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溪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人挟持着毫无还手之力。
不只是抱着她的这个满脸痞气的男人,还有他另一只手上拉着走——那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的男孩。
明明就是比怪物还恐怖的存在,身上浓烈不祥的气息犹如恶兽盘踞般叫她胆战心惊。
在[凡人]肉眼看不见的情况下,充满功德福禄的金光化作无数飞粒,在风口中与潮湿绵密的黑气碰撞交集又极速分离。
两者之间却摩擦出巨大的火花形成漩涡,在方寸之间形成了坚不可摧的「牢笼」困境,将她一介孤魂野鬼禁锢在此不得动弹。
只是没想到在和这臭小子[争地盘]的过程中,本以为双方都伤了元气还要修养一段时间。她就可以做做手脚将他们的灵魂全都吞噬入腹,可怎么偏偏就有个NPC如此不同寻常。
本该大富大贵一生幸福之人,今生居然晦气缠身如此穷困潦倒,叫鬼只叹天意难违造化无常。
结果灰暗无光的命运沼泽里,竟然绝处逢生还能长出一根‘姻缘线’来,将她的计划搅得天翻地覆,好端端的棋局满盘皆输不可收拾,真是气急攻心!
可惜。
鬼怪披上人皮,也终究成不了人。
一个乳臭未干的妖魔,空有其表也成不了气候。
凭借着一张看似无害的脸蛋游走在同伴之中,在暗处欣赏着‘羊羔’仓皇失措的模样,估计他心里一定觉得特别舒坦解气而又刺激有趣吧。
小孩子就是贪玩。
只是不知道被他蛊惑着的这个男人,最后落在他手里又会是怎样的下场……到底是开膛破肚,还是碎尸万段呀。
想想还真让鬼充满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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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你看这里到处黑黢黢的都不好玩。
要不然跟哥哥走吧,哥哥带你去坐旋转木马。”
他还真当哄人类幼崽了。
“不要。”
小姑娘咬咬牙一使劲,就想拽着自己的玩偶从他的手里溜走,可这却是第一百零一次徒劳无功的挣扎。
真烦。
要不是不能丢下爸爸留给自己东西……
甄溪抬头又看了一眼那两人,却正巧撞进了段宗曦血色的瞳孔里,吓得她惊叫一声惶惶然地窜到了晏重云身后。
亦是久久不敢抬头。
“你干嘛呀?”
“我,我怕……”
感觉腿部冰冰凉的晏重云满脸不信,暗自磨了磨牙,就伸手拽着她后脖领把小鬼头拎起来了:
“你不是最喜欢和大家「玩」了吗,现在我们来了,你怕什么。”
“那个小哥哥——你放我走吧,我保证再也不跟活人玩游戏了呜呜呜……”
幼女抱着玩具狗哭的泣不成声。
虽然知道她在尬演,但是为了挖出以前不为人知的真相,晏重云也只好把手边的事放一放分个轻重缓急。
回头看看神色自如的小宗曦,轻声细语的好好跟人家打个商量:
“小丫头可能有点害羞……你先在那边等我两分钟我跟她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
“整件事情很复杂,还是听听她怎么说。”
“想要知道什么,留在这里我都会告诉你。但是别跟甄溪离那么近,很危险。”
逮着「大鱼」急着‘剥皮抽筋’的晏重云没听出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时候梦里的段宗曦挺黏人的,心里的甜泛到舌尖上说话也软和了些:
“你别担心,我有分寸。”
攥着他袖子的人手背青筋暴起,手指却力道轻柔。下一秒段宗曦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脸上不仅有些不情愿的瘪着嘴,连眼里也汹涌澎湃的挤出泪花:
“可是晏哥,我也害怕。”
晏重云手足无措,恨不得给刚才的自己两巴掌。
希望他别哭别伤心。
『宿主,这种情况你哪边撒开手都不太对吧。』
吃着牛肉干的0571站着说话不腰疼。
虽然刚才莫名有一种「一家三口」岁月静好的感觉从心头刹那拂过,但是理智胜于感性,再怎么他也不会被假象蒙蔽而忘记,这个小丫头在这里干掉了多少个人的事情。
即使大概率情有可原,但她作为「恶鬼」的不受控是事实胜于雄辩的。
这次侥幸趁她没反应过来逮住了,要是随便放走了,下次可真不知道要到什么猴年马月去,一对一访谈也许还能套出她点话来。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梦境里的「段宗曦」几乎与现实中是相反的。
会撒娇,会示弱。
对他的依赖程度直线上升,要不是在长廊里确实走出来了,晏重云还真以为小朋友要把他永远困在这,啥也不干就陪他一辈子呢。
好不容易碰到个局外人正中下怀,再不抓住她这个boos按头整几个话疗,怕不是两边都要出事压不住得翻车。
所以舍小家为大家,段宗曦恐怕要受一点委屈了。
“我就在旁边,你可以看见我。”
“你要她,不要我吗?”
梦里面说话有点费劲呐。
低着头的段宗曦眼眸里聚起狂躁的风暴,红衣女人在里面捂着脑袋不住的哀嚎尖叫,手上长长的银刀闪出冰冷的光芒,似乎很快就要和挚爱的鲜血再一次邂逅。
“我说过了……所有人都会离开你。
只有我不会。”
“曦曦,你跟我是一样的。
我们应该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吗?”
晏重云一边扒拉着裤腿上闹着要走的熊孩子,一边握着不知道怎么好像就生气了的段宗曦的手腕,一个脑袋两个大简直不知道如何处理。
但是这甄溪发起疯来真跟狗崽子一样,会叫会吵让人的头疼又没办法制的住。
千钧一发之刻,原主的人生信条突然像流星划过夜空似的,照亮了晏重云快要宕住死机的大脑。
没有哪个(女朋友)生气了,是亲一口哄不好的。
所以他想都没想,像揪住救命稻草一般,下意识的就低头啵了男高中生滑嫩的侧脸一口。
心头老鹿乱撞的也没敢回头看人家的反应,提溜着捂着眼睛的甄溪直皱眉,嘴上还虚张声势的嚷嚷着:
“哪能不要你啊,就是不要我自个儿也不能不要你。”
说完他就把臭小鬼抱到一边,去做思想道德教育了。
留下满脸通红的段宗曦,被浑身升高的温度烫的眼睛也眨不下去了。前胸后背冒着汗,四肢发抖软无力,活脱脱的就是遭他亲傻了。
还不知道通讯录为何物的男生,实在太过纯情懵懂好糊弄。
快要被这一发甜蜜的炮弹轰的晕头转向。
明明,明明他从未想过会和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实质性的交往,一切,一切都应该是……逢场作戏。
他只想离开这里,考上优质的大学,去一个新的环境发展,拥有充满光明的人生。
可现在,为什么都感觉那样的目标渐渐变得模糊了。以往只有海量公式和单词的大脑里,却被晏重云刻下浓墨重彩不可磨灭的记忆。
他的手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怀抱,好像融合编织成了一张又甜又软的大网,用叫人沉溺的爱恋把他困在其中。
脸上的皮肤似乎都被开水烫过快要失去知觉,心脏里面极速被点燃热度变得暖和,流淌过全身的血液好像也变成了岩浆。
如果这就是爱的话,哪怕粉身碎骨也想要拥有啊。
“嗯。”
红衣女人的身影不甘心的沉寂于黑色的漩涡中消散,回过神来的段宗曦缓缓蹲下来抱着膝盖,像小狗狗一样乖乖的等在原地凝望着他。
*
锡得尼面无表情的目睹全过程,几秒钟后却心态炸了,直接甩起了尾巴啪的关掉了直播间。
处理器趋近于超负荷运转。
千算万算它也没有预料到,幸运值概率低于全星际百分之99.53%居民的倒霉宿主,竟然会被不可思议的[奇迹]降临在他的身上。
非到极致就是欧。
等同于作弊的金手指:完全没有冷却时间限制的[心之所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在副本中只要存在[真爱至上]的情况下,所有的妖魔鬼怪将通通变为纸老虎。
所以说,只要宿主亲近些少爷,他身体里压制的「另一个人」就不会出来了吗?!
天呐,那之前系统义正言辞(撒泼打滚)拦着挡着,呕心沥血的阻止他带偏未成年人的事情,又该怎么一笔勾销雨过天晴。
3138的大脑记忆难道也能一键格式化吗。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尾巴。
正在0571苦恼不知如何转变态度,换副嘴脸要宿主‘有情人终成眷属’时,两个要命的通讯却在第一时间内打进了它的后台。
lP地址显示出一位是贺家家主,一位是帝国陛下。
大蛇眼前一黑,抱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决心,毫不迟疑的打开了两名领导人的通讯视频,十八只黄金大眼睛熠熠生辉:
『尊敬的陛下/家主,不知何事有劳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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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有亲人吗?”
原主应该是没有,但晏重云是有的。
“小时候我总是一个人。
虽然我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数不清的亲戚长辈围绕着家庭。
但是他们都不喜欢我。”
晏重云看着低头摆弄着玩偶狗耳朵的小女孩,心里还是不出意外感觉到了一丝钝痛。
抛开其他不谈,「甄溪」的遭遇确实值得同情。男人弯腰摸摸她的头,尽量往好的方向引导:
“怎么会呢,他们肯定喜欢你啊。溪溪是家里的小公主,这么可爱漂亮哪有人不喜欢。”
小丫头木然的摇摇头,齐刘海随心事波动不平:
“他们不喜欢我。
因为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只是抱来的,是没人要的。”
“怎么会,定是别人瞎说。”
“没有人说……我认识字,认得「领养证明」。
就夹在妈妈的化妆镜后面。
有一天,妈妈嫌我作业写的慢了,就生起气来扇了我一巴掌。她一用力把我打到旁边去,六岁的溪溪没站稳就磕上了桌子。
镜片碎了一地,我就都看见了。
但是溪溪还想做妈妈的女儿,于是我又把领养证明原封不动的塞了回去。”
漆黑的世界里一片静默。
聆听着旧时光的他,感到了难以言说的语塞。
这样发生的事情对一个儿童来说,残酷的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
她既是幸运又是不幸。
如果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倒也好,只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如果真的有如果,她又怎么会在这里。
甄溪把玩偶抱在怀里,仰头看着毫无变化的「天际」:
“其实,我很爱爸爸妈妈的,如果能跟他们永远在一起。
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可是,家里的姑婆都劝妈妈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说我再乖巧再懂事也是别人家的。
对小丫头片子再好也浪费。
于是半年后,他来了。
他是我的弟弟,却也是我的梦魇。”
流下一滴清泪的甄溪慢慢站起来,拉着拖在地上的玩具狗,眼睛通红的看着僵住了的晏重云:
“因为他要来了,从小陪着我长大的贝贝就被卖到了狗肉馆。
我不敢哭,也不敢闹。
怕爸爸妈妈会觉得我不懂事而厌弃我,只能假装糊涂的问了一句就匆匆躲回到卧室。
所有的痛苦,只能藏进枕头里。
十月怀胎。
尘埃落定以后妈妈抱着他回到家里,一屋子的人都欢欢喜喜的聚上去。
我拿着妈妈的衣服和爸爸买的奶粉站在门口,觉得自己好像站在电视机外面的观众。跟他们隔着什么似的,只能远远看着他们的喜笑颜开,心里却感受不到一点脉脉温情触动。
我站在角落里无声的哭泣,奶奶看见了却说我晦气,掐着我的胳膊把我推进了厨房。
我很难过,也很嫉妒。
于是睡不着的我半夜爬下床,跑到客厅去向画上的观音娘娘许愿。
我想要讨厌的人消失,我想要爸妈多关心我。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得快。
当第二天去照看小弟弟的时候,我又觉得他或许没那么差劲。
肉手好小好软,眼睛好亮好黑。
四个人的日子好像也和以往没什么不同,被温情麻痹的我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当时许下的愿望。
可是‘菩萨’没有忘,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代价来的太快,让我几乎无法承受。
明明当时只是说的气话。
如果知道会是这样……
懊悔忏悔恐惧悲痛像钢索一样勒紧着我的心脏,真的不知道到底和哪路「邪神」稀里糊涂的就签订了契约。
所以在后来支离破碎的生活里,出于愧疚我总是格外妥协于妈妈。
试图用弥补在她身上的感情,来填补内心深处裂开的大洞。
哪怕她把我的灵魂出卖给魔鬼,哪怕我被压在无数禽兽的身下——我也依然「爱」她。”
四周的黑暗变得光怪陆离,外面无数的白光刺透进来。
感受到「结界」颤动的晏重云,还想回头看一眼段宗曦,只是入目所及皆是虚妄空洞。
他已消失不见。
妖魔鬼怪狰狞的面目扎在身旁,晏重云使不上劲,不受控制的从裂开的地板上便要摔下去。
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往后轻轻一推。
从空中跌落的视线里,竟看见个扎着马尾的花季少女开心笑起来,她站在黑黢黢的「云朵」上面探出头说道:
“原来你的力量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怎么敢孤身一人坐在恶鬼的面前。
不过你放心,该杀的人我都杀干净了,执念亦是快要消散了。
我赖在这里不走,也是不想被地狱审判而已……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玩一个集体游戏,如果最后活下来的人有你的话,我就会彻底结束这一切。
怎么样,你想玩吗。”
晏重云哪里还能说一个不字。
“你知道「老狼老狼,几点了」这个游戏吧。
明天晚上,我会当狼来捉‘小羊’哦!嘻嘻,肯定很好玩,我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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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样围在这里打扰他,并不利于病人的身体恢复啊。
哎,你怎么还吸烟呢!?医院里不能抽的知不知道呀!”
耳边净是些断断续续嘈杂的声音,却又像堵着棉花塞子似的听不清楚。
从昏迷中醒来的男人用尽力气撑开眼皮,才终于迷迷糊糊的看清头顶明亮的白炽灯。
“啊——云哥醒了!”
“重云重云,你看看我,我是香茹啊。”
“狗剩,我是栓子还记得我不?”
“老公~你快把我吓死了!”
最后一句话彻底把晏重云惊醒了。
他猛然睁大了眼睛坐起来一看,此时病床的两边几乎都堵满了人。
左边四男一女,右边四女一男。
“什么情况?”
『宿主,请让专业的系统来为您服务。
目光所见,左边的四位依次是您的狐朋狗友加前女友,右边是红颜知己加现老板。』
“曹超?”
一个中等体型中等身材中等面貌的男人,咧着嘴笑的真情实感。
费力挤过几位花枝招展,看起来万种风情的女士就凑上了近前,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
“老弟啊,真没想到你还是这种人!”
因为腰疼又躺下的晏重云很纳闷,看着曹超激动的仿佛看见了自己太爷爷回光返照,腮帮子上的咬肌都在抽搐,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多亏了你挡在那小孩身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段宗曦。
“应该的。”
因为晏重云冷冰冰的表情,和这惜字如金的一句话,本来喜气洋洋的气氛瞬间莫名低落了不少。
众人脸上一顿尬笑,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这个话茬。
吃着biangbiang面的0571,在精神海里用尾巴扶额叹气:
『宿主——您现在不是您自己啊,是原主,那个混子「晏重云」啊!这话怎么能这么说?
‘淡定淡定,本大爷的每一面都能让你充满惊喜。’这样才对吧!?』
“爱谁谁,我看见他们一堆五颜六色的杂毛,和浑身是洞洞的衣服就心烦意乱。”
不知什么原因,这个医院的感觉给他并不好。
耳边的噪音似伥鬼低声私语,搅的晏重云头疼着实在没有了耐性。
叹了口气张口安慰了曹老板,经历过假吧意思的寒暄后,就谢绝了大家的好意快速的把人都送走了。
“你怎么不离开。”
看见那个红头发的妹妹还要给他削苹果吃,越来越晕还想吐的晏重云捂着嘴赶紧阻止了她:
“没什么事,你先走吧。”
小姑娘眼线笔掉色儿,一哭脸上就变成了烟熏妆:“不要……我要留在这照顾你。
老公~别赶我走。”
谁是她老公。
不期然想起来与这女孩过往的种种,死里逃生的晏重云也严肃的拉下了脸:“韩芝芝,我对你,对姚刚也已经仁至义尽。
桥归桥路归路。
不要把仅剩的美好回忆也消耗殆尽,趁我们还年轻犯错了有弥补的机会。
你走吧,好好回去和他过日子。”
长指甲戳进红苹果。
“可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我爸妈老古董包办婚姻,你是知道的呀呜呜。”
“不喜欢也可以跟他上床吗。”
韩芝芝矫揉造作的哭声戛然而止。
“都,都是因为你砸了他们的夜总会。
那臭男人说,只要我陪他睡一觉,钱就不用还了呜呜呜……现到如今,你居然还嫌弃我!?”
『宿主,这是个傻姑娘啊。』
“哭累就走吧,我要休息了。”
渣男渣到底。
小女生捂着脸夺门而出。
病房里回归最初的安静。
眼前星星点点如信号不良的雪花挤满眼眶,明明是腰部受伤,但不知为何头痛欲裂,全身无力的晏重云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锡锡,怎么回事?”
知情更早的系统,在精神海里迅速的协调运作。
纵观整座空洞死寂的大型医院,查找了里外两三遍,才在后花园终于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痕迹」。
『宿主,根据宏观扫描检测数据提供的信息来看,您的身体应该是并没有完全的「清醒」。
我们还在[异界]里面,而且周围还伴有高频率的白噪音录音干扰器。
应该是为了混淆您的意识,影响脑电波信号造成错误判断。
至于您的头疼原因,宿主,本系统依据过往的经验教训可以负责任的说,在「外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紧急事件。
六个小时太长了,您必须尽快出去——不然,最好的情况可能就是终生成为植物人罢了。』
…
再次睁开眼,窗外皎洁的月光温柔的洒落进来,融进瞳孔照亮了晏重云漆黑的眼睛。
『宿主,可以从消防楼梯通道下到一楼。』
四肢乏力的男人想办法从保洁部里的隔间内,拿了个拖把当拐棍。一步一喘的,慢慢从幽暗寂然的走廊挪进亮着红灯泡的楼梯间。
“这里没‘人’吗?”
『人应该没有,更多的是「意识」。
他们应该是出于‘做梦’的状态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认为这是真实的。
不过因为「内部」的波动太频繁,他们醒来应该都会失忆才对。』
所以哪怕宿主在里面把‘天’捅个窟窿,也都是黄粱一梦的洒洒水啦。
“段宗曦呢?”
0571听到这个问题差点就要闪了腰,瞥见到另一个分屏的画面又觉得太过赤鸡,赶紧摇摇蛇头正襟危坐:
『宿主,他,在后花园。』
.
一路顺着台阶走到最底下,在堆积着杂物的纸箱木柜子后面,晏重云才终于看见了一个生锈的铁栅栏,以及门外那大片怪木林立的树丛。
张牙舞爪的枝桠,可以激起人类心底的恐慌。
只是可惜这样的烂门上也有精钢锁,凭他现在的力气还真打不开的。
『宿主,本系统建议您可以学习一些正规的开锁/技巧。』
“这东西还有正规的吗。”
“有职业资格证当然就是了。”
就在晏重云和0571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没人发现,他的背后渐渐浮现出来个扭曲的鬼影。
“你在干什么。”
甩开拖把,晏重云反手一个锁喉就将那人扣在了墙上。成年人的体重和危急关头的力气都叫她无法抵抗,手上的病历报告便哗啦啦的散落一地。
“咳咳——松手,松手!”
月光清亮。
让他瞧分明,面前的是一个容貌模糊不清的「护士」。
仔细再看还能观察到‘她’是由一团灰黑状的雾气组成,却有人的体态形状还可发声说话,真是诡异至极。
『宿主,这是人家活跃的脑细胞。』
晏重云也没想到自己会逮的住这玩意儿,反正梦里啥都有他也见怪不怪,稳着一颗平常心问她扮演的角色:
“你是谁。”
黑雾护士还很委屈:“我是临床护理负责你的人啊。大晚上的输液还找不到你,可把我吓坏了。
医院里有规定,晚上不能乱跑的。”
“房间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见这外面环境不错,就想进去看看嘛。”
看着这恐怖片氛围拉满的林子说风景好,直接把人家本地的护士都给弄无语了。
这黑雾沉默了两秒,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行的。院长说这里是禁地,去了的人都回不来。
楼顶上也有小花园,我可以带你去。”
拽拽锈迹斑斑却坚如磐石的锁头,迫在眉睫的晏重云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要小的,就要大的。”
“那你只能去找院长了,只有他才拿着唯一的一把钥匙。
只是院长明早十点才会来上班,你睡醒了再去找他老人家吧。”
“不,我现在就要。”
两方对峙中谁也不让谁,护士眼见病人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找事,当然也不惯着。
从兜里拿出一个报警器就要按下喊保安,却没想到会为自己带来惊悚的‘杀身之祸’。
强力巴掌把黑雾打散,松松垮垮的护士服失去了支撑,瞬间掉进纸壳堆里沾满了陈年的蜘蛛网。
宿主好无情,统子好惊讶。
黑化值对人的影响也太大了。
回过头来,打开导航的0571盘着蛇身坐在软垫上吃着腰果。
另外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千多个星际地方台分屏实况转播,万众瞩目的程度简直堪比全球春晚的场面激情上演。
处理器里说不上是兴奋还是心虚:拿了尚方宝剑,应该可以先斩后奏吧。
虽然贺家主脸都黑成锅底了,可不也还是同意了吗。
听说只要观看人数达到一百亿就可以开启投票,胜利的曙光好像已经开始对它招手。
想到之前通讯内容的锡得尼吐吐信子,感觉充满活力的CPU发烫着充能,已经迫不及待参与竞猜瓜分红包了。
/
一抹黑影趁着浓墨般的夜色,悄无声息的瞬间攀登上三楼。
“左转?”
『第五个房间。』
还好0571是个高效便携的百科全书,一把开锁的动态示意图在宿主面前播放后,晏重云用从护士站摸来的发卡多试几次,就成功找到诀窍打开了这扇门。
里面物体的陈列与一般领导办公室无二,只是书柜的展示架上面赫然放着一尊白色的撒斯姆。
“这天使像是越看越像魔鬼。”
『宿主,您的判断正确。
撒斯姆是欲/望天使,西方上帝所掌管的九只堕天使中的第4个。
传说中他可以满足信徒的一切欲/望,却也会让人类的灵魂永久堕落。』
信奉这种邪恶的东西,院长果然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随手把天使像推翻摔碎后,心气不顺的晏重云便打开桌上的台灯,举着它开始在屋里搜寻着铁门钥匙的位置。
『宿主,电影里演的贵重物品一般都会在画框后面,您要不要看一看。』
锡得尼在这种紧张刺激的时刻里,还没忘记拆开最新到货的缠丝兔吃上一口。
觉得有点道理的晏重云,取下墙上两米长一米宽的《旭日东升》山水画后,就看见墙上有个像人的黑色影子,正抱着胳膊缩着腿好像在休眠。
『宿主,这是它的「被子」吗?』
“应该用[封印]形容更准确呐。”
趁那鬼影还没反应过来,晏重云眼疾手快啪的一声又给它盖上了。
见到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幕的系统,在屏保上用毛笔字体默默写下四个字做背景——宿主威武。
找来找去掘地三尺,最后还是在院长的席梦思下,才翻出一个精美的保险柜。
床垫中间挖了个正方形的洞,上面又有海绵补全空隙还真是[天衣无缝]。
这小金库整体呈墨绿色,上面刻着人物鸟兽,面上有点缀宝石金箔,一看也是个价值连城的老物件。
更关键的摸上去才发现它竟是青铜做的,叫晏重云想速战速决,大力出奇迹把它摔碎的心思直接胎死腹中。
用铁发卡在锁眼的地方,钻的快冒烟了也没打开。
额上急出汗的晏重云闭闭眼睛平复心情。
深呼吸几下站起身,又到了套间屋外把院长的抽屉全拉开,翻找着另一把近乎关系到所有人命运的钥匙。
『宿主,电视上说最不可能的地方就是最可能的。会不会有些地方还没注意到?』
怕人暴走的系统赶紧现出实体,忐忑的在桌布上摩挲着蛇身。九个头摆出孔雀开屏的姿势,全都眼巴巴的望着极为焦躁不安的宿主。
『您别着急,段宗曦不会有事的。』
有事的只是别人。
“嗯。”
摸了摸0571半圆的鳞片,晏重云呼出一口浊气拨动纱帘。
金光闪到他的角膜。
『竟然放在石膏像里。
这谁能料想的到。难道院长并不信仰欲/望天使,不然怎么会需要把它打碎才能取出来。』
“他们这些高层「信仰」的,恐怕只有手握大权的自己。”
“啪嗒。”
晏重云打开这个充满秘密的保险箱,发现里面不仅堆满了金银珠宝,还藏有数十盘老式录像带。
上面除了写着年月日的信息,还有地点时长和几男几女做了什么。
六芒星的图案刻在其中。
看着宿主要杀人的脸色,预感不妙的系统赶紧硬着头皮,通过摄像头扫描将录像带的内容导入了程序。
虽然百倍速的核查过程,全是重口味无下限的情景。但在这肮脏低俗令人发指的画面里,具有专业素养的0571,还是精准捕捉到了重要的关键信息。
『宿主,本系统已剪辑完毕。不健康的内容都打好了马赛克,奇怪的声音也消除掉了。
别生气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您放心您放心,渣滓早已成灰烬。
黄泉道上磨盘压,忘川河里万鬼食。百遍油锅千趟过,轮回万载为牲畜。』
锡得尼的顺口溜不打草稿就秃噜了出来,只希望宿主别冲动的忘记了这只是[剧情]而行差踏错。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或许是轻松自在的太久,或许是太久没见识过人性。或许是还对这样黑暗的世界抱有期望。
看完0571编辑出来的纪录片,晏重云只感觉到了无尽的压抑与愤懑。
像炮管里堵了火药,稍有不慎就是一点就炸。
“没有人管吗,这都是牙阝教啊。
骗人钱财拐人儿女,全家洗脑世代为奴。
前世罪孽滔天,今生一贫如洗……这样拙劣虚假的谎言,他们为什么会信的根深蒂固。
到底是愚蠢还是愚昧。”
『在苦难中挣扎被困住的太久,大多数人都会有一颗向上攀登的心。
他们又何尝不知道这是错的。
只是[**]的火车一旦开始行进,便要以弱势群体的血肉成为燃料。
痛苦的眼泪浇灌出靡靡之花,他们坐在由断肢残腿的躯干拼接成的「车」上,便骗着自己这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值得的,都是可以奉献的。
好像这样就能忘记,失去了全部的自己,其实连灵魂也被魔鬼啃食殆尽。
可怜也可恨。』
*
卸下锁头,一脚踹变形刚才还坚固无比的铁门,提着拖把的晏重云闷头扎进迷雾森林中。
跟着系统的提示抄了近路,不过两三分钟就走了出来。
到了一座外观看起来格外老旧,却古怪渗人的高大建筑物门口。
残圭断璧上爬满棘刺枯藤,野猫鸟雀的腐尸被缠在其中。
大门斑驳陆离的墙上有着两扇拱形的窗户,或许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已经没有了玻璃框架。
又黑又深的窗口此刻就像鬼怪贪婪的眼睛,里面充斥着吞噬活人血肉骨髓无穷无尽的欲-望。
皱着眉头的晏重云,从裤兜里掏出从办公室缴获的移动小台灯,伸出长腿用鞋底扫开层层叠叠的树叶遮蔽下的几截断匾。
借着盈黄的灯光看清那几个字:“医,心,院,仁……仁心医院。”
男人翻个白眼嗤笑一声,一脚把几块塑料板踹进水沟。
这一踢仿佛却惊动了潜伏着的魑魅魍魉,伴有刺鼻怪味的凛冽妖风从林子里窜出来。
呼啸着从晏重云身旁经过,然后呼朋引伴的穿越在楼里每个空荡荡的屋子后,最终带着形形色色眼冒蓝光的鬼影集合在大堂。
旋风越来越小,哭声越来越大。
鬼怪们吵吵闹闹的扒着门框竟无法离开,只能冲外面鲜嫩可口的男人流下垂涎三尺的津液。
晏重云这会儿觉得自己跟唐僧似的。
“碰——”
直到二楼处突然掉下来一个黑色的折叠手机,发出巨大的声响震颤心神。
这一砸,仿佛砸在了它们的声道上,叫魂魄瞬间卷回了舌头哑了嗓子。
垂头丧气的匍匐下来,像做错事的傻狗被主人训斥了,就夹着尾巴缩回了窝里。
大堂里顿时空空如也。
而此时在地上的手机屏幕竟突兀亮起来,上面没有显示拨号人的联系电话,却还是响着铃声:
“嗡嗡……嗡,小,小妹妹唱歌……郎奏琴嗡嗡……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爱呀……爱呀郎呀,嗡咱们俩是嗡嗡……”
歌曲连续播放了两遍,电话就离奇的自动接通了:
“游戏开始。”
一个穿着超短裙版粉色护士服,身材玲珑有质的女人从黑暗中浮现出来,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银白色的手术刀面,反射出她饱满的红唇嫣然一笑。
刺激的晏重云心脏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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