到左青手环上。等左青从五楼电梯门口初来时，纪文等在门口。
没有出任务的他换了件宽松的短白T，上面没有印任何花纹。衬得那双始终冷凝着的脸都有了些年轻人的朝气。
左青第一次看见纪文的日常穿着，下意识想到他的上学时期。在学校里的时候，他也这么沉着？
纪文发丝凌乱，似乎像刚起床。看见左青从电梯里出来后，只带着她往前走，像是知道她要去哪儿一样，将她带到柯林南的门口。
“出来后给我发消息，我送你下去。”
做戏做全套。左青既然找到他，肯定不希望管理人知道她单独见柯林南。
很多执行者都不希望自己的**被暴露，特别是高级执行者。楼层越高，执行者基地的监控越少，五楼的监控只安放在重要出入口，比如电梯。
左青抬眼看着纪文。略长的发丝散乱在他额间，挡住那双精致的眉眼，也减轻他身上时刻散发着的那股沉默冷硬。
在纪文转身的那一刻，左青叫住他：“纪文。”
纪文微愣，回头看她。“怎么了？”
“我一直在反复地想你说过的那句话。”
“你说，某种意义而言，我们是同类。古闭死之前也说过类丝的话。种种线索都让我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是不是…….也来自主世界？或者说，我和古闭一样，也是被从主世界丢到小世界的。”
纪文眼眸微沉，刚想开口的那一刻，左青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这个问题你不会正面回答我。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知道了。”
左青露出一抹笑，“如果这就是你认为我会接受不了，而像我隐瞒的秘密。”
“那我觉得，你还是太小看我了。”
左青从小就有的一个习惯：她总会蹲在街角，仰头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看着他们面上或是露出喜意，或是呈现愤怒，或是哀伤着，或是露出龇牙咧嘴的痛色。
有的人满脸带着算计，却在来人面前露出和善。有的人满脸带着温和的笑，却在和友人擦肩而过后，瞬间平静。
纪文对她没有恶意，她一直都知道。可这种带着善意的遮瞒，更让她觉得是一种怜悯。
她讨厌这种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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