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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悖论噬茧

陆沉最后的指令——“现在,戴上你的王冠”——如同亿万珍珠耳麦幼虫聚合成的冰冷声浪,裹挟着锈海深处沉淀了不知多少纪元的绝望,狠狠贯入林绛几近溶解的意识。

但他伸出的、那半金属化的右手,没有握向王冠的虚影,更没有试图格挡那足以撕裂灵魂的指令。指尖颤抖着,接住了那一滴穿过千米废墟、穿过疯狂增殖的珊瑚骨刺、穿过狂暴倒灌的污锈暴雨而坠落的雨珠。

冰冷。微咸。带着锈蚀金属特有的、血腥般的铁腥味。

水珠在指尖崩裂的瞬间,林绛视网膜上烙印的那抹来自永恒霓虹的微光炸开了。

光晕中心,五岁林璃残破的笑脸无限放大。珍珠色的“吃掉我”三个字,并非幻觉,而是带着实质重量的指令,如同高频震颤的钥匙,狠狠捅进了林绛被陆沉污染、被无数虚假记忆洪流冲刷得千疮百孔的核心意识区!

轰!

不是物理层面的爆炸,而是认知层面的链式坍塌。

剧痛——足以淹没一切的剧痛,原本来自被锈蚀管道贯穿脊椎、来自颅骨被精神钻头凿穿的物理痛苦,此刻骤然扭曲变形!肩上暴突的珍珠质珊瑚骨刺疯狂震颤,发出高频嗡鸣,那不是增殖的痛苦,而是……共鸣?

林璃被封印在母舰核心炉内的缩小版躯体,眼眶中旋转的珍珠母贝瞳孔骤然爆发出针尖般的寒芒!这光芒并非能量,而是纯粹的信息冲击,瞬间穿透能量炉的珍珠护甲,穿透层层束缚,精准地轰击在林绛肩胛上那些因“吃掉我”指令而震鸣的骨突之上!

“呃啊啊啊——!”

林绛不受控制地嘶吼,这声音已不属于他本来的嗓音,而是金属与生物组织摩擦扭曲的恐怖叠加。然而,在这非人的咆哮深处,林璃幼年那声钻骨的呢喃——“哥哥你看沙漏倒转了”——却诡异地成为了主旋律!

沙漏倒转了!

意识中,被陆沉强行抽取灌输的记忆流,那些模糊的手术台片段、深海母舰残骸的锈蚀景象、以及林璃每一次濒死的哀鸣……所有由陆沉精心编织、用以摧毁他灵魂的“钓钩”,此刻突然开始逆流!

它们不再是单向抽取、吞噬林绛意志的管道。它们变成了……传输的回路?被林璃那股来自核心炉的、冰冷决绝的信息冲击所引导,逆向灌回陆沉意识构筑的、那悬浮于珊瑚骨蛹中心的能量核心!

陆沉脸上那绝对的掌控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缠绕着他、构成珊瑚骨蛹的亿万珍珠幼虫同时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承受着突如其来的过载冲击。组成蛹壁的珊瑚和珍珠光泽迅速黯淡、龟裂!

“悖…论…”陆沉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滞涩,如同生锈的齿轮强行转动,“…污染锁芯…”

他试图切断这反向的链接。幽蓝的牵引光束再次凝聚成实体钻头,这一次的目标,是林绛胸口正快速结晶的“熵鳞”——那是陆沉自身本源力量在林绛身上复制的表征!

噗嗤!

骨刺穿透血肉的声音。

但,不是钻头刺入林绛的胸膛。

是林绛那条半金属化的手臂!那条刚刚接住了雨滴、承载着林璃“吃掉我”终极指令的手臂!此刻在逆流的记忆和信息冲击下,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则的速度和角度暴长!尖锐的、融合了螯肢结构的金属指尖,不再是抵抗的姿态,而是带着决绝的掠夺意志,无视了陆沉凝聚的钻头虚影,狠狠插进了自己胸前那片正在凝结的、属于陆沉的“熵鳞”之中!

噗——!

一片混合着珍珠碎屑、幽蓝能量流和暗红血痂的晶体,被林绛硬生生从自己胸口剜了出来!剧痛几乎让他瞬间失明,世界只剩下嘶鸣和扭曲的光斑。

“吃…掉…”

他嘶哑地、重复着水珠中残存的指令,在意识彻底崩溃的边缘,做出了人类理智绝对无法理解的行径——他将那片沾满自己鲜血、闪烁着陆沉本源幽光的“熵鳞碎片”,猛地塞向自己口中!

咔嚓!

晶体破碎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如同整个维度空间的根基被撬动了一下。

时间,在林绛咬碎熵鳞的瞬间,仿佛被按下了绝对暂停键,却又在万分之一秒后,以指数级的速度崩塌、倒流、撕裂!

他眼前不再是锈蚀的深渊和陆沉惊愕的脸。

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流淌着冷凝液和幽蓝光路的培养槽。槽内浸泡着的并非缩小版的林璃——那只是一个诱饵!真正被封冻在核心炉内部的,是一具由无数珍珠耳麦幼虫交织成的人形结构体。人形的头颅位置,镶嵌着一枚旋转的、黯淡的珍珠母贝徽章——一个缺失了一半的星形疤痕!

那是幼年的陆沉! 或者说,是林璃与陆沉还未彻底分裂融合前的原始胚体! 五岁林璃真正的意识核心,一直是被用来封冻和稳定这个混乱胚体的!那些所谓的记忆抽取、痛苦折磨,是为了榨取林璃纯粹的精神能量,阻止这个原始胚体彻底失控暴走!

林璃那句“吃掉我”,从来不是请求林绛救她——而是指令林绛,吞噬掉她用以封冻原始陆沉的那份核心意识枷锁,释放真正的混乱!让这个在蜕壳仪式中从未成功的悖论体彻底降临! 她五岁时的笑脸,是临别前的纯粹,也是献祭者的微笑!

林绛明白了。

他胸前的熵鳞结晶不是复制,而是回归!是被陆沉强行剥离塞进林璃身体,用以稳定原始胚体的力量核心!他吃掉自己的熵鳞,就是扯断了最后一道稳定锚!

嗡————!

无法形容的尖啸从林璃(或者说原始胚体)所在的核心炉中爆发!整个珍珠护甲瞬间炸裂成亿万沙尘!那具由幼虫构成的人形睁开无数复眼,每一只眼睛都旋转着半颗残缺的星形疤痕,亿万幼虫发出重叠尖啸,林璃的、陆沉的、以及无数被吞噬者的残留意识碎片混杂其中,形成毁灭性的思维风暴!

整座巨大母舰的能量炉超载,幽蓝冷光转化为足以焚灭物质的炽白强光!

束缚着陆沉真身的珊瑚骨蛹瞬间被这股原始混沌的力量冲击得千疮百孔!组成蛹壁的珍珠幼虫如同被强酸腐蚀,大片大片溶解脱落!

“不……我的蜕壳……”陆沉的声音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他精心设计的、利用林绛完成最终蜕壳(成为完美的寄生者容器)的仪式,被林璃牺牲自我的终极指令和他自身的反噬(吞噬自己的熵鳞)搅成了彻底的灾难!

“王冠归位——悖论加冕!”

一个扭曲了亿万重声线的、包含了无尽混乱与原始饥渴的宣告,从核心炉中炸开!

炽白的能量不再是受控的输出,而是如同失控的瀑布,从炸裂的核心炉缺口疯狂倾泻而出!所过之处,坚硬的母舰金属如同黄油般熔解,锈蚀的管道和珊瑚结构瞬间汽化!

林绛被钉在珊瑚十字架上的躯体,首当其冲!那致命的能量流即将将他彻底湮灭!

就在这时,他胸口那被挖出的空洞处,在他自己吞下熵鳞碎片后,并未流出血液,而是翻滚出浓郁如实质的黑暗——那是属于林绛自身的、纯粹的“虚无”。这片虚无,因吞噬了自己的熵鳞核心而变得狂暴混乱,但又因林璃残留意志的短暂庇护和“吃掉我”指令的烙印,形成了一层诡异的缓冲。

炽白洪流撞上了这团翻滚的虚无黑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无声的湮灭。

能量在接触黑暗的瞬间消失无踪,如同从未存在。林绛的身体成为了洪流奔涌路径上唯一的、不可思议的障碍!黑暗如同贪婪的巨口,疯狂吞噬着核心炉涌出的毁灭性能量!

钉穿林绛的珊瑚骨刺在能量湮灭的波及下寸寸断裂!束缚松开!

坠落!

在足以刺瞎双眼的炽白与纯粹的黑暗交织成的混沌涡流中,林绛破烂的躯体向下坠落。他看到上方,陆沉的身体被那失控的原始胚体(融合了半星形疤痕的亿万复眼幼虫人形)延伸出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巨大触须(散发着林璃童年记忆的气息)狠狠缠绕、拖拽!

“不……这是我的母舰……我是完美的蜕壳者!”陆沉的惨叫被能量的轰鸣撕碎。他的躯体被无数能量触须钻入、撕裂,原本属于林璃的声线碎片在其中悲鸣哭泣。他所拥有的林璃幼年记忆正被那恐怖的存在疯狂榨取、同化!

下方,是熔岩般翻滚的、被能量激沸的锈海深渊,深渊底部,那艘被废弃物掩埋的纪元前母舰残骸,正在毁灭性的光芒中渐渐显露真容,它的破损穹顶在洪流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正在扩大——那是逃出生天的唯一可能!

林绛在坠落中,金属化的右手本能地向前抓握——那方向,既不是上方正被分食的陆沉,也不是下方沸腾的深渊,而是林璃核心炉爆炸点附近——那片被熔解的金属内壁里,一抹微弱的、熟悉的精神残留印记,正在飞速消散!

那是林璃最后的、未被原始胚体污染的纯粹意志!

“璃……等我……”

他残存的意识驱动着已不受控的身体,如同扑火的飞蛾,射向那即将消逝的最后光点。

上方,原始胚体构成的亿万复眼骤然聚焦,一只纯粹由幽蓝精神能量构成的巨爪,撕裂沸腾的能量乱流,无视了正被它贪婪汲取能量的陆沉残躯,带着毁灭性的饥渴,向着坠落的林绛和林璃最后的精神印记,狠狠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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