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至此,陆桥生已是泪流满面,力气尽失。他最大的把柄和最深的罪孽,被陆忱牢牢攥在手里。他失去了所有谈判和反抗的筹码。
陆忱看着他彻底崩溃的模样,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有报复的快意,也有不忍的心疼,但最终都被更为强烈的黑暗吞噬。他低下头,再次吻去陆桥生脸上的泪痕,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温柔,然而说出的的话,却将陆桥生彻底推入绝望。
“别哭了,二叔。”他的唇贴着他的耳廓,声音低沉如魔咒,“你不会以为我今晚回来,只是为了跟你算三年前或者日记本的旧账的吧?比起你的无情,我更在意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他微微撑起身,从西装内袋里,缓缓取出一个微小的、闪着金属冷光的东西,递到陆桥生眼前。
“认识这个吗?三年前你车祸后,楚敬帮你处理报废车辆时,在彻底扭曲的刹车踏板下面……找到的。”
那是一枚极其精细的、已经变形的电子元件。
陆桥生的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连哭泣都瞬间停滞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什么!这是他三年来暗中调查、甚至不惜与港湾势力联姻也要追查的东西!
“看来你认识。”陆忱满意地看着他剧变的脸色,指尖把玩着那枚小小的零件,声音冷得掉冰渣,“看来这三年里,你不仅忙着订婚,还瞒着我们,偷偷查了不少事情啊。”
“你说……”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每个字都砸在陆桥生脆弱不堪的神经上,“如果当年想要你命的人,知道你已经查到了这么多……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陆桥生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最大的秘密和最深的恐惧,就这样被陆忱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陆忱看着他惨无人色的脸,终于抛出了最后的,也是真正的鱼钩:“现在,我们来重新谈谈。不是以叔侄的身份,”他的指尖滑过陆桥生剧烈颤抖的嘴唇,“而是以……‘同谋’的身份。”
“告诉我,陆桥生,关于那场车祸,关于我父亲的空难……你究竟知道多少?”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以及陆桥生无法控制的、急促的呼吸声。那枚小小的、变形的电子元件,像一枚烧红的烙铁,三年了,被烫伤的伤口依旧在。车祸的后遗症让他饱受痛苦。而他三年来的隐忍、布局、甚至不惜用婚姻做筹码的所有努力,在陆忱拿出这东西的瞬间,显得如此可笑又脆弱。
他所有的防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你……你怎么会……”陆桥生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说的艰难。
“是楚敬……他交给你的?”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他信任了楚敬这么多年,将他视为最得力的助手和最隐秘的眼睛!没想到会背叛自己。
陆忱嗤笑一声,指尖将那枚元件弹起又接住,动作带着一种玩弄猎物般的残忍:“他?他交给我的,可不止这一点东西。”他意味深长地停顿,欣赏着陆桥生眼中最后的侥幸彻底碎裂。
“不然你以为,我在国外收到的那些关于你‘安稳度日、准备新婚’的消息,是怎么来的?”陆忱俯下身,再次拉近两人之间危险的距离,“二叔,你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睛,早就成了我的得力助手。你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包括那些他纵情声色的照片,半真半假,不过是为了麻痹远在国内的、自以为是的监视者。
他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安排着陆忱的人生,监视着他的动向,却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被反向监控的人!
“为什么?”陆桥生喃喃道,像是在问陆忱,又像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陆忱重复着他的话,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冰冷,“因为你三年前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因为你对我三年的痛苦和不闻不问!更因为……”他的声音压低,带着彻骨的寒意,“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要你的命,你,是我一个人的。”
“现在,”陆忱的耐心似乎告罄,他将那枚电子元件紧紧攥在手心,语气不容置疑,“回答我的问题。关于那场空难和车祸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陆桥生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隐瞒不再有意义,反而可能引来陆忱更疯狂的报复,甚至打乱他原本就进展艰难的调查。
再睁开眼时,他眼底的绝望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沙哑,却平稳了许多:“空难……事故报告结论是意外,机械故障。但我一直不相信。太巧了,偏偏是那次出行,那架飞机,偏偏你爸会在走之前留下那封信。”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回忆痛苦的往事:“车祸……我当时就觉得刹车不对劲,失灵得很突然。昏迷醒来后,我私下让楚敬……让他送车去做了详细的检测。后来,他告诉我,发现了这个。”他的目光落在陆忱紧握的拳头上,“但它来源不明,官方调查依旧以意外结案。”
“所以你这三年,假借在港湾拓展业务,实际上是在查这两件事的线索?和余星月订婚,也是为了借助兴合会的势力?”陆忱冷静地接话,思路清晰得可怕。
陆桥生默认了。
“查到什么?”陆忱追问,步步紧逼。
“线索很少,而且很难深入。”陆桥生疲惫地摇头,“空难过去太久,很多痕迹都没了。车祸……这个元件是唯一的物证,但追查下去,几次都差点惊动背后的人,最后线索都断在……港湾那边。”他提到了一个名字,是港湾一家看似不起眼、却背景复杂的进出口贸易公司,这家公司似乎与一些地下零件走私渠道有关联。
“还有呢?”陆忱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看穿,“你保险柜里,藏着什么?”
陆桥生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忱。他连这个都知道?
“……一些零散的资料,我私下收集的关于那家港湾公司、以及可能与当年飞机零部件供应、维护有关的人员名单……还有你父亲生前的一些商业对手的动向分析。”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在陆忱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他无所遁形。
陆忱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暗流。信息虽然零碎,但与他海外三年动用其他渠道查到的蛛丝马迹,竟然隐隐吻合,尤其是港湾这个方向。
“很好。”良久,陆忱才缓缓吐出两个字。他松开了对陆桥生的钳制,站起身。
突然获得自由,陆桥生反而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
陆忱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望着窗外依旧未停的夜雨。他的背影挺拔而冷硬,仿佛能隔绝一切风雨。
“从明天开始,你名下所有关于调查的资料,全部移交给我。”他的声音不容置疑,“港湾的公司,我会派人接手。与兴合会的所有联系,到此为止。余星月那边,你自己处理干净。”
陆桥生猛地抬头:“你不能!那样会打草惊蛇!我花了三年时间才……”
“你花了三年时间,差点把自己和陆氏都赔进去!”陆忱猛地转身,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你以为余嘉泽那个老狐狸是真的欣赏你,想把女儿嫁给你?他看中的是陆氏的资源,以及通过你进入内地市场的跳板!你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与虎谋皮,蠢不可及!”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陆桥生头上。
“那……那怎么办?”陆桥生发现,在陆忱绝对的掌控和情报优势面前,他三年的筹划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怎么办?”陆忱走回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和掌控力,“从现在起,这件事,由我来主导。”
“你……”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陆桥生苍白的脸颊,却又停住,“就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准去。扮演好你‘体弱多病、需要静养’的陆二爷的角色。”
“你要软禁我?”陆桥生心一沉。
“是保护。”陆忱纠正道,语气不容反驳,“对方既然能对你下手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在这些事彻底解决之前,你的命,得由我看着。”
他的话语依旧充满了偏执的占有,但其中却又混入了一丝难以辨别的、扭曲的保护欲。
“睡吧。”陆忱最后看了一眼陷入巨大茫然和混乱中的陆桥生,语气不容置疑,“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没有离开房间,而是走到另一边,上床躺在了陆桥生旁边,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冷峻的侧脸。他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
陆桥生听到他用一种冷静而高效的语调吩咐:“以棠,是我。计划有变,提前启动。明天我会让人把一部分资料传给你,重点查我刚刚发给你的这个名字,以及它所有通往海外,尤其是东欧方向的零部件供应链……对,不计成本,我要最快速度拿到源头信息。”
方以棠……陆桥生知道这个人,是陆忱在国外认识的商业合作伙伴,能力极强,背景神秘。
陆忱他……早就开始调查了,而且布局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远。
陆忱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在枕头边,转过身体,伸手将陆桥生抱在怀里,随后闭上眼睛,轻声说到:“躺好,别动,早点睡。”
雨还在下。
陆桥生被陆忱抱在怀里,他闻到陆忱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虽然膝盖隐隐作痛,但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而安心。
陆忱真的变了,三年前还是跟在自己身边无时无刻不在求他关注的孩子,不过短短的三年,陆忱已经变成了陌生的存在。
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他完全无法掌控、甚至会让他感到恐惧的存在。陆忱用最粗暴的方式,将他拖入了一个名为“同谋”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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