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我的出口就是打羽毛球,但是一出来就又被堵住了——妈妈的电话又追了过来,这次是介绍一个相亲对象。
“三十五岁,他爸是XX局的局长。人是胖了点,矮了点,但好在跟你一样在长沙工作,就连研究生也跟你一个学校。虽说是在职硕士,可月入过万,比你还高呢……我把微信推你。”
“不想加。”
“三十岁前找不到对象,别人都会叫你老姑娘,搁古代,这都得叫半老徐娘,你懂不懂?”
“那我这些年不都在读书吗?古代人的寿命才多少!怎么跟现在比!”
“什么阶段做什么事,你别总想着打破规律。本来你就不主动,给你介绍了还不去,以后怎么结婚?”
“非得要结婚吗?妈,我一个人挺开心的。”
“妈还能害你?我是想找个人替你分担,现在你年轻觉得舒坦,等老了动不了了,怎么办?”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科技发展很快,说不定到时候都有护养机器人了……”
“你能掐会算啊?你能保证不出状况吗?你看看和你一起长大的小红,现在都有二胎了,你还单着。”
“管我什么事,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她毕业后直接工作,我可是一直在读书啊!不读书你又不乐意。当时,我不读博还要断绝关系来着。”最后一句话我像蚊子一样哼了出来。
“现在学历有多不值钱?本科生都烂大街了,好多本科生都找不到工作,你就说你现在读了博是不是比本科毕业强?我的眼光难道不比你好?”
“好好好。”我不想陷入循环无限的争执。
“那个男孩子你就加一下,不行也可以做个朋友,又不是非要你们在一起。”
“好好好。”
回到寝室,我打开电脑,屏幕上的论文还没看清,学校 “非升即走” 的合同条款就先钻进了脑子。五年内,必须完成学校指定的教学和科研任务,达标了才能评副教授职称,没达到就退还编制,退还科研启动费和安家费,拍屁股走人。而考核指标要求教师发表论文,申请课题、撰写专利,参加教学竞赛,指导学生竞赛……
按照周舟的话来说,就是“才出虎穴,又进狼窝”,博士毕业已经脱了一层皮,进高校当教师才发现这是要你的命。读博时只要听boss的话,盯着发 paper这一件事就行,可现在呢?所有人都是你的领导,科研副院长找你写本子,教学副院长让你改教案,综合办主任叫你填报表,教务办主任催你交材料,书记、院长还得时不时找你谈话……我们简直是牛马中的战斗马。
周舟和我同时入职,武院长但凡找新人干活,不是叫她就是叫我,我俩已经成了“难姐难妹”,惺惺相惜。当然我会做的更多,绝不是因为热爱,而是因为——我住校。
忙忙碌碌熬完一个学期,终于到了年底,为期一月的寒假来了,说实话,当老师不就为了这两个假期吗?
只是今年过的不太轻松。上次妈妈介绍的相亲对象,约我去爬山。无奈山太高,路太远,到山顶了,我实在又渴又饿,见他没有丝毫动作,便请他喝茶吃饭。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联系,我现在甚至不记得他长什么样。
我本想悄无声息地揭过,谁知年前,妈妈碰到中间人,他问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旁敲侧击问我的学历。我这才知道,原来上次爬山时我俩谈到XX医院为什么没有并入我们的研究生学校,我随口说了句“可能是领导层没有协调好”,当时他一个劲地点头附和,还和我一起吐槽来着。可转头,他就跟中间人说“怀疑我学历造假”——他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笑死,这个问题本就见仁见智,还能根据这个回答判断是不是本校人?这逻辑牛逼!
年前,那个男的可能经过考证发觉我没有伪造学历,立马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汇报他的一日三餐,跟上班打卡一样。拜托,他又不是胡歌,谁想知道他的行踪啊!我拒绝他后,他开玩笑说那能不能介绍几个女学生给他,我气吐了,立马把他联系方式拉黑。
而爸妈想要我再给人家一次机会,毕竟他“专一、老实又有钱”。
而我气的嗓子冒烟:“你们要是喜欢,自己嫁!我再也不想相亲了,我要自己找!”
爸妈却反问我:“你自己找?找得到吗?”
“不管我找不找得到,我都不会将就!而且,我为什么要将就!我不能欺骗自己,不能背叛自己,更不能假装快乐,大不了我就一辈子不结婚,你们要是觉得我给家里丢脸,那我就一辈子不回家!”
我的字典里总是写满不认输,包括生活中的每一次咬紧牙关的努力,学生时代800米磨破的跑鞋、堆成人高的试卷、磨出厚茧的手指、还有现在改了无数遍稿的paper。
我改了我的个性签名:如果我对自己说谎,即使别人原谅,我也不能原谅。
为逃避战火,我躲进了弟弟天赐的房间。
“姐,你别听他们啰嗦,像我一样,左耳进,右耳出。”弟弟把笔杆插在头顶,歪着脑袋鼓着腮,模仿天线宝宝的憨态逗我笑。
我被他这副模样逗得 “扑哧” 一声笑出来,心里的郁气散了大半。我挨着他坐下,拿出备课本,静下心来准备下学期的课程了。
弟弟咬着笔头,皱着眉头,做着初三语文试卷。他边做边念:根据以下短诗《面具》写一篇800字作文:
《面具》
儿童的世界里
没有你便没有乐趣
成人的世界里
有了你就有了悲剧
没有你世界不会完美
有了你世界不再完美
弟弟的笔尖在题目上顿了顿,脑袋一转看向我:“面具?上次我去海底捞看过变脸,他们戴的应该是面具吧?可有意思了!”
“你们去了海底捞,什么时候的事?”
“我生日那天啊!”
“哦……你生日啊!”
“对了姐,你给我买的自行车我好喜欢的。”
“嗯,喜欢就好。”
我低下头,心中泛开一阵涩意——有谁记得我的生日?
我随手在课本扉页写下一首小诗:
《面具》
我有很多面具。
热情微笑的、乐观开朗的、循规蹈矩的……戴久了也忘了。
我还有一张面具,她是最叛逆的一张。看到不平之事就奋起,领导批评就争辩,没有回应就问询,不想见面就皱眉,欣赏喜欢就靠近……
我把她关进最底层的房子,把门锁好,扔掉钥匙。
她问,为什么怕面对我?
我说,至少世界太平,没有矛盾。
她笑,你以为你会好过?
她日夜在房子里捶打,在血脉里暴走,在脑子里叫嚣。
——她疯了。
终于,我受不了了。我也生病了。
我去看医生。
医生给我开药,是一把钥匙。他说,或许你不该太压抑自己。
我回到家,清扫所有面具。
终于走到她的房前,用钥匙打开了门,看到流泪的她,我笑了。
我们拥抱在一起,从未有过的贴合。
开学了,清寂的校园渐渐热闹起来,学生们裹着鼓鼓囊囊的冬衣,提着重重的行李箱碾过路面,到处是咕噜咕噜的声音。
我回到学校,天气是寒冷的,心情是快乐的。我向来喜欢上课,喜欢和学生在一起,他们有年轻的身体,年轻的思想,他们不会妄自尊大,更不会好为人师。
路边两排光秃秃的泡桐树,如同伟仪出众的巨人,我抱着课本,看着它们悄发新芽。梅叶阴阴桃李尽,春光已到白桐花。春天和新学期的希望一样,慢慢苏醒。
我走进教室,教室里已经坐了一半学生,乍一看所有人都不认识,我着急忙慌地退出去,有个学生叫住了我:“是这里!老师。”
第一节课,我还是有点紧张的,倒不是说备课不充分,事实上我寒假一直都在看教材和慕课视频,只是才当老师不久,又经历了一个闭塞的寒假,现在走上众目睽睽的课堂,属实有点忐忑。傻瓜,第一次上课,本就不会认识学生啊!
我回头一看,那个说话的学生坐在第一排,高高瘦瘦,样子有点面熟,不就是半年前来我办公室打印的学生吗?更让我确认的是,他旁边还坐了那个络腮胡、长头发的男学生,只不过现在他的头发从及胸长到了及腰,那张稚嫩又成熟的脸,让人过目不忘。
我问:“这是通信1班吗?”
那个高个子学生立即应声:“是的。”他歪头冲我笑:“老师,好久不见。”
我也笑了:“好久不见。”
铃声响了。
“上课。”
“起立。” 那个高个子男生嗓门像军人一样洪亮,他“噌” 地站起来,班里同学也跟着起身——原来他是班长。
好希望有人来看啊!快来吧,宝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