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
正式上课,我充满激情,热情洋溢,班上学生也积极配合,互动有来有回。唯一让我烦心的就是那个班长,我每说一句话,他都要接茬,有时候点头赞成,有时候摇头质疑,有时候直接反驳,不仅话多,而且声音亮,甚至可以盖过我,有好几次把我弄得下不来台。我笑着看他,心里盼望有根针线多好,先把他的嘴缝上,再把人塞进课桌抽屉,最后用胶水堵严了。
下课了,我径直走到他座位前,弯腰撑着桌沿,脸上挂着笑:“你叫什么名字?”
“段逸山。”他坐得笔直,答得干脆。
“你怎么……话这么多啊?”我故意拖长了语调。
“防止走神呗,而且我从不内耗,有话就说。”他理直气壮。
00后特有的直白,我又问:“别的课你也这样吗?”
“是啊!他别的课都这样。”坐在旁边的络腮胡、长头发男生笑道。
我释怀了,看来不是对我有意见了。我安了心,转向长发男生:“你叫?”
“雷鸣,霸气吧。”段逸山翘着二郎腿,一把揽过雷鸣的肩,抢先说道。
我看向段逸山认真地说:“我有个建议——上课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不要我说一句,你接一句呀?”
“为什么?”
“呃——感觉好像在怼我。”
“你想多了。”他的语气特实在。
“少废话,老师叫你别干就别干!”雷鸣肘击一下段逸山。
“老师,您看除了我俩还有谁认真听吗?”段逸山压低了声音,声音却依旧清晰。
“乱讲,大家都在听好不!”我有点生气。
他摊手投降。
大家确实都在听,但是认真听的没多少,毕竟大三学生心思大半挂在了考研上,能分出精力应付课堂已是难得。这么一想,倒觉得段逸山那股子话多的劲没那么招人烦了。至少每次我抛出问题没人接话时,都是他先开口搭茬,让那些冷场的瞬间不至于尴尬。
后来,他也没改,我也不管。或许就像他说的,他只是不喜欢内耗、有话直说;而我一开始介意的,不过是被打断节奏的不适。说到底,这并不是师生间的小摩擦,更像是我们90后,和他们00后身上那股不管不顾的鲜活劲儿,撞出的一点认知偏差罢了。
中午,我约周舟一起去教职工餐厅吃饭。
周舟是我的好朋友。读书以来,我不爱逛街,不爱聚会,不爱旅游,没有社交,把自己囚禁在书本里,课堂里,实验室里,科研里,比赛里——一切都只为了升学,像个机器人一样。我也交过一些朋友,但往往只是阶段性朋友,慢慢就断了联系。周舟偏偏是个例外。她总怕我闷坏了,一有空就拉着我出门透气。她留着一头利落的栗色短发,常穿着宽松的格子衬衫,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像个帅气阳光的假小子。我们一起读研,读博,又同时入职同一个学校,缘分把我们连在一起,即使我们从未约定过。
刚进门就瞥见学院的武飞鹏院长和他爱人吃饭,桌上摆着几个保温饭盒,他爱人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不停往他碗里夹菜,动作亲昵得很。武院平时很少来教工食堂,来了也必定是和爱人一起。我和周舟私下里还打趣过,说他爱人这模样,倒像是在悄悄 “宣誓主权”,不过我们俩也不懂:夫妻间,这有什么好特意宣誓的呢?
说起来,武院的模样也确实好认——身形矮胖,皮肤透着常年在外奔波的黝黑,鼻头宽大,左鼻翼上还缀着颗显眼的大黑痣。那群嘴巴淬了毒的学生取了个外号——大郎哥。每次听周舟学给我听,我都觉得好气又好笑。
我赶紧收住思绪,恭恭敬敬地冲武院点头问好,然后一溜烟在角落找了个空桌子坐下。刚坐下,就看到远处的周舟戴着眼镜不停搜寻我的身影,我赶紧冲她挥手,大喊:“舟舟,这儿!”她听到声音,立刻朝我这边望过来,也挥着手,笑着快步走过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略带威严的声音,我回头一瞧,竟是文曌副院长——她刚路过,显然是被我的嗓门吸引了,正回头朝我这边看。
我赶紧站起身,脸上堆笑:“文院好!”
文院今年四十多岁,永远踩着锃亮的高跟鞋,走路时鞋跟敲在地面上,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她常戴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得很,却让人看不出她底下的情绪。她在我们学院当副院长,主管科研和实验,听周舟说她和武院发的论文专利有上百篇,我佩服至极。
她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扯出一抹笑:“年轻人嗓门就是大。”
我急忙否认:“没有没有。“然后下意识客套一句:”文院坐这吗?”
她闻言顿了顿,随即在我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我手捏着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周舟端着餐盘过来,坐在了我对面,紧接着徐育新老师也坐在周舟旁边。
高校圈子就是小,徐育新的女朋友还是我的研究生同学庄梦蝶,只不过我们读书的时候并不相识,直到我入职分到了一个办公室,才知道这层缘分的。徐老师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来我们学校没几年就拿到了国家自然科学青年基金的杰青,关键他才32岁!
桌上一片安静,为缓解尴尬,我挑起话题:“文院,您认不认识通信1班的段逸山?”
文曌问:“他?怎么了?”
“上课的时候,班上其他同学安静的跟鸵鸟一样,都缩着脖子不讲话。”我一边‘比手划脚’伸缩脖子,一边滔滔不绝:“他不一样,坐在第一排,我每说一句,他就接一句,跟个复读机一样,脖子伸得老长了。”
三人都被我逗笑了,周舟笑的直抖:“你也太形象了,我下次见着他,要跟他说道说道,别欺负我们的新老师。”
素日不苟言笑的文曌也乐了:“他确实很活跃,蛮热心肠的,他还是我课代表。”
我问:“您自己选的吗?”班长平时事务多,一般不兼任班上其他职务。
文曌轻轻点头:“嗯,我看他做事比较细心负责。”
徐育新说:“他上我的课倒是经常请假,说是班长事务太忙。”
“我的也是!“周舟埋怨道,”辅导员居然也批假!上课难道不是最要紧的事吗?班级事务哪比得上上课,这也太主次不分了!”她这话倒是说到了我们心坎里——院里总有些不自觉的学生,借着班级事务、学院会议的由头逃课,上课时人数永远凑不齐,督导一查到又要批评了。
吐槽完,周舟又切换到八卦模式:“他好像有女朋友,上学期他经常和一个女生坐一起。”
我想桌上四人就我单身,便开始自黑:“这年头,老师还没对象,学生都已经有了。”
文院皱起眉头,徐老师收住笑容。
周舟毫无察觉,跟着调侃我:“别到时候他们毕业结婚了,就你还单着。”
我开玩笑:“你得陪我,别太早结婚。”
“那可不行。”周舟话锋转向桌上其他两人:“文院,徐老师,你们有什么资源,给小雨介绍介绍呗,我们院就她一根独苗还飘着了。”
文曌问:“阳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喜欢的人,不需要什么标准。”
周舟叹了口气:“我知道了,看眼缘是吧,颜控!”
我嗔怒道:“我哪有这么肤浅啊!”
餐桌上徐育新的电话震动起来,显示庄梦蝶来电,他眉头微皱,上划挂掉了。
周舟看得清楚,打趣他:“女朋友的电话怎么不接?接呗,跟我们还客气什么。”
徐育新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却只是含糊道:“太吵了,等会打过去。”
周舟没多想,又追问:“徐老师,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今年能吃到你的喜糖吗?”
徐育新有点尴尬,他舔了舔唇,声音轻了些:“其实……我们已经分开了。”
“啊?”我的眼睛睁得老大,我很好奇:“为什么?什么时候?”
他们俩可是一对天作之合的壁人啊,打破“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的禁制,从研究生就在一起。后来梦蝶去了研究所,徐老师继续深造读博,留在高校,在一起已有多年。上学期,我还经常看见他和庄梦蝶在校园散步,手牵着手,头靠着头。他们相互依偎的样子,一度让我对恋爱产生憧憬,甚至开始接受父母安排的相亲。
周舟在桌底下猛踩我的脚。
徐育新解释:“性格不合。”一句可以做模板的分手理由。
空气里多了几分微妙的沉默。
周舟赶紧打圆场,朝我挤眉弄眼:“那我们学院现在就有徐老师和阳老师两个单身咯!”
我瞪她一眼,看我干嘛,我埋头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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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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