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清雨再次抬头时,徐然洲早消失不见了。
手帕上残余着雪松香混着线香的味道,素净的天蓝色,上面什么花样都没有。擦完头发之后,就一直被她攥在手里。
温的。
与那人给她的感觉如出一辙:清冷中却藏着丝丝温度。
“连手帕都随它的主人,外冷内热呀。”
沈清雨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棉布边缘。直至她把剩下的一点报纸也全部看完,这才缓缓起身。
锁门时,沈清雨隐约听到有什么动静,她没在意。
对了!之前素素让她拿的剧本!
还好想起来了。沈清雨拿起宁素笺心心念念的剧本,刚想离开,路过道具间时,透过门缝看见徐然洲独自坐在那堆泛黄的报纸前。
昏黄的灯光下,他手指拂过报纸,垂落的额发遮住眼睛,肩胛骨在戏服下起伏,如一只折翼的鹤。
原来没有走啊。
不是她自夸。她这个人呀,优点太多啦,数不清就不细说了,但其中最擅长的大概就是哄人开心吧。
用她哥的话就是:“不知道这小丫头哪里学来的,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可是炉火纯青。”
当时她只是笑笑。但现在想来,她一直是为自己骄傲的:沈清雨,你怎么那么厉害?!
把自己养的这么好。
但现在,她只是在屋外停了一会。
“这时候进去岂不是破坏艺术家的忧郁氛围?”沈清雨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其实有很多想说的,但她没有进去,也没有出声。毕竟她沈·大聪明鬼·清雨最懂了——有些痛苦,只有就着独处才能下咽。
将心比心,她觉得徐然洲这个时候恐怕是不想见任何人。
没有可以在真正意义上“救赎”一个人。
真正意义上的想通只能靠自己。
所以她悄悄离开了剧院。
雨又下起来了,像老天爷突然想起来还有哭戏没演。
公交站台上,沈清雨翻开湿漉漉的笔记本,去年冬天的戏票存根已经晕染成一幅抽象画。
回忆突然清晰,她想起那场戏谢幕后,自己不急不慢地在后街瞎转悠。那个寻常的雪夜里,灰呢子大衣的男人弯腰喂猫,背影写着“生人勿近”,动作却温柔得像在拆礼物。
夜色里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细长,肩头积着未化的雪,像棵褪去所有累赘的梧桐。
此刻,才惊觉那背影如此眼熟。
“原来是他。”沈清雨心头微颤。
推开老宅院门时,檐下风铃正与雨声合奏。
蒋月笙盘腿坐在藤编坐垫上,孔雀蓝戏袍在膝头铺展如一片水雾的湖泊。银针挑起金线时,老人家耳垂上的翡翠坠子轻轻晃动。
“下雨天也不知道打伞。”
奶奶嗔怪着,拇指蹭过她还带着湿气的耳尖。沈清雨忙接过缀着铃兰的手工帕子。
厨房飘来陈皮混着老姜的辛香,爷爷探出半边身子:“姜茶马上就好!”
“谢谢爷爷~我要加半罐可乐的那种。”沈清雨笑着撒娇。
“你这丫头。”
佯装严肃的声里藏着笑意,搪瓷锅盖碰出清脆的响,“怎么不让你哥接你?”
“哥他忙呀。”
沈清雨眨眨眼。经历了种种尝试,可算让她找到了如何“克制”她哥霉运的方法:那就是,需要他忙起来!
越忙越好!最好一天24小时,一半的时间都用来工作,而且是他们自己本家的事业——珠宝领域。
沈逸尘本人表示:要相信科学,不可迷信!但随着这些天的“经历”,他也是从完全不信的态度变成了将信将疑。
试一试总没错。反正沈总本来也是热爱工作的大男孩一枚啊!
真·命中注定的·霸总
很好,已经可以确定了原作者一定是她哥的事业粉啊啊啊!
“是吗?照我看,谁也没有我的小阿糍忙。”
沈清雨伏在绣绷前,看半只金线蝴蝶停在牡丹深处。丝线在奶奶指间游走如鱼,忽然有微凉的指尖擦过眉心。
“最近总往剧院跑?”
老太太眼尾笑纹里盛着狡黠,“我们小阿糍的眼睛啊,现在亮得像是那刚刚开箱的点翠头面。”
“我……之前可是您说的,让我多去看看呢。”沈清雨耳根微微发烫,难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是让你去多看看戏,可没让你把魂儿都看丢喽。”蒋月笙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沈清雨的额头。
她自己的孙女,她还能不了解。从前教她甩水袖总喊手酸,如今倒肯顶着雨看完整场戏。
沈清雨溜到案前,手指戳着玻璃瓶玩,新摘的花凝着水珠滚入掌心:“奶奶,你说,要是.…..想让某些‘苦情演员’换个活法...”
“您会怎么做?我该……”话尾悬在花香里,像晨露将坠未坠。
她没有说“改变”,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想过要去改变谁的性格,从而去改变谁的命运。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强行改变另一个灵魂的轨迹。
她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那个本事。
但这出戏太动人了。戏里的每个人…都很好、很好。鲜活生动。她被惊艳到的同时,不由感到可惜。
沈清雨想,或者她可以试着带他们换一种活法。
也许这一次,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蒋月笙的银簪在鬓边轻晃,针尖在烛火上一掠而过:“给他绣朵不会凋的花,或者……”
银针戳破绷绢的刹那,窗外惊雷炸响,活像老天爷在捧哏。
“那就……带着你的戏闯进他们的剧本里。”
沈清雨转身时,正撞见奶奶眼底粼粼的波光,仿佛那年戏台两侧的珠帘在暮色里轻颤。
她指尖一颤,白花瓣纷纷表演自由落体,簌簌落在老榆木桌面上。
“那如果我拜别人为师,您会不会吃醋呀?”
沈清雨刚要解释,只见老太太立刻捧心口,佯装叹息:“哎呦,嫌我这个老太太年老色衰,新人胜旧人咯~”
“奶奶!”
沈清雨扑进藤椅,彩线团滚得到处都是,像打翻的彩虹糖罐子。
沈清雨把发烫的脸颊埋进奶奶肩窝,棉布衣料蹭过鼻尖,十五年如一日的桂花香里掺着檀香的暖意。
“才不是呢,岁月从不败美人。上次王叔还说您扮杜丽娘那会儿......”
沈清雨的声音闷在衣褶里,惹得老人胸腔震动出低低的笑。
“那可不!在我心里,你奶奶就是全北京儿最美的老太太。”
门帘哗啦掀起,爷爷端着姜茶闪亮登场。姜片在热水里沉沉浮浮。
“当年她在吉祥戏院谢幕,花篮多得能开 florist shop!” ①
沈正元故意拖长调子,言语间沈清雨仿佛看到了他们风华的旧年。
奶奶作势要揪他耳朵,银镯叮当响,自己先笑场了。沈清雨看着这对活宝,觉得他们皱纹相叠的样子,竟像极了奶奶衣袖上绣着的依依相偎的并蒂牡丹。
窗棂间漏下的月光忽然晃了晃。
沈清雨帮着拾掇完碗筷回了房间。月光像匹银缎子铺在樟木箱上,那条月牙白的戏服静静蜷在箱角。
差点把师父的戏服给忘了!沈清雨拿起戏服正准备查找破损的地方。
突然“咕噜”一声,一个白色的小瓶子顺着口袋滚落在地。
安眠药。
药瓶在掌心冰凉刺骨。沈清雨眼前浮现道具间里那个如折翼鹤般的身影,胸口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疼。这感觉很奇妙,沈清雨从来没有体会过,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很好!来活了!
失眠吗?
沈清雨轻轻旋开瓶盖,倒出几粒白色药片,在灯光下仔细端详。
脑海里已经上演了八十集《徐老师的失眠人生》。她转手就把药片倒进了垃圾桶里,维生素片“叮叮当当”落进空瓶。
“改善失眠第一步:停止药物依赖!”
这……应该……应该可以叭?!
沈清雨把换好的药瓶重新放回戏服,她轻轻感叹了一句,“任重道远,道阻且长啊!”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
谢谢老师们的评论、礼物和营养液~
请多多的评论砸向我[让我康康]
我会努力更新哒[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道阻且长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