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码头,何归真打电话给姨姥姥,说自己到了。
电话那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很杂,就听姨姥姥扯着嗓门说:“阿真啊,你看见那条白色的水泥路吗,顺着往上走,就能看到我了。”
何归真拎起沉甸甸的行李箱爬上台阶,果然看到前方的白色水泥路,两旁还有关闭电源的霓虹灯。
拉着箱子走了一段距离,就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一群中老年群体在唠嗑,也看到了姨姥姥那套很有标志性意义的花哨短袖短裤。
本想过去打招呼,但瞧着村口是中老年情报站,路过一条狗都能身败名裂,何归真不想做那只名誉俱损的狗,就绕开水泥路,循着小时候的记忆,从丛林的泥泞小路绕回姨姥姥家。
期间电话又响了,姨姥姥问:“阿真啊,怎么还没看到你呢?”
何归真跺掉鞋底的泥土,接通电话:“我已经快到家门口了。”
姨姥姥:“啊?我没看到你来啊,妹子,你看到阿真来这里了吗?”
就听另外的声音说:“没看到有人来啊。”
姨姥姥说:“阿真,你到底在哪呢,该不会是骗姨姥姥开心,说要来看姨姥姥,其实压根没来吧。”
何归真暂停电话,拍了个照片,给姨姥姥发了条彩信。
就听姨姥姥那边就把电话挂断了。
何归真继续往前走,却见距离姨姥姥家不远处的地方,竟然有个崭新的二层大平层庭院。
在她的记忆里,她小时候来这里玩过,是个荒废已久的地方,没想到如今又有人彻底将院子重建了一遍。
估计是搬出去的人又回来在这里养老。
思索间,何归真不知不觉望着二楼的某个窗户发呆,突然被姨姥姥的大嗓门吼的差点魂飞魄散。
她收回视线,往前看去,就见一群中老年群体朝自己咧着满口残缺的牙齿,嘻嘻哈哈跑过来。
何归真不免觉得毛骨悚然,很快,她就被围在中间。
姨姥姥注意到阿真鞋边的泥土:“从小路绕过来的吧。”
何归真点头,姨姥姥故作嗔怒:“你这孩子,不走大路走小路,不怕狼叼了你呀!”
何归真讪笑说:“这里也没狼。”
就听旁边的老婆婆说:“狼是没有,但有海盗。”
何归真眼神一滞:“啊?”
姨姥姥:“那都几十年前的事了,都被海警抓走了,彻底没了。”
何归真脑海里不受控制浮现出杰克船长的模样。
叹道:“那很刺激了。”
姨姥姥抓着何归真的手腕说:“阿真啊,快叫人。这是你刘奶奶,这是你王爷爷,这是……那是……”
何归真挨个打招呼,却听“咔嚓”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被猛然推开。
大家抬头看去,何归真也顺着声音抬头望向右手边的二层庭院。
就见其中一面紧闭的窗户忽然被人从里面给推开,隐隐有青烟冒出。
估计是炒菜糊了在散烟。
姨姥姥啧了一声:“这流浪汉一天到晚不出来,今天咱得小可爱来离岛了,我刚才给他打招呼让他迎接一下,他愣是门不开,声音也不出,哑巴似的。我还以为他没在,敢情又宅在屋里呢!”
刘奶奶说:“那孩子本来就挺宅的,很少挑人多的时间出门,但他人还是蛮不错的,之前还给我家修了电路。”
姨姥姥撇撇嘴。
听着姨姥姥一口一个流浪汉,何归真打量着那二层庭院,总觉得流浪汉这个词,与这整洁简约的侘寂的庭院很是不搭。
并怀疑姨姥姥用的“流浪汉”这个词汇,严重携带个人偏见。
毕竟在当年,自己一天炫三大盆西红柿炒鸡蛋面条的时候,都胖成球,姨姥姥还抱着自己夸说和年画娃娃一样可爱。
姨姥姥粗糙又肉乎乎的手拉着何归真:“阿真,走,去姨姥姥家里,姥姥已经把你的房间准备好了,去看看。”
何归真点点头。
一群人又咋咋呼呼全数涌入了姨姥姥家中。
何归真在院里转了一圈,纳闷道:“姨姥姥,咱家厕所还没有安装吗?”
姨姥姥:“要啥厕所,直接去后面土堆挖个坑,拉完填上。”
何归真嘴角一抽:“露天,被人看到不太好吧。”
姨姥姥:“那里就是专门上厕所的地方,谁看呐,你要是听见脚步声,大声咳嗽一下,其他人听到声音,就去别处上厕所了。”
何归真在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
晚上,何归真拿出香皂和搓澡巾,想着找个地方洗澡。
姨姥姥说:“就在院里水池子洗去。”
何归真有些委屈:“但露天……”
姨姥姥:“又没人看到,这里周围全都是平房。”
是么……
何归真默默看向二层楼庭院的方向,虽然站在水池这里,的确看不到那边,但,总觉得周围没有遮挡物,挺不安全的。
但折腾一天,身上出了汗,刻在北方人骨子里的搓澡基因瞬间被激活。
没办法,何归真就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站在硕大的洗衣盆里,浑身打满香皂,洗澡巾快速搓了一遍,将脸盆里的水往身上浇着冲洗干净。
等洗完,何归真又问姨姥姥,洗澡水倒哪里。
追剧的姨姥姥随手指了一下:“就倒在外面的树坑。”
何归真拎着桶子出门倒水,却看到不远处有个高大的黑衣人朝这边过来,何归真快速把水倒了跑进院中,顺便把门关上。
等脚步声由远及近再走远,她才小心翼翼打开门,只露出一条门缝往外看,就见黑衣人已经走了很远,并在那二层庭院的大门前停下,解锁指纹密码,开门进去了。
虽说夜里昏暗,只有微弱的灯光照明,但看那人,不像流浪汉诶。
回到屋中,姨姥姥见阿真穿着长裤,说:“不热吗?”
何归真笑说:“这是汉麻裤子,不热。”
姨姥姥:“管他什么麻,只要是长裤都热,赶紧去换个短裤凉快凉快。”
何归真抗拒:“不能穿短裤。”
姨姥姥眨巴着眼:“为啥?”
何归真:“因为我有两腿茂密的汗毛。”
姨姥姥不相信:“让我看看。”
何归真就走过去,姨姥姥挽起裤腿,嚯了一声:“这是要当男娃娃啊,简直就是个毛娃娃。”
放下裤腿,姨姥姥又说:“虽然但是,没你爹的腿毛多。”
何归真炸毛:“那我岂不是变成白皮黑毛猪了。”
姨姥姥噗嗤一笑,就听阿真吐槽道:“但凡我妈找个没腿毛的男的,我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姨姥姥:“要是没找你爸,能伸出你这么漂亮的娃娃?”
何归真:“我爸一点都不好看,我是随了我妈还有姥姥舅舅,你们一个比一个好看,虽然我拉低了金家的颜值,但这不怪我,怪那个姓何的家伙!”
有些孩子气的倔强,和那气鼓鼓的表情,姨姥姥被逗得直笑。
还有些臭屁地说:“实不相瞒,当年你姥姥和我,那可是整个镇里数一数二的镇花儿,还被选入文工团当领舞,追求我们姐妹俩的人啊,那是数不胜数!”
说着,还将当年的相册给找出来拿给阿真看。
何归真看着照片上面青春靓丽,健壮匀称的姐妹花,心中感叹:那个时代的人们,精气神是真足。
姨姥姥说:“来都来了,那就多住段时间,明天陪姥姥去广场。”
何归真翻看着相册,问:“去广场干什么?”
姨姥姥:“赶集嘞,特别热闹。”
何归真学着姨姥姥的语气说:“社恐嘞,不敢出门。”
姨姥姥气呼呼说:“社恐个毛毛!走!”
拗不过老人家,何归真只能屈服。
之后又陪着姨姥姥看了会儿电视剧,就回卧室休息了。
硕大的窗户,站在床上竟然可以看大远处“流浪汉”的二层庭院。
灯还亮着。
何归真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窥探人**的变态,连忙把窗帘拉上。
刷了会儿手机,又到了入睡困难的夜晚。
脑子里总是在不受控的飞速运转,还传来各种声音。
何归真连忙打开下载的半小时静心咒。
也不知听了多久,她努力压制脑海里乱七八糟,不断循环播放又失控的声响,又幻想平静的海面,想着想着,终于在后半夜,勉强睡着。
天一亮,何归真陪姨姥姥去了广场。
说好的热闹广场,结果冷冷清清几人,甚至货物都没几种。
都是些少量的瓜,还有一些蔫蔫的蔬菜。
何归真错乱:“这是集市?”
姨姥姥:“你当在你们那里呀,这岛上统共才一百来号人。”
何归真顿时觉得有些无趣,姑奶奶买了个甜瓜,何归真帮忙抱着。
刘奶奶也过来,和姨姥姥互相打了招呼。
刘奶奶说:“小斌今天会来这里。”
姨姥姥:“怎么让那个混世魔王来了?”
刘奶奶头疼:“娃娃送去幼儿园,又哭又闹的,只要学习就感冒发烧,没办法,只能重新送回来。”
姨姥姥叫苦不迭,扶着额头哀叹:“头疼着嘞。”
何归真笑说:“一个小屁孩有这么恐怖?”
姨姥姥:“他可恐怖着哩!看到那里的公厕了么,墙上的粪点子,全都是他拿炮仗炸上去的。”
何归真:“……”
那的确是个混世魔王。
正聊着天,刘奶奶的手机铃声响了。
老年机的铃声总是震耳欲聋,就见刘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一团塑料,层层叠叠,剥了一层又一层,不知道剥了多少层塑料袋,终于从最里面把手机给掏了出来。
哪知错过了拨号时间,手机铃声不响了。
刘奶奶哆哆嗦嗦的手点开老年机,不一会儿,铃声再次响起。
刘奶奶接通,原来是小斌已经快到码头了。
姨姥姥把何归真手里的甜瓜拿过来,说:“你去帮忙提行李。”
何归真点点头。
来到码头,刘奶奶问阿真有对象了吗?
何归真想起之前吃席的时候,说自己没谈过对象,大家都不相信,甚至还想要介绍一堆歪瓜裂枣给自己。
随便扯犊子说:“有了。”
刘奶奶很是开心:“那敢情好啊,啥时候结婚生娃娃呀?”
何归真继续扯犊子:“选个黄道吉日就结婚。”
刘奶奶:“到时候一定要记得叫你刘奶奶,我腿脚虽然不灵便,但还是可以去外面吃席的。”
何归真应了声。
海湾处漂浮的养殖浮球起起伏伏,排列整齐,感觉还挺好看。
不一会儿,轮渡到了。
见刘奶奶要下台阶去码头,何归真说:“奶奶你就坐在这里,我下去。”
并直接从一人高的台阶跳下去,吓得刘奶奶拍着胸脯,又见何归真没事人似的跑去码头,笑着摇了摇头。
来到码头,混世魔王瞅着何归真。
不远处的刘奶奶大声说:“这是金家的娃娃!”
混世魔王的妈妈惊讶道:“都这么大啦,来,小斌,喊人。”
混世魔王喊了声“阿姨”。
何归真:“……”
混世魔王被妈妈拍了一下屁股:“姐姐!”
混世魔王:“姐姐。”
何归真帮忙把行李箱从轮渡提下来,转身时刚好与一道黑影擦肩而过。
何归真回头,黑衣人早已踏上轮渡,身形一闪,进了船舱。
速度快到何归真只看见了他的背影,很高大,头发长度刚到脖颈的位置,有些微卷。
这一刻,何归真忽然理解姨姥姥为什么说流浪汉了。
在姨姥姥的审美里,男孩子剪寸头是最帅的。
其他稍微长点,比如选秀男团那种,都会被姨姥姥嫌弃得不行,更别说这种比韩系还要长一点的微卷。
何归真下了轮渡,就听刘奶奶笑呵呵说:“这个帅小伙子,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这次又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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