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音响,镜花水月消散,叶南初睁开眼睛,果然已经回到了梧桐街道的家,从冰天雪地变回赤日炎炎。
身边的人也消失,叶南初看着尤为空荡的家,不得不承认心里是落寞的,回国后一直兴头十足地东忙西忙,似乎只在现在才感受到孤身一人。
不过这种心情稍纵即逝,因为她从不放任自己悲伤的缘故,她站起来,鼓励自己一般伸了个夸张的懒腰,忽然余光瞥见放在桌上的手机亮着,走过去一看,是来电提示。
没有备注,但叶南初记得这个号码。
她接通了电话。
他们两都没开口,隔了好一会,叶南初才笑着说:“怎么了,电话打过来又不说话。”
沈程川的声音温和地响起:“就是想确认一下你平安吗。”
叶南初笑着说:“当然平安了,要我说,现在可比过去两天平安多了,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电话那头也轻轻地笑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却似乎被打断了,仔细一听,隐隐约约有嘈杂,似乎是有人在叫他。
按照礼节,这时候叶南初应该主动表示挂断电话的意愿了,或是由沈程川来说自己还有些事要忙。
可是沈程川没说话。
叶南初也忽然很不想让他挂断这通电话,甚至,她想见他,尽管其实对他们来说才分开一小会,但就想见见他,见见现实里的他。
“诶,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沈程川顿了一下,笑着说道:“是啊,你还记得这事。”
“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有空吗?”
沈程川那边安静了一瞬,叶南初也觉得了自己显得太着急,不由得有些泄气,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就这么提议,如果你有安排了……”
“没什么安排,就今晚吧,你定地方,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用来接我,你知道市美术馆吧,”叶南初说道,“晚点我们在那边会合吧。”
“市美术馆?”
“怎么了?那边不方便吗?”
“没什么,到时候你给我时间吧。”
“行,那不打扰你了,晚些再给你电话吧。”
沈程川听见叶南初挂断电话,“嘟”的一声轻响后耳边归于寂静,他保持了这个姿势好几秒,才放下手机。然后就看见梁睿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刚才就是他不合时宜走进办公室。他见沈程川放下电话,连忙走近,一屁股没正形地坐桌子上,歪着身子欠嗖嗖地问道:“沈哥,谁啊?”
“你工作做完了?”
“中途休息一会嘛。别这么无情啊沈哥,跟我说说呗,谁啊?我好像听见是女的的声音。”
“滚犊子。”
也不怪梁睿八卦,实在是他真觉得稀奇,自从当年叶南初出国后,沈程川就跟伤透了心一样,从此连带着不愿意理会任何一个女人,一门心思投入工作中,俨然与事业携手走向天荒地老的架势。这样说可能夸张,但是梁睿这些年确实没见过他与哪个女人交往很近的,更别说谈恋爱这种确实需要一点双方交流的事。现在忽然有这么个女人,他说话那声音还特温柔,实在让人不得不想一探究竟。
况且沈程川这讳莫如深的态度更让他好奇了,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沈程川之前问的,叶南初回国的事,恍然大悟:“不会是叶姐回国了,你想找个人气她吧!”
沈程川被他这脑回路震惊,冷冷地看着他,波澜不惊地说道:“工作不太饱和是吧,准备一下,明天去南河区,把控一下发布会现场。”
“别啊沈哥……我错了我再也不瞎打听了。”
“让你去你就去,”沈程川皱眉说道,“我们是第一次在南河区做这种大型活动,方案仔细审查过,也去实地考察了,可以算得上安排完美了,但是你也知道,到了现场杂事太多,稍有差池,一个处理不好可能就是重大事故了,你经验丰富,去现场把控着,有什么事也好灵活处理。”
梁睿知道他说得有理,其实他过来也是焦心这件事,只是本来打算鼓励沈哥亲自到场坐镇的,没想到一被八卦分心就错失良机,一项远赴郊区的任务就这样落他头上。
“那好吧,我今晚就去,监督他们收尾场地搭建。”梁睿一脸命苦。
沈程川点点头,继续看上一份投放出的海报的数据反馈。
梁睿站在一旁,在工作群里联系了这次活动的几个负责人,确定了流程,放下手机看见沈程川在用电脑敲敲打打拟文字稿。凭借多年共事的经验,梁睿知道,又是一场急风骤雨的会议要召开了。
他不正不歪地站着,用脚尖点了几下地板,发出笃笃的响声,一边玩着沈程川办公桌上的一个棕色的大象形状的摆件,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反正工作也安排了,这下不问白不问,壮起胆子说道:“沈哥,这下工作也安排到位了,咱们这么多年朋友,你就跟我说说那是谁呗,我保证不告诉叶姐,或者如果你要我旁敲侧击点一下叶姐我也可以。”
“我就是和叶南初打电话。”
“哐铛”一声,梁睿手上的摆件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书柜脚才停下来,小小的一个在巨大的、设计简约的书柜前显得异常孤立无援。就像此刻被天雷击中的梁睿。
沈程川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棕象摆件,语气平淡:“这东西两千。”
“两千?坑人吧!”梁睿连忙冲到书柜前,屈尊降贵蹲下捡起摆件,擦了擦表面的灰,其实也没什么灰,沈程川这间办公室天天打扫,真算得上纤尘不染了,拿在手里仔细查看,好在没磕坏,心有余悸抚抚胸口,立马小心翼翼送回原位。
“你这也太败家了,这么个东西两千,”梁睿没敢再拿起来,弯下腰仔细观摩了一下,感慨道,“这么个小东西,看着也不怎么起眼啊,跟买桌子送的一样,你是怎么想的,还有你家里那幅画,就一束花,画得也不真,还花了十万,真是有钱人的品味理解不来。”
沈程川不耐烦说道:“这摆件是我舅舅送的,你没事就出去。”
“我又不是故意说什么……”梁睿突然脑袋一拍,“你差点给我绕进去!咱们不是在说叶姐的事吗?你从实招来,你怎么和叶姐打上电话了。”
沈程川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你自己把自己绕进去的吗?
“我怎么不能和她打电话了,我们也不是仇人吧。”沈程川语气淡然。
“不不不,前任相见,堪比仇人。”梁睿一脸认真,仿佛有着无数切身经验一样,笃定地说着。
“世上的事总有特殊。”
“你别说,你和叶姐还真是都挺特别的,”梁睿点点头,“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又是这种前任相见的戏码,我是真想去看看热闹啊,要不是那是叶姐,我指定得跟去看看。”
“少扯这些闲篇。”
“行吧,那我忙正事去了,去准备明天工作了。沈哥明天记得告诉我现场状况。”梁睿耸耸肩,一脸习以为常,留下一句欠嗖嗖的调侃,准备开溜。
“等等……”沈程川停顿了一会,时间有些久,以至于梁睿以为他走神入定了,伸出手,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挥了挥,沈程川一下打开他的手,接着说道,“我今晚和叶南初吃饭,要准备些什么吗?”
“准备什么?”梁睿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
“就是……穿西装会不会太正式了,我们这就是普通吃个饭,我要是带束花去会不会冒昧……”沈程川一脸认真的纠结。
梁睿也不像没骨头似的靠在哪了,板正地坐下,盯了沈程川一会,由衷说道:“沈哥,你看看你这德行。”
“……”
眼见得沈程川脸垮下来,梁睿举手投降:“我的意思啊,就是你就栽叶南初手里了,一涉及她你就这样,跟以前一摸一样……不过你说不是正式吃饭,是什么说法啊,你总得跟我说清楚了我才好拿主意啊。”
言之有理。但是情况也没法细说明白,沈程川只是说:“就是随口一提,我们打了个赌,赌了一顿饭。”
梁睿更懵了:“好端端你们俩打什么赌啊,我还以为你们见面会先打一架。”
沈程川心里暗自想着真实情况说了你可能不信,搁自己身上都觉得半梦半醒。他刻意忽略掉前一个问题,把重点放在后半句:“什么打一架,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哪有那么冲动。”
“你俩真挺难说的,看着一个比一个靠谱,要做起什么来一个比一个吓人,”梁睿想了想,抚了抚胸口,接着说道,“自从知道叶南初汇绿浦,我老担心你俩什么时候遇上,一尴尬,然后直接掐起来,现在看起来居然还挺和谐,是我瞎操心了。”
沈程川点头表示肯定:“是,你瞎操心了。”
梁睿却笑了笑,丝毫没有被怼的感觉,手掌笼着自己下巴说道:“至于穿什么,你就穿你这身呗,你这身西装不也挺有款式的吗,既然是随便吃一顿饭,送花是太浮夸了,也不太符合你俩这身份现状,你就带个精致点的小礼物去,展示一下你的绅士风度。”
见沈程川陷入沉思,梁睿也知趣不多留了,做了个美式军礼的动作,闷闷悄悄出门去忙工作去了。
梁睿一走,沈程川就有点坐立不安,老想着他提的建议,构想着细节和具体落实,一会觉得不靠谱不妥帖,一会又觉得似乎这样做才是最自然的,越想越坐不住,手头的文件签完,便拎上车钥匙回家去了。
他在路上时想着,就穿这身衣服也挺好的,他平时见客户不也会穿这身吗?不算是呆板的设计,看上出也不会太突兀,叶南初看了,大概也不会觉得很夸张。
想是这样想,一回到家,他还是立刻冲向衣柜,打开挂满西装的那一间。
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他这样想着。
一色的定制西装,他挑挑拣拣,自觉从来没在衣着上下这么大功夫,找出一件缎面枪驳领灰白西装,这才满意,觉得没有更合适的了。这套衣服他其实很少穿,颜色太浅,太年轻化,当了老板总是得要显得自己成熟些,所以他常穿深灰或是黑色这种严肃刻板的颜色。现在一试,倒也觉得还不错。
合上衣柜门,又打开,找出母亲新近送的胸针,星月形状,碎钻亮闪闪的,房间没开灯也自顾自发出荧荧光亮,真是像深夜无云时的月光,于是他将月光挂在胸口。
手机轻轻响了一下,是短信提示音。
换衣服时没注意,手机落在上一件衣服兜里,乱摊在床上,这时候手忙脚乱把手机翻出来。果然是叶南初发来的短信。
“晚上六点半,省美术馆门口,行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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