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初怔怔地看着沈程川,有好几秒,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更加反应不出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像是在悬崖上踩空,带着猛烈的失重感,降落在未知之地。
沈程川不是在捂着额头,他是在捂着他的一只眼睛,从指缝里,浓厚的黑烟溢出。
叶南初手脚发凉。
她意识到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一件显而易见的事,一件可以称得上惊悚的事。
眼睛也能可以反光!
叶南初迅速冲上前,说时迟那时快,黑烟已经全部浮在空中聚成一团,有如实体,居高临下俯瞰打量他们,叶南初已经顾不上那许多了,一个箭步上前,蹲在沈程川身边抱住他,焦急地叫他的名字,一面在心里想要是黑烟突然开始发难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没有退路,她不能丢下沈程川。
黑烟却根本没理会他们,因为它毫不犹豫、以劈空之势冲向罗校长,所过之处能听见风声呼呼作响。
罗校长早已被吓呆,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黑烟裹住,拉进电视机屏幕里。
这个过程快得叶南初和沈程川还在发懵,人就这么在他们眼前消失了,只在空气中留下一声尖叫,罗校长最后关头从喉咙底下发出的,听得人牙酸。
接着是寂静,落针可闻的寂静。
他们也终于慢慢缓过神来,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实其实很明显了,对他们来说也是相当讽刺:他们又被那个叫镜灵的东西利用了!
是他们轻敌了,或者说陷入自己的思维定区了,以为镜灵只能在学校里出没,现在看来它只是暂时没找到方向。而他们,恰好提供了那个方向。一定是镜灵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藏进了沈程川的眼睛,跟着他们找到了罗常城。
张涛涛还被五花大绑着,一蹦一蹦窜到客厅里,他原本是在等着叶南初的“解救”,听见客厅一声大叫,听不出是谁,一着急,竟然撑着墙站起来了,嫌一步一步挪过去太慢,牙一咬,像慌忙逃生的毛毛虫一样,一跳一跳往客厅去。
叶南初这下是真表情复杂了,一方面经过刚才那一出难免心情沉重,另一方面……看着张涛涛那幼虫扑食一般的姿势,明知道此时不该笑,还是觉得滑稽。这一乐一悲之间,真是惨淡极了。
叶南初觉得脑子乱极了,摇摇头极力甩开乱七八糟的念头,扶着沈程川到沙发上坐好,把靠枕垫在他背后。他脸色像纸一样白,咬紧牙关像是在忍耐巨大的痛苦,嘴唇轻颤。她在客厅转了一圈,终于在玄关那找到一个打火机,烧断了张涛涛手腕上的扎带,他自己挣扎着挣扎着终于重获自由。
这次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感觉了,只有沮丧,为事情断在这个地步,也为居然被一而再再而三利用害人。
“那个镜灵能跑出学校了,你们说孙奕不会有危险吧。”听完他们的经历,张涛涛难得的敏锐,问道。
他们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都拿不定主意了,不知道现在这情况去找孙奕是不是安全的。显而易见他们现在一举一动都被镜灵盯上了,在这情况下,不由得害怕孙奕也因为他们陷入危险。
这地方不能久留,谁知道镜灵会不会突然异想天开,觉得他们是威胁了,被杀个回马枪。离开前他们翻找了一下罗校长的家,找到一本和李大仙给他们看的一样的古书,上面有召唤镜灵的法子。
如此看来,十二年前,确实是罗校长在召唤镜灵,只是现在也无从审问也无从追责了。
那么现在的镜灵从何而来,谁是始作俑者,不是孙奕,也不是罗校长,那会是谁又一次寻到了这个诡异的法门,开始寻找这种大部分人都会觉得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会是罗常城借镜灵在他们面前演戏以此脱身吗?
可是那表演未免太情真意切了,那怕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一想到他被抓走时候那一声惨叫,叶南初还是觉得心惊肉跳浑身起鸡皮疙瘩。
线索全断,一片迷茫。
等一等……
叶南初脑中灵光一闪,忽地像是被雷劈中,他们一直只是在思索着与十二年前的事有关的人几乎都被镜灵抓走了,现在细想起被抓的人,要么与火灾有关系,像是吴佳,要么与罗校长有关系,像是罗路。只除了一个人,肖青,似乎与哪方都没联系,像个无辜卷入的路人。
可是镜灵这样处心积虑,用尽计谋,甚至可以称得上枕戈待旦,不像是会去抓真的毫无联系的人。
除非是那个联系他们根本没发现。
沈程川已经恢复过来了,眼睛被他揉得红红的,看起来很是吓人,但是,说来奇异,他能感觉到之前存在自己眼中的东西已经完全离开了,很微妙的不同。说给叶南初听,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可是仍旧心事重重的样子,沈程川知道她在发愁,想劝慰,可是自己也是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叶南初见沈程川也开始发愁,思索片刻,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沈程川和张涛涛听。他们都觉得也许行得通。有了方向,当即决定兵分两路,叶南初和沈程川去经济学院,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肖青的丈夫周阳,张涛涛去找孙奕,告诉他这边的情况,让他自保。
临行前叶南初小心检查了他的眼睛,拿走了所有反光的东西,书包拉链上的拉片都被她强行拆了。手机是要留给他的,可是那屏幕………正在纠结之时,张直接涂了一把神土在屏幕上,倒是简单粗暴,叶南初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兵分两路,各种带着任务,重振旗鼓。
然而不巧,他们没在经济学院找到周阳,都还没完成一鼓作气,就泄气了。好在值班老师好说话,他们拿到了他的电话。
“你好,哪位?”电话那边是很稳重的声音,只是带着一些难以掩饰的疲惫,听来沧桑极了,像是已经有几天几夜没好好休息了,喉咙中嗓音艰涩极了。
“你好,我们是想打电话跟您了解一下关于肖青老师……”
“你们是警察?我已经回答了狠多次了,你们为什么不去抓真凶,偏偏抓着以前的事不放!”声音尽是怒音。
“以前的事?以前什么事?”
“……你不是警察?我知道了,又是记者是吧!这些事跟你们没有一点关系!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捕风捉影,苍蝇一样一窝蜂来!”
“不是的,周老师,我们只是……”
电话被挂断了。
叶南初手里紧紧捏着手机手腕上现出青筋,整个人怒气已经到了头顶,咬牙切齿:“不是,他不听人话是吧!说挂就挂!”
“那我们再给他打过去吗?”沈程川盯着她因为用力发白的手指,小心问道。
“打个屁!”叶南初难得地爆了一句粗,转身走向值班室。
“你好,周阳老师办公室在哪?”
“三楼,311。”
叶南初一言不发往三楼走,沈程川慌忙跟在她后面。
“周阳也不在办公室,他是副教授肯定是单独的办公室,离开了一定会上锁的。”沈程川谨慎说道。
叶南初没说话,越走越快。
沈程川终于受不了了,大跨步到她身边,一把拉住她:“我说你改改你这毛病行吗,一急起来闷头就走,不管不顾的。”
其实叶南初那一下生气的上头劲已经过了,她只是突遇挫折,这几天的压力一下子逼上心头,让她更想赶紧解决这些事情,何况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镜灵对他们简直了如指掌了,再拖下去不异于坐以待毙。
本来他们就存着不要让镜子里东西再伤害更多人的心思,结果却是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消失,甚至也助了“一臂之力”,叶南初心里觉得郁闷。
也因此更加着急,一上头,什么也就顾不上了。
但她也没多解释什么,只是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锁了没事,到了你就知道了。”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沈程川不是不能体会到她的着急,他就是太清楚她现在的状态不对所以很担心,这才强硬地拦了她一下。可是叶南初这人是最不愿意别人担心她的,因此他也觉得没法说了,只得更加注意着她。
办公室门果然是锁着的,沈程川压着门把手试了几下,朝着叶南初摇了摇头。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见叶南初从头发里拔出一根发卡,几下拉直弯折成一个钩子样式,摆摆手让他让开,然后蹲在锁孔前,把已经成为扁平金属片的部分插进去,捣鼓好一会,咔哒一声,门开了。
“看什么看,进去啊。”叶南初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顺手把发卡扔在旁边垃圾桶里。
“你……你这是什么时候这么……多才多艺的。”
“你说话可真委婉。”
叶南初把沈程川拉进门,又把门关上。
“以前我妈总把我关门外,不让进去,三更半夜多吓人,我就自己琢磨着开锁,一来二去真试出来了。”叶南初轻描淡写,真带着些时过境迁的淡然了。
说完头也不回去翻周阳办公桌,还好抽屉没锁。沈程川在她身后站了一会,说来奇怪,叶南初没回头,可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背后,像是一片羽毛,就是落在她的背后,说不上有什么重量,只是能感觉到存在。
其实只是片刻,片刻过后,沈程川也蹲下来和她一起翻找。
“诶,这个……”叶南初抽出一张巨大的塑封过的照片,是在桌面上,压在一堆教案底下,叶南初蹲下的时候看见边缘反光才注意到。
是一张毕业照片,而罗路就站在肖青身边,揽着她的肩膀。
联系来了!
叶南初和沈程川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他们进门时没有开灯,光源来自窗户透进来的天光,然而今天天光也不太明朗,银灰色的窗帘笼在一边,一半明一半暗,像穿着长袍的鬼,马上要朝着他们过来。当然是站在原地的,蓄势待发的安静,更加可怖的安静。
突然,手机铃响了。
饶是叶南初和沈程川两个胆大的也不免被吓了一大跳,叶南初从兜里拿出手机的时候都差点手滑,心想这是谁啊这个时候打电话。
是张涛涛。
他们刚放下的心又立刻悬起来了。
不会是孙奕那边出事了吧?
叶南初立刻按下接听键。
“孙奕说他有话想说……”听筒中传来张涛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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