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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睡得多，吃得更多。
太子哥哥命人叫御医帮我瞧脉，御医眉微蹙，而后跪下叩拜首：“恭喜曦和公主，你已有两月身孕……”
离开草原已有俩月，我怀了阿舟的孩子。
太子哥哥并不高兴，他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情深义重，此番将我从狼王身边以思乡之由召回京都，直接被幽禁在这重阳殿。因为太子哥哥打的算盘和草原部落开战，而我已不需要留在草原和狼王虚与委蛇。
太子哥哥来时，我正喝下一碗安胎药，苦得发涩，他便往我嘴里送上一颗蜜饯。
太子哥哥说：“如今，你要是不愿生这孩子…”
未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他的话，用手帕掩了掩嘴角的苦，我斩钉截铁说：“这是我和阿舟的孩子，我要生的。”
太子哥哥还是一身的朝服，刚下早朝便匆匆赶来，脸上生出疲惫，眉心一点点蹙起来，看着我的眼神有淡淡的忧伤，思忖许久才道：“七儿，你知道，狼王姬舟如今跟我们是兵戎相见，定要个你死我活，你生下他的孩子于情于理不合适！”
我起身走了两步，立在那雕花龙纹窗缝隙里透出的一束光旁，伸出手去触摸那微光中漂浮的细小浮尘。
我想看一眼窗外的风景，可窗户是紧闭的，被封死的。
太子哥哥见我不应他的话，在身后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
我看着手掌心可触不可及的光点，良久后摇摇头：“我是狼王妃，我们约好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呯砰阵响，太子哥哥将手中青花茶瓷掀下桌岸，碎片狼藉一地，茶水在地面化成一团水波，上面还蒸腾的水汽在光斑中浮动，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扑通跪地：“皇上息怒…”
我本能地反应双肩一抖，却也没有再多失态。
如今本该叫他皇帝的，但我还是习惯叫他太子哥哥，是我叫了十五年直到出嫁的太子哥哥啊。
这两个月哑迷打得他自己都受不了。
也不难怪，他终是爆发了。
帝王之怒，让所有人提了一颗心。
他怒道：“我跟姬舟是要你死我活的，你别忘了你是姜国的公主，再是那狼王妃，如今你这胳膊肘该拐向哪边，你该是孰轻孰重！”
我并不怕他，所以我不理会他。
他气得不行，强行将我的肩膀掰过来，脸逆在光点着，他眼中有千言万语，只无奈化作一句：“七儿，你和他终不得善果的。”
是啊。
我与他终究是身份有别。
按我们中原的话说阿舟他是蛮夷，对我们中原虎视眈眈的蛮夷，是敌人。
他日短兵相接，又怎能儿女情长。
我看着他笑，笑着笑着眼眶蓄满了湿润的眼泪，我咬牙不愿让它们掉下来，艰涩道：“我知道的，我真的知道的，太子哥哥，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没法，如你一样处事狠绝。
我只是个普通凡人。
我不是神仙，没法看透这人间情爱，更不知该如何去割舍。
眼上那股雾气直冲，还是不争气得从眼眶掉下，泪从眼角一路蔓延，垂在下巴，从光点中掉落。
太子哥哥见不得我哭，跟着红了眼，他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肩头安抚，就像小时候一般耐心，嗓音里似是下定决心，叹息道：“阿舟的军队眼下正在西海城，如若你能说服他归降我朝，世代向我称臣，我便既往不咎。”
阿舟生来骁勇善战，一世英雄又怎会投降。
姜国是我的国，阿舟是我的夫。
家与国与我都是重要的，我没法去衡量选择。
我只想着肚里这个孩子，我得平安地生下来。
太子哥哥离开后，他的妃子西妃娘娘带着一些补品来看我，她是草原来的姑娘，所以与我有一种自然亲近，太子哥哥不让我见别人，但愿意让我见她的。
可她又不同我一般愁苦，倒是对阿舟很是有信心，笃定他会打赢这场仗，一脸骄傲说：“阿舟是我们草原一等一的男子，不是你们这些中原人比得了的。”
我讪讪回她：“小声点，太子哥哥该不高兴了。”
她不以为然，依旧抓着我手细说阿舟的英雄事迹，这些日子，我与她，除了阿舟，也是说不到一处。
我自出生便父母双亡，因父母是为国殒命，先帝给了我一个身份住在翊坤宫，与太子哥哥一起长大。
长大了，便不如儿时自在潇洒。
那年冬天来临前，我和太子哥哥在院里放了最后一次风筝。
暖阁里的火盆烧得正旺，屋檐积攒厚厚一片皑皑白雪，花树凋零，整个世界都在银装素裹中。
除夕家宴过酒过三巡，我提前离了席，回到阁楼，坐在那面窗前独自饮酒，桌上还插着一枝新折的梅花，真是傲骨，窗外呼呼的寒风扑在面颊，冷的刺骨，可再寒也没有半刻前皇帝的话让人寒心。
小丫鬟告诉我太子每天都来，我让小丫鬟告诉他别惹他父皇生气。
这样一个寒冬腊月被一扇窗隔开，把人与人的心隔开。
皇宫娘娘宫里的嬷嬷带着人量完尺寸，再三祝贺我大喜，小丫鬟心直嘴快，“去边塞蛮荒之地当王妃，这算什么大喜，公主如花似玉的年轻就要下嫁给年迈不堪的狼王，这算哪门子大喜啊！”
小丫鬟越说越激动，掉了两颗眼泪在手背上。
我闭了闭眼，说：“嬷嬷你回吧，这小丫头我会好好管束的。”
等人走了，我长舒了口气，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在我的脚下，眼泪汪汪得掉个没完，她哭着说：“对不起公主，都是奴婢不好。”
我有点无奈，扶起她的胳膊，宽慰道：“起来，皇帝金口玉言，与你何错？”
小丫鬟哭得梨花带雨就是不肯起来，抓着她的一条胳膊腿哭，本来我已是精疲力竭，全是硬撑，眼泪也从眼眶跑出来两颗，抬了抬眉，摸了摸她的头，听见她一抽一抽的哭声，“公主是我对不起你，都怪我在皇后娘娘跟前多嘴，如果不是奴婢多嘴，皇后娘娘也不会极力把你送走……”
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的。
我抚摸她的手一顿，心也跟着顿住，眺望窗外飘落的雪花，宫灯一盏盏地为夜添色。
屋檐上的雪一点点融化成水，像珠子一颗颗从屋檐坠落，绽入泥土，滋养出新的绿芽。
春天就要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草原部族首领狼王，多次上书求娶公主，朕崇尚百家之和，百姓之康乐为重，以仁治天下，朕正思虑再三，本着以世代友好之愿，特将魏延将军孤女君合郡主魏七册封为羲和公主，赐于狼王为狼王妃，以待联邦之谊。
姜国送亲队伍将由骠骑大将军代领，连同朕之亲赐的绫罗绸缎，金银财宝数箱，以来年开春从京城出发，预计一月抵达，望狼王和羲和公主良缘遂缔，共结两国世代友好。
钦此。
呈新十四年，腊月十五。
离开京城那天穿的不是喜服，而是着繁重的朝服，当着众臣的面以君臣之礼拜别文武百官，皇上，皇后。
我知道这身衣服的意义，还有这个公主头衔的含义。
君王有君王的任务，公主有公主的使命。
这个世界没什么是该有的，都得拿出代价去还的。
我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赔了，我得用漫长的一生去赔前十五年享受的锦衣玉食，世间的道理便是一物偿还一物，哪有什么便宜都能全讨的。
直到遇上那个草原少年郎，我本一潭死水的心被惊起涟漪，我发觉，我还可以拥有另一种人生。
去西海城的路途很是颠簸。
除了太子哥哥一行人，西妃娘娘也一同出行。
我坚持骑马，夜以继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西海城，入城前一晚开始孕吐，吐地整个翻江倒海，晕晕乎乎地睡了一晚，梦到一些刚入草原的那些往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草原部族首领狼王，多次上书求娶公主，朕崇尚百家之和，百姓之康乐为重，以仁治天下，朕正思虑再三，本着以世代友好之愿，特将魏延将军孤女君合郡主魏七册封为羲和公主，赐于狼王为狼王妃，以待联邦之谊。
姜国送亲队伍将由骠骑大将军代领，连同朕之亲赐的绫罗绸缎，金银财宝数箱，以来年开春从京城出发，预计一月抵达，望狼王和羲和公主良缘遂缔，共结两国世代友好。
钦此。
呈新十四年，腊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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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草原有我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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