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张余接到了江茂松的电话,她正在帮江晚完成小说的创作。
她想起了江晚的记忆,知道如果自己不接电话会对她造成影响。
而表演又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拇指划过接听键。“喂,爸爸。”故作乖顺的声音传到电话的另一端。
“明天来一趟,有事和你说。”江茂松很满意她的乖,但没有问候,没有寒暄,只是简单撂下一句话,便挂了电话。
“好的,爸爸。”她话音未落,听筒里已经传来忙音。
张余缓缓放下手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弧度。
窗外的梧桐树影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而后,一串地址发到她的手机里面,江茂松发的。
“酒店包厢?鸿门宴吧。”
——
上午十一点多,计程车停在酒店金光闪闪的旋转门前。
江晚下车后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酒店标识,脑海中闪现出之前的画面。
上次也是这样,让她到酒店和所谓的门当户对之人相亲。
那看来这一次也是这样。
“又要拿我当棋子了吗?”
昨晚,江晚突然醒了过来,抢夺回自己的身体使用权,没有任何预兆。
她不知道张余的记忆点,脑海中却莫名其妙多了和江茂松对话的记忆,她以为是自己在和他说话。
张余在她的意识中存活,如今江晚的活跃度比她高,她抢夺不了身体使用权。
高档酒店的服务总是细致入微,江晚刚驻足片刻,身着制服的侍者便已悄然来到她身旁。
“您好,请问需要帮忙吗?”侍者微微欠身,声音温和有礼。
服务员的话拉回她的意识,略带歉意的笑了笑,“麻烦带我去1016包厢。”
“好的,请您跟着我来。”侍者做了个优雅的引导手势,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踏出沉稳的节奏。
侍者领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侧的水晶壁灯投下柔和的光晕。江晚的高跟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转过一个拐角,1016包厢的门牌在暖黄灯光下泛着低调的金属光泽。侍者在门前停下,轻轻敲了三下,然后为她推开门:"女士,您的包厢到了,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
包厢内的光线很明亮,他们都在桌前坐好了位置。
江茂松抬眼瞥见她进来,直截了当地抬了抬下巴:“坐吧,人还没齐。”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好。”江晚在他们二人看过来的瞬间抓紧了手中的挎包链条。
包厢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
侍者轻手轻脚地添完茶水退出去时,门轴转动的声响都显得格外刺耳。
江晚默默地端起杯喝了口水。
直到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江茂松见来人,马上站起来迎接。
“李总,您可算来了。”
李坚携其夫人缓步走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
江晚的目光越过李家夫妇,直接落在那人身上——看来这就是今天的主角之一,李家大儿子李意。
黑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在包厢明亮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琥珀色。
江茂松招呼三人入座,先李坚介绍江晚。
“这是小女江晚,之前在外读书,没怎么出来见过面。”
刘歆茹坐在她的旁边,闻言拍了拍她被桌子挡住的大腿。
江晚机械地站起身,嘴角扬起标准弧度:“李叔叔好,阿姨好。”她的视线转向李致,微微点头,“李先生。”
李夫人笑着回答她,“好好好。阿意,你们年轻人一块聊聊。”
江茂松订的包厢空间很大,但是桌子却是刚刚好,六人桌绕着一圈坐下来,江晚的两侧分别是刘歆茹,另一个就是李意。
李意礼貌地站起身,伸出手:“你好。”他的手掌干燥温暖,握力适中,却在松开时若有似无地用拇指划过她的手背。
江晚猛地收回手,那种触感像电流般窜上脊背。
“都坐吧,别站着了。”江茂松招呼着。
一阵寒暄,酒店包厢里所有的菜都已经上齐了。
李家和江家的人都坐的整整齐齐,只为了促进这段联姻的成功。
江晚明白即便没有上一个的成功,也会有下一个的出现,这次是李家人。
她的联姻对象叫李意,是比前一个好点的男生,但也仅仅是好一点。
饭局上的觥筹交错犹在耳边,江晚机械地应付着两家长辈的客套话,嘴角挂着练习过千百遍的得体微笑。
她的目光数次与对面的李意相遇,又迅速错开。
聚餐结束后,江茂松借着“送她回家,促进感情”的名义,硬是把江晚推给了李意。
密闭的车厢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江晚紧贴着车门而坐,将头偏向窗外,目光固执地追随着飞速后退的街景。窗外的太阳光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却照不进那双冰冷的眼睛。
“今天那道清蒸鲈鱼还不错,你觉得呢?”李意握着方向盘,嘴里还要问候一句。
“嗯,对。”江晚只要离开江茂松的视线,就变得大胆了点。
接下来的每一句回答她都只是“嗯,哦,啊,对”,每一个单音节的回答都像一记耳光,清脆地甩在李意脸上。
他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指节在方向盘上泛出青白。
车速不自觉地加快,轮胎碾过积水发出刺耳的声响,旁边的江晚依然一动不动。
李意突然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下车。”
江晚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命令,也不询问为什么,直接推开车门下车。
李意的穿着打扮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也是个自以为是的男人风格。
幸好冬天的太阳不晒,午后还异常暖和,除去寒风有点大之外。
江晚独自走在马路上,李意的跑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寒风卷着枯叶擦过江晚的脚边,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行人裹紧大衣匆匆走过,所有人都是世界上的过客。
江晚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眼天空——冬日的阳光苍白而稀薄,像一层薄纱,遮不住云层后透出的灰蓝。
江晚在路上走了十几分钟,只到在海洋馆前停下脚步。
海洋馆的玻璃幕墙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光,像一块巨大的冰雕。
门口的海豚雕塑依然崭新透亮,喷水池源源不断的持续喷射,江晚在售票处买了张票。
缓步走进馆内,传来模糊的音乐声,是那首永远不变的《蓝色多瑙河》。
冬天来游玩的旅客还是挺多的,而且学生还放了寒假,结伴来的也是不少。
幽蓝的光线在水中摇曳,将整个空间染成梦境般的颜色。
许多游客都在拍照出片,幽蓝的光照为他们形成天然的滤镜。
巨大的弧形玻璃前,成群的小银鱼步伐一致地游向江晚眼前,鳞片反射出流星般的光芒,而后转瞬间消失在珊瑚丛中。
透明的气泡缓缓上升,又消失殆尽。水箱角落里还有一只正在沉睡的小海龟,江晚蹲了下来,手指不自觉抚摸上玻璃。
“你睡的可真香。”
穿过一个个分区,当拐过珊瑚礁模拟区,江晚的脚步在章鱼展缸前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幽紫色的光线笼罩着这个角落,圆形展缸里,一只太平洋巨型章鱼正盘踞在人工礁石上。
它的触腕缓缓舒展,吸盘在玻璃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圆形印记。
江晚注视着它琥珀色的瞳孔——那里面仿佛盛着整个海洋的智慧与孤独。
章鱼突然动了。
江晚怔怔地望着玻璃。
章鱼的一条触腕正缓缓贴上玻璃墙,她手指也伸向对应的位置,吸盘微微收缩,他们像是在隔空握手。
“你的手好长啊。”她喃喃自语,呼出的气息在玻璃上凝结成一小片白雾。
江晚用手在它面前轻轻摆动。章鱼在与她视线平齐的位置,一根触手抬起,模仿她的动作般轻轻摆动。
江晚忍不住笑出声,这是她从知道要去和江茂松吃饭后发自内心地笑。
“江晚。”
一个熟悉的嗓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江晚猛地僵住,环顾四周——章鱼展览区附近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是章鱼长长的触手不引人喜欢。
她皱起眉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江晚我就在这儿。”
这次声音更加清晰,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更熟悉了,就像是自己的声音。
江晚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背包带子。
“谁,你到底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看玻璃的倒影,我在这里。”
江晚转向玻璃墙,在章鱼旁边看到了自己的镜像,惊恐的表情和悠闲的章鱼对比明显。
但当她定睛细看时,倒影中的“她”突然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她从未在自己脸上见过的、略带痞气的笑容。
倒影中的“她”嘴唇翕动,声音却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我叫张余。”
江晚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章鱼。”她盯着倒影,声音细如蚊蚋。手不自觉的伸向玻璃倒影处。
“是张余。”张余知道她说的一定是那个章鱼。
江晚的呼吸变得急促。
“你到底是谁?她艰难地问出口。
倒影中的张余表情变得柔和,歪歪头说道:“我就是你呀!”
章鱼在水中轻轻旋转,八条触手优雅地展开。
江晚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滑下脸颊——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哭。
她抬手擦去眼泪,脑海中想起的是和江茂松昨晚的那通电话,前段时间通讯录莫名其妙删除的手机号码,和缺失的一小段记忆。
以及那天不知道是谁发来的信息,上面写着的“小余”。
如果一切都说得通,那么她就是我?
“怎么会……”她一直把这些归因于压力导致的记忆混乱。
倒影中的张余耸耸肩,“我知道你很疑惑,但是这就是事实,而且你不是希望有个人能一直陪着你吗,那个人就是我啊!”倒影中的张余对着江晚笑了笑。
江晚直愣愣盯着她看,“陪着我……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
“只有我在,你才会有天天能见面的陪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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