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
好不容易在后半夜睡着的何归真,正梦里找厕所,就被老妈这突如其来的一嗓门吓得睁开眼。
她捂着发疼的脑袋,感觉浑身都要瘫了一样,吃力坐起来说:“妈,下次进来之前可不可以敲一下门?”
“哗啦……”
窗帘被拉开,太阳光线一下子落在床上,刺的何归真眼睛都睁不开。
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点凉白开,清清嗓子:“**,**嘛,我都是裸睡的,要是被人看到就不好意思了。”
妈妈嗤笑:“你人是我生出来的,尿布也是我换的,你哪里我没见过?”
何归真有些无奈:“我已经长大了。”
妈妈:“长大了能咋样,咱们还不都一样?”
何归真小声嘀咕:“看来我得去配一把锁。”
妈妈立刻瞪眼:“你敢?以前我小的时候都是一大家人睡在一个大炕上,哪像你,现在有独立的卧室,还要求那么高。”
何归真捞过吊带在被子里穿,笑嘻嘻说:“那很厉害了,佩服老妈的睡眠质量。”
妈妈没太听懂,何归真憋笑:“你不是有一堆弟弟妹妹吗。”
妈妈这才反应过来,面色尴尬,捞起衣架上叠放整齐的毛巾就给扔过去:“不学好啊你!”
何归真笑着接过毛巾。
妈妈开始翻旧账:“毕业之后你不好好上班,成天到晚宅在家里,也不出门找朋友玩,都馊了!”
何归真委屈:“我哪有馊,看看咱们家整洁的房间,干净的地板,明亮的窗户,我虽然是个宅女,但很勤快,这些都是我的功劳。”
妈妈说:“是是是,阿真是我们家的大功臣,那么,请大功臣赶紧起床去吃席。”
何归真:“谁死了?还是谁结婚了?”
妈妈:“你堂弟考上大学了。”
何归真想了半天:“哪个堂弟?”
妈妈:“旺旺,他考上大学了。”
何归真重新躺回被窝:“不去。”
妈妈双手叉腰:“吃席都不去,席上有好多好吃的。”
何归真:“嫌油腻,还不如方便面好吃。”
妈妈被气笑:“出息!赶紧起来去!”
说着把个红包扔在何归真的被子上,何归真打开红包,里面的红钞数额令人咋舌。
“我爸自从我毕业到现在,都没给过我这么多钱,上次给钱还是去年过年,给了我一百……一百什么概念,衣服裤子都买不了,只能买十条纯棉裤衩。”
妈妈说:“那就藏着呀,把四百存你手里,随出去一百。反正你堂弟家里比我们有钱,平日里也没多少往来,疏远得很。”
何归真咧嘴一笑,很自然的把四张红钞抽出来压在枕头下面:“还是老妈懂我。”
妈妈说:“你爸就那样,平日里不给你这么亲闺女给钱买衣服买吃的,给别人随礼倒是大方,说什么要是不随礼,亲戚们就疏远了。”
何归真笑:“亲戚有啥重要的,干嘛还得真金白银维系,还不如把那些钱花在自己身上。”
妈妈笑道:“赶紧起床收拾好,中午十二点就开席了,妈妈去上班了。”
何归真点点头。
等妈妈出了卧室,何归真打开手机,鼓起勇气下单了两件存了很久的汉麻衬衣。
一件给自己,一件给老妈。
现在这种天气,穿聚酯纤维是在要人命。
汉麻虽贵。
但能穿**年十年,换算下来一年只消费二十元,要比其他快消品划算很多,体感也好很多。
何归真是个被发小称为“奇怪”的人。
不会因为身边的人一个个恋爱结婚生子,就容许自己随便。
她不会结婚,更不会做出伤害身体的事情。
不会焦虑如何挣钱攒钱,不会幻想如何暴富。不会追星,去做所谓的数据,和黑粉在网上对骂消耗自身情绪。
也不会去看营销号去学习如何瘦出a4腰,如何反手摸肚脐,如何瘦小腿瘦小肚子。
她知道脂肪燃烧是全身性,营销号说的那些都是屁。
会按时健身,虽然没有去健身房的钱,更没钱请私教,但在家里却能跳出标准的健身操。
物欲极低,不会点外卖胡吃海喝,或者喝奇奇怪怪的奶茶果茶。
只喝温白开,只吃青菜黑米饭和一些鸡胸肉。
而她本身,也佛系宅得厉害。
一间小巧通风的亮堂卧室,一条网线,一台电脑,足以。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她在焦虑症煎熬中的突然释怀。
那种感觉很奇妙,好似一切都豁然开朗,不再束缚她。
虽然释怀后还是会有睡眠困难,频繁噩梦,掉发的症状,但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网上下了单,何归真才去洗手间洗澡刷牙一条龙。
从为数不多的衣服里随便选了条浅色衬衣和工装裤,短发用夹板卷了几下就出门。
酒店就在县中心,打车需要八块,公交需要一块。
思来想去,只有四公里,走路过去不但省钱,还能运动健体。
金榜题名的旺旺看着他姐汗津津地走过来,诧异道:“你是走来的?”
何归真收齐太阳伞,嗯了声。
旺旺说:“咱们在最前面的一排,可乐雪碧橙汁都有,快去喝。”
曾经和她见面就会打架的讨厌弟弟,现在也算是长大,变得彬彬有礼。
何归真拍了拍旺旺的肩膀,半开玩笑道:“早知道我就再过段时间买衣服了。”
旺旺露出疑惑的表情,何归真忽然一笑:“那我先进去了。”
酒店里,礼房先生边收钱边写名字,何归真递给一百,就听身后不知名的某位亲戚说:“你不是他姐姐吗,怎么随了一百?”
何归真觉得有道理,就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五十递过去,并从礼房先生手里抽走先前给的一百,踹进兜里,进去了。
礼房先生脸都绿了,掀起眼皮盯着那位亲戚。
亲戚不明所以,默默鼻尖说:“看我做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进了礼堂,何归真就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在那里说说笑笑,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让她悄摸从最偏僻的角落绕到前方的席位。
桌前其他人还没来,何归真就掏出手机玩起了手游。
刚打完副本,就听被人叫。
何归真抬头看过去,原来是姑姑。
姑姑招手:“阿真,过来!”
不得已,何归真收起手机走过去,就看到几张相似又不太相似的脸瞅着自己,一种紧张局促油然而生。
她喊了声姑姑,姑姑问:“还认得这几个人不?”
何归真眨巴着眼,姑姑笑说:“这是你二奶奶,那是你姑奶奶,你上学那会儿还去过你二奶奶家里,你还说她做的猪血面很好吃,你忘了?”
何归真讪笑着把人都叫了一遍。
二奶奶说:“娃娃比上学那会儿瘦了很多啊,我记得上学时候是个胖墩墩,现在眼睛也大了,模样也都瘦出来了,变漂亮了。”
姑姑让何归真坐下说话,何归真不自在地说:“我在隔壁桌。”
姑姑:“反正还没开席,就在这里跟我们说说话。”
没办法,何归真只能坐在姑姑旁侧的软椅上。
她有预感,接下来会被人轮番盘问。
正想着,姑姑果然开了金口。
“阿真啊,现在在哪上班呢?”
何归真:“家里蹲。”
姑姑:“加……你出国了?”
旁边姑姑的女儿,也就是何归真的堂姐说:“家里蹲,就是家里蹲着的意思,在家里。”
姑姑诧异:“你没上班啊?”
何归真干笑两声:“没有。”
姑姑立刻满脸愁容:“那不行啊,啃老能行么?”
何归真笑着回答:“我就每天蹭个饭,晚上蹭个睡觉的地方,又没像堂哥那样让姑姑姑父出几十万的钱买房买车娶媳妇,不算啃老吧。”
姑姑脸色有些僵硬,堂姐在一旁有些爽地憋笑。
话题就这么僵了,还是二奶奶打圆场,氛围才重新活络起来。
姑姑嘀咕道:“至少得找个班上啊,不上班人都废了。”
何归真笑了笑:“姑姑说得对。”
姑姑又问:“谈对象了吗?”
何归真:“一次都没有。”
姑姑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你都二十六七了,怎么可能没谈过对象?”
何归真:“谈那玩意儿做什么,没意思。”
又见姑姑一脸怀疑她撒谎的表情,何归真也就不再费口舌解释了,喝了一点橙汁,甜得发腻。
姑姑说:“得谈个对象,然后结婚生娃。”
何归真嘴角一抽:“生娃要开膛破肚,不要。”
姑姑:“瞎说!又不是每个人都剖腹产。”
何归真笑说:“只要怀孕,就会有侧切和剖腹产的风险。我非常不喜欢侥幸心理,所以不谈恋爱,杜绝怀孕的可能性。”
姑姑啧啧两声,二奶奶笑说:“现在的娃娃就这样,她舅奶家的儿子三十出头了也没结婚。”
何归真嘴角一扯,没结婚是真的,谈恋爱玩得花、出轨骗女人钱也是真的,她与那败类可不能归为一类。
关于她的话题终于结束,就听姑姑又找了新话题。
住在离岛的姨姥姥。
说是腿疼来不了,就让她带着随礼。
“人老了,腿疼得厉害。”
二奶奶说:“在离岛住着,常年吃海鲜,腿能不疼么,但她的娃娃多,能照顾她。”
姑姑冷笑:“她养的那群就是白眼狼。她男人在的时候,白眼狼过年才回去看一眼,你以为是看她,其实就是借孙子的手来要钱的。
自从她当老师的男人走后,每月两万块的退休金也没了。
白眼狼们已经四五年没再去看过,把老太太晾在岛上自生自灭。”
二奶奶叹息:“家门不幸啊。”
吃了席已经是下午两点,何归真又迈着两条腿,顺着林荫大道往回走。
等走回家,肚子里吃的东西也消化得差不多。
家里静悄悄的,清凉的风从每个窗户吹进来,让屋内空气很是清爽。
何归真来到洗手间,将妈妈换下来的衣服按照顺序放到洗衣机,又去卧室,将妈妈卧室里的床单被套都换下来洗干净。
洗完衣服的水有洗衣粉残留,而且水也不算脏。
何归真就又用这些水淘洗拖把,把家里每一寸地板都擦干净。
忙完这些已是下午四点,何归真去厨房做饭。
在妈妈下班回来前,将煮好的红豆粥放在餐桌。
这几年何归真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全职女儿,妈妈下班回来,两人就坐在桌前吃红豆粥。
期间手机响了一下,何归真打开一看,是姑姑发来的消息。
【姑姑给你问了个活,就在广场那边的牛肉面馆,缺个收银的,一月三千,你明天去看看?】
妈妈见何归真一直看手机,问:“在看什么?”
何归真说:“就是我姑,给我介绍了个活,在牛肉面馆收银。”
妈妈:“那挺好啊,你去看看。”
何归真苦恼:“但我不想上班,我想当全职妈宝女。”
妈妈却说:“如果妈妈走了,你该怎么办。你现在也长大了,既然不想结婚,那就出去工作挣钱,总得要养活自己才行。”
哪知何归真却说:“我很早就决定了,你哪天走我就跟你一起,反正继续待在这个世界好没意思。”
妈妈立刻瞪眼,何归真果断闭嘴,专注干饭。
没过多久,何归真又开了腔:“妈,我想去离岛。”
妈妈问:“你去离岛做什么?”
何归真:“想看看姨姥姥。”
妈妈想了想,说:“探亲签注申请了吗?”
何归真:“等你同意了我再去申请。”
妈妈笑:“你一直待在家里都要馊了,不想上班,那就麻溜滚去离岛。”
何归真:“那到时候我给你寄海带。”
探亲签注很快就领到了,何归真特意挑了个比火车便宜两百的航班,坐飞机去了主岛。
离开机场已经是后半夜。
姨姥姥住的离岛在主岛的离岛,极为偏僻,岛上人口不足百人。
迎着月色,何归真连夜往候船大厅赶。
她的前方,后方也有一部分赶路的人,这倒是让人安心不少。
等到候船大厅,大厅的门还没开,天也依稀开始变亮。
何归真倚着栏杆吹海风,熬到天亮,大厅的门开,她才进去买了船票,赶上了第一班轮渡。
轮渡路过了一个又一个离岛,海面从最初的黄褐色变成了深蓝色,清澈不少,可能是和距离陆地很远有关。
也看到了许多在海面转动的风车。
以及漂浮在海面上,红蓝相间的养殖浮球。
最终,轮渡上本来满满当当的人,就剩自己一人。
终于在下午,何归真登上了这座久别的,离岛的离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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