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等着也不是办法,他们在行李间中挨到分针咔哒咔哒转过去一百八十度,便等不下去,老是想着十点的最后期限,无论如何,得出去看看凶手有没有被抓到了。
叶南初把这个一看就很贵的怀表小心放在手提包中,在门口张望着没人,便前后出门,他们来时楼梯的另一边是拱形的门框,不像楼上夸张的各式浮雕,这个门框就只是一个简单的造型,只是在最高处黏着一个蓝白的帆船模型,年深日久,受了潮,颜色也灰了暗了。
他们刚一出了门,就看见两个穿着船员制度的人从走廊另一端右拐消失,只看见背影,在边缘一闪而过,自然那两人也没看见他们。
叶沈直叹好运,要是早出来一些,一定就被逮个正着,要解释起来他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那真是一件麻烦事。
还是快些走远的好。他们刚要从楼梯悄悄离开,忽然听见一阵响动,声音倒是不大,就是奇怪,咯吱咯吱的,像重物的摩擦声,又有听不出是什么的闷响,若不是他们现在高度警惕,脚步也放轻了,压根听不着这动静。
循着声音望过去,叶南初忽然注意到有一扇门的门锁像是被暴力毁损了,摇摇坠坠挂着。沈程川也看见了,他们两人连忙小跑过去,站在门口,忽然看了一眼,深呼吸,小心地推门。
刚把门推开一条缝,那摇摇欲坠的锁终于是撑不住了,一下子掉在地上,在静寂的环境里响得分外清晰,简直是在他们耳边炸开,他们的心也不由得紧了一下。
门内的人也被这声响惊动,一阵呜呜呜的声音顺着刚开的那条小缝窜到他们面前,他们索性推开了门。
眼前的景象倒是大致在他们意料之中,有一个人,也是穿着蓝白的船员制服,胸口绣着“船长”两个字,看上去年纪已经大了,头发灰白,皱纹深深刻着。本该是庄严威武,此刻却倒在地上,满头是血,连伤口在哪也看不分明了,嘴里塞着一大团白色毛巾,白上染了血,衣领上也是星星点点血迹,双手也被反绑在一个实木桌边。他们听见的声音大约是他挣扎着拖动了桌子的声响。
叶南初看着这一幕,又看看地上已经被撬得扭曲就差直接散了架的锁,由衷感叹道:“这谁干的啊真是太暴力了!”
意料之外的是那位船长看见他们时的反应,叶沈自诩是抱着救人的好心来的,虽然没指望被感恩戴德,却没想到那船长看见他们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满目都是愤怒,死死得盯着他们两个,嘴里声音更响,激动得半边身子都撑起来,听不出说的是什么,但总觉得骂得很脏。
这可奇怪了,他们又没做什么,怎么感觉对他们那么大敌意。
叶南初一步上前去扯出老头嘴里的白毛巾,想问问原因。
没想到那船长直接破口大骂起来:“你们两个混蛋小王八蛋,偷东西居然偷到这里老了,现在知道跑不掉了吧!告诉你们,别以为你们能逃掉,趁早的时相的把我放开,让陈老爷知道你们这么胆大包天,一定给你们丢下去喂鱼!你们有几条命,到陈老爷头上动土,要钱不要命的东西!”
“不是,你……”叶南初被这突如其来一顿骂震得插不进嘴,好不容易等到老船长换气,连忙说道,“有什么误会吧,你认错人了吧。”
“呸!”船长看样子被叶南初一句话气得不轻,声音已经有点发虚了但还是撑着一口气恶狠狠骂道,“你们两个这是耍什么把戏!还认错人,你们化成灰我也认得!别想着威胁我,我当了三十几年船长,什么大风大浪凶贼悍匪没见过!趁早死了心!你们是逃不了的!”
“……”
“……”
沈程川耐着性子:“老人家你别生气了,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在我们,真是有说不出的缘由,您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装什么大尾巴狼!”船长一双眼睛越瞪越大,眼珠要掉出来了似的,发黄的眼白上都是红血丝,头重重地往地上撞,“要杀要剐随你们,我要喊一声苦我就不是好汉!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玩这些把戏!滚远些!让我再看见你们,哪怕在阴曹地府,我也一定……”
叶南初把那团毛巾重新塞回了他嘴里。
“你看我干什么?”叶南初对着沈程川摊手,“都这样了咱们问得出什么啊,我看他是脑袋磕坏了,再让他闹下去,咱们也走不脱了。咱们就把门留着,看他这么生龙活虎的样子,肯定能坚持到船员来。”
沈程川自然是觉得这样不好,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跟着叶南初出门时把两扇门都大敞开。
出了门仿佛眼角见到有反光,仔细看才发现,刚才看见的那两人消失的地方,原来是走廊尽头的一架钢架子楼梯,曲折向上走的。
他们顺着这个钢架楼梯向上去,就到了甲板上。
上了甲板,海面便宽阔许多,依旧灰蒙蒙的,天也是阴沉沉的,真正的水天一色,看不分明边界。
甲板上零零散散有几个人,要么聚在一起小声说话,要么望着海平面发呆。一个女人歪着身子靠在栏杆上,穿着墨绿色绸缎旗袍,腰际一朵开得饱满的黄色牡丹花,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望着远处翻飞的海鸥出神,察觉有人来,转过头,一下子笑开了:“曹先生曹太太,是你们啊,你们也出来透气吗?”
原来他们有身份。这下叶南初和沈程川放下心来。
“可不是吗,里面那场景实在是可怕……”叶南初笑着接话。
“是啊,你说好端端一个生日宴……那贼人是真够胆子大的……只是可怜陈家大小姐,那样年轻,你说说看,怎么就突遭横祸,也不知道是哪个丧良心的,这样狠毒!”那女人看上去十分气愤。
叶南初背靠着栏杆,歪过头看着那女人:“这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也是真够嚣张,像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不会是陈老爷的什么仇敌来报复的吧。”
“仇敌?倒是没听说过这陈老爷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敌,生意场上虽然难免有些意见不同的人,但也不至于到这样水生火热不死不休的程度,”那女人皱着一双细眉,语气中多是慨叹,“何况陈老爷是个厚道人,我们家老周的造纸厂当年经营不好,欠了钱,多亏着陈老爷从中转圜,才算是度过难关。实在想不到陈老爷这样的好人会有什么仇敌。”
叶南初在脑子里转着“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是终究没说出来。
周太太像是忽然想起来,问道:“不过你们怎么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走错了路,一来二去转晕了。”叶南初随口说道。
周太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游轮当真是大得让人咂舌,看这装潢也是费了不少功夫。这可是陈老爷送给陈墨聿的成年礼,当时多少人艳羡,如今却……”
“陈老爷还有别的孩子吗?”沈程川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了,这也是更让人唏嘘了,陈墨聿的母亲去世后陈老爷没再娶妻,一个人抚养陈墨聿长大,膝下就这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开的枪,陈老爷一定会把他抓出来千刀万剐的。”
叶南初思路向着商战风云豪门秘辛一路狂奔。
“不过……”周太太忽然说道,语气有些不确定,声音也越来越轻,“我是觉得,哎算了,这样说太依据……”
“怎么了?”叶南初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周太太吞吞吐吐的,“就是,我也说不好,以前从在老家,看见过官兵打山匪,也见到过在正街上枪决那些山匪头头,那血都是一下子喷射出来,今天乍一看见陈墨聿中枪,总觉得不像是中了枪伤,那血流得也太慢了。”
叶沈当时的位置太边角,遮挡物太多,只瞧见陈墨聿倒地,然后人就一拥而上更是遮挡住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了,也没看见血是怎么流的。如果她的死法当真有问题,那两声枪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陈家父女做戏?还是别的杀人手法?
真是蹊跷。
看见眼前两人眉头都紧锁起来,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周太太慌忙说道:“你瞧瞧我,在这瞎猜什么,我也就是一时奇怪,其实我看到的那点根本不算什么,我一个做生意的哪懂这些,也就是对着你们胡侃几句,你们可千万别当真,咱们就是说说闲话开开玩笑。”
叶沈也没多说什么,赔笑着敷衍了两句。
像是极力要把话题岔开,周太太不再说生日宴上发生的惨剧了,开始喋喋不休说起自家造纸厂的事,她对自家生意是十分了解的,侃侃说起今年国内生意不好做,不过好在他们家是老牌子了,有几家报社长期合作,又说起和国外签的几笔订单,将和那些洋鬼子谈判过程说得绘声绘色。说起事业整个人神采飞扬,一副新派女强人的样子。
就在周太太不住感叹沈程川的商业眼光,甚至想邀他合作时,整点钟敲响。
有一个侍从从大厅里走出来,打开通往甲板的玻璃门,微笑着对甲板上的人说道:“各位受惊了,请移步大厅,凶手已经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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