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有人在外走来走去,终于他敲了敲我虚掩的门。
咚咚咚——
不等我叫“请进”,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高个子的男学生,笑眯眯地问:“老师,您好。请问可以在这儿打印一下资料吗?”
我正在一个人“模拟讲课”,想象自己站在明天的讲台上,面朝底下的学生,手舞足蹈,舌灿莲花。他的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但还是答应了:“来吧。”然后懊悔自己没有关门,明明平时都是关好门的!但是!刚刚上了厕所没有关紧门!
那个学生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进来,把U盘插进我的电脑,站在一旁非常不好意思:“老师,我想打印一份社会实践报告,他们说是有点格式错误,我可以在您电脑上改一下吗?”
他一脸虔诚,又调皮又正气。
“好吧。”我站起身,把位置留给他。
他顺势坐在我的座位上,边对着电脑改东西,边关心:“老师,您这么晚还在办公?”
“是啊,你不也还在写材料吗?”我在饮水机接水,捶了捶僵硬的脖子。
“哈哈是的,本来我都打印好了,但他们说格式不对要重新改,又着急交。打印社太远了,我本来想去辅导员办公室打印的,但是他们都下班了,这栋楼就您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他喋喋不休,我随口附和:“嗯。”
“您在备课吗?”
“对。”
“老师您好认真,上什么课啊?”
“《移动通信》。”
“嗯?我们下学期也上这个课!”
“是吗?你哪个班的?”
“通信1班。”
“那下学期我可能会上你们班的课。”
“真的!太好啦!”
看着他热情洋溢的笑容,我也挤出一丝笑意,上了一天课的我,已经没有多少热情应对陌生学生。
静夜里,打印机“呲呲”地吐出纸张,他拿起打印好的社会实践报告,细长的眼睛笑成月牙:“老师,我打好了。”
我点点头。
他走到门口,再次冲我扬手微笑:“老师,我走咯!要关门吗?”
我也微微一笑:“嗯,谢谢。”
砰——他双手轻轻关上了门。
我坐下来继续备课。
今年7月底,我终于结束了四年的博士生涯,入职如今所在的高校。作为新手‘青椒’,白天上课之余,院部还有很多公共事务加诸于身,晚上也不能停歇备课。但想到自己从一个小镇做题家,一步步从普本考研到985,再申请到北京顶尖学校的博士,顺顺利利毕业,只觉得幸运异常,倍感珍惜。
过了十分钟,PPT已经被我讲演了第三遍,我准备收拾书本回去。
咚咚咚——咚咚咚,门又响了,节奏很是礼貌。
“谁啊?”我有点不耐烦。
“老师,是我,刚刚来打印的学生。”
“有事吗?”
“老师,可以再帮忙打印一份吗?”
我绝倒!但为了维持一个良好的教师形象,我还是耐着性子挪动我的屁股,站起身,走过去,打开门。
门口是两个学生,刚刚那个高个子学生又带来一个长着络腮胡、留着及胸长发的男学生,我第一次看到男生抽这么长的头发,一张脸既稚嫩又成熟,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反差感如此强烈的脸。我平时是个脸盲的人,学生上了一学期还不太认得,但对仅有一面之缘的他俩印象深刻。
高个子学生依旧满脸笑意,举着U盘:“老师,不好意思,他的社会实践报告也有问题,可以帮忙打印一下吗?”
“嗯。”毕竟两人进都进来了。
络腮胡学生把长发甩到后面,插好U盘,在电脑前修修改改,高个子学生在旁指挥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讨论格式问题。
五分钟过去了……我已经收拾好了书包,又喝了一杯水……两人还没有改好的意思。
可能是看出我有点生气了,为拖延时间,高个子学生突然开始找话,小嘴叭叭地不停夸我,好看又心善。
我只能苦笑,心里觉得虚伪客套。我打小就都是个胖胖的女孩,从小到大,连最亲近的父母都没夸过我好看,每次见面都是督促我减肥,更何谈别人呢。
我也不好催他们离开,很明显他们已经知道麻烦到我了。
可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也许他们也不知道。我默默去了洗手间,画个圈圈诅咒他们,对着镜子小声咒骂:
“有没有眼力见啊!”
“现在学生胆子咋这么大啊!”
“他们知不知道别人的时间很宝贵啊!”
出气后,我回到了办公室,谢天谢地,他们终于弄完了,正准备离开。
“等等。”我鼓起勇气问:“我帮了你们的忙,那你们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两人一齐点头,嗯——还算有眼力见!
他们每人提着一袋沉甸甸的垃圾走了。
十点,我回到教职工公寓,打开手机,满屏都是父母的未接来电,备课的时候我习惯设置手机静音,一时没有听到。
其实哪用得着他们开口,脚趾头都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话题是一成不变的——催婚。家庭群里父母发了几十条长“建议”:你要减减肥,变白一点。找对象不能看颜值、看身高,看了有什么用?不能完美主义,不能理想主义,什么年龄就要做什么事,你爸为了你的事操心的睡不着,你要减轻他的负担。结尾还要对比这家亲戚那家妯娌,谁嫁得好,谁老公不行,谁家老姑娘没结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
我讨厌比较,无论是好于还是坏于,只会增加焦虑。
感觉自己像个单枪匹马的小孩,没有长大。没办法,打不过就绕道走,奈何他们总能追上,毫不相干的话题,也能绕着弯过来。不对啊,明明读书的时候,父母还严禁谈恋爱,怕影响学习,怎么一毕业就变脸了呢。
我感觉我被背叛了。
我只能沉溺于工作,让他们找不到我,我也不用找他们。
此刻我真庆幸他们已经睡了,不用回电话过去,我只回了条信息:咋了?
第二天,收到爸爸的信息:对你的爸爸说咋了,用词不当,应该这样说,爸爸,请问有事吗?
一瞬间,汗毛倒竖,头皮发麻。拜托!我都29了!为什么还要听爸妈的训诫!我只不过是没接到电话,随口问一句情况,他却觉得我对他不尊重。我关心的是他有没有事,他关心的却是我态度对不对。可我不懂,明明是一句不带任何其他情绪的问候,为什么非要套上规矩的枷锁?为什么对子女要这么苛刻?这样的日子,我从小过到大,到底还要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再回复他。
他也没有追问我。
我迫切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来释放自己。
我发微信问刘玉琳打球吗?刘玉琳不是体院的学生,却酷爱打羽毛球。之前我偷偷去蹭体院老师开设的羽毛球专业课,在那里我碰到了一起来蹭课的刘玉琳,我们上课一起练习,下课一起约球,她简直比高羽班的学生还热爱羽毛球,只要没上课没做家教,她可以天天泡羽毛球馆。果不其然,她回了信息:在打。
我立马背上羽毛球包,直奔羽毛球馆。
据说从一个学校的体育设施便可以判断领导喜欢哪项运动,我不知道领导喜不喜欢打羽毛球,我只知道我们学校羽毛球馆建筑水平直逼比赛标准。馆里挤满了人,可我就喜欢来这儿。
在这里,“白幼瘦”的审美根本不会存在,打球的人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但都是健康的、美丽的、挺拔的、坚毅的。一挥拍,什么烦恼都忘了。更别说,还有这奇妙的缘分!
一番单打过后,刘玉琳问我:“小雨,你这是什么拍子?”她一直以为我和她一样,是来蹭课的学生——她曾跟我说她是物化院的,我便顺着她说我是电信院的。
“不知道,老师送的。”准确说,是我硕士生导师。读研时,我整天整夜地泡实验室,毕业那天,导师送我一个羽毛球拍,要我别太宅了,工作是做不完的,只有身体是自己的。别人总诧异我羽毛球打的又高又远,甚至出界,其实我是全身心投入在羽毛球里,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化成每一次挥拍。
“卧槽,哪儿来这么好的老师?我怎么没见过,让我瞅瞅!” 刘玉琳一把夺过拍子,指尖顺着拍框上下摩挲,高马尾兴奋地一甩一甩,转而又皱起眉:“不是尤尼克斯、不是李宁、不是胜利……这到底啥杂牌子啊?”
我拿回拍子,重复练习着高远球挥拍动作:“管他什么牌子,心意最重要。”
“哼还没有老师送我羽毛球拍呢!教你哪门课的老师啊?”
“哈哈羡慕吧,你看看我高远球的动作标准不?架拍——引拍——击球——卸力。”
她伸手纠正我:“不对,你击球的时候得用上扭胯转髋的力。”
看多了高校的八卦,我总结成了一篇小说,里面的人物都是有原型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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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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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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