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寂静的庭院被一道门铃声打破。
“本来不该打扰你的,但我要跟你说个事。”
何归真站在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小声说着话。
不一会儿,门就从里面开了。
但等里面的人出来,何归真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张便利贴。
何归真将节目组来岛上拍宣传片的事情告诉了阿武,而自己在次日就坐轮渡跑了,打算去外面避避风头。
顺道给了小斌一包辣条,让他通风报信。
等节目组离开,她再回来。
而离开的这几日,何归真并没有回内地,也没有去主岛的旅馆住。
每天泡在网吧,在狭小的包间打生化危机,一个系列一个系列地打通关,饿了就去超市买点牛奶和全麦面包,下午再吃包方便面。
就这样,在网吧里宅了七天,终于等到小斌的消息。
【姐姐,节目组走了】
何归真立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着书包出了包厢,却在收银台看到了阿武。
也不知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何归真连忙蹲下来藏在椅子后面,等阿武离开网吧,她才按着狂跳的心脏,结账离开。
去码头的路上,总会刻意保持一段很远的距离。
怕买到相邻的座位,何归真又多等了会儿,主动给身后的人让了几次,大概让了七八个人,何归真才走到售票口,买了张坐票。
循着票上的数字,何归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在最后排,但。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和她开玩笑?
明明她都刻意避免买到邻座。
何归真心情复杂,她是喜欢阿武,但这不代表她开朗乐观大胆到和喜欢的人坐在一起。
感觉那会要了她的命。
斟酌再三,何归真出了船舱,在外面的护栏前站着。
就那么站了一路。
回到离岛,姨姥姥板着脸骂道:“死孩子,上电视的机会都抓不住!”
何归真打哈哈说:“鄙人社恐,没办法。”
姨姥姥瞬间飞过去一把扫床的小扫帚。
这天傍晚,给姨姥姥做了饭,何归真又跑去便利店吃方便面。
一方面是她的确喜欢隔段时间就吃口方便面解解馋,另一方面,是她有些想要在这里“偶遇”。
从回来到现在,她都没再见过他。
想见,又不敢见。
但不敢见,又会壮着胆子来一场蓄意的偶遇。
香辣味的方便面总是很好吃,何归真坐在窗前,安安静静吃着。
故意放慢速度,碗里的面条都泡的有点发软。
终于,便利店的门又一次被打开。
“还是红烧?”
老板一如既往地问着同样的问题,何归真没有回头,指尖按了按上扬的嘴角,故作无事地吃着面。
不一会儿,身边就多了想念的那个人。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和第一次坐在这里一样,各自吃着面,喝着水。
吃完后收拾了碗筷离开便利店。
看着前方的身影,何归真有些心急,觉得自己要是不主动,估计他更不会主动。
现在这种状况,只有在两个i人,选择不那么i的,且能正常与外界保持交流的i人做出主动行为。
这个想法倾泻而出的瞬间,何归真“喂”了一声。
前方慢走的人停下脚步,回了头。
何归真:“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立刻回答“85。”
就像是,准备了很久的答案,终于被人提及,快速回答。
以至于语速都很快。
“85?”
何归真从未听说过这么奇怪的名字,谁的名字会用数字。
还是说“八五”?
貌似更幽默了。
“我没名字。”阿武语速很快地说,“只有代号,85。”
这一下子触及到了何归真的知识盲区,感觉代号这种东西,离她很遥远,听起来也很酷。
可能是当年被老人听错了,误把“八五”听成“阿武”。
倒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阿武这个名字,要好听很多。
就见阿武有些局促地站在不远处,时不时侧头看着她:“那,你叫什么名字?”
“何归真。”何归真说。
“哦,阿真。”阿武低声喃喃。
他的声音很好听,明明被叫过数以万次的名字,却让何归真心脏猛地一跳,紧张不已。
两人不知不觉,心神不宁,局促不安来到姨姥姥家门口。
何归真说:“那,我就回去了。”
阿武点点头。
等回到卧室内,何归真猛地关上房门,脊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寂静的环境里,她感觉她的心脏都要从肋骨跳出来。
耳根子和脸更是烧得厉害,不用看都知道,她进化成了一只西红柿。
刚才与阿武的谈话感觉很奇妙,脑袋一阵接一阵的发晕,眼神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很久,何归真失笑出声。
捂着脸一头倒在床上来回滚来滚去,想到什么,快速站起来,站在床上踮起脚尖看向对面。
就见二层庭院也亮起了灯。
可能是心虚,怕被发现,何归真连忙拉上窗帘,但又想要看看阿武在做什么,就想着通过窗帘缝隙去看。
但感觉这种行为很唐突,很没有边界感。
她不喜欢被人看,同样她也不会因为喜欢,而去窥探喜欢的人的生活。
何归真躺在床上细细回味刚才的一幕。
也是这一天的主动,接下来的日子,突然有了崭新的变化。
一天,两天,三天……
像有默契似的,两人坐在便利店的窗前,一起吃面,看雨看海,看雨过后的彩虹晴空。
中间仍然没有人主动开口,就那么安安静静坐在长椅,双目放空。
但在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距离却拉近了许多。
从最初长凳你一头我一头的疏远,到后面几乎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何归真想要靠在阿武的肩膀,心里想着,脑袋也不由自主往左边去靠。
怎知姨姥姥忽然闯进便利店,何归真吓得连忙起身闪退好几米,她亲眼看到阿武的眼神从错愕到暗淡。
一言不发。
何归真心里咯噔一下。
姨姥姥指着何归真:“好你个阿真,一天不在家里吃饭,就一直吃这个垃圾方便面!”
何归真不满地说:“我就喜欢吃方便面!”
姨姥姥又注意到阿武:“你俩一起吃的?”
被撞破秘密,何归真感觉非常不好意思,又羞又臊。
就岔开话题走过去:“姥姥,你是来买东西的吗?”
姨姥姥说:“你刘奶奶的妈妈,明天百岁大寿,我得买些金纸叠金条。”
何归真:“要叠多少?”
姨姥姥:“一千个。”
何归真诧异:“你一个人叠吗?”
姨姥姥:“当然是大家一起叠喽,怎么,你也要叠?”
老板笑说:“娃娃叠了好,能讨个好彩头。”
何归真也慌乱地点点头,这个时候,她只想努力转移姨姥姥的注意力。
等姨姥姥不再问及阿武时,何归真才偷偷朝窗户的方向看去。
却发现桌前早已空荡。
不知什么时候,阿武走了。
何归真心中再次变空。
回到家中,何归真脑海里不停播放阿武那时看她的眼神。
感觉有些对不住人家,何归真就抱着一沓金纸鼓足勇气按响了阿武的门铃。
门开了。
庆幸现在是晚上,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何归真有些紧张地说:“要不要叠金条?”
“不要。”
阿武回绝地果断,何归真当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情绪。
但,她好像不会哄人,感觉哄人这种事有些害臊。
就……
“好吧。”
何归真一步三回头走了,彻夜失眠。
临近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还没睡醒,觉得有人在自己脸上做什么,何归真睁开眼,就见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惊得她坐起来。
是刘奶奶的孙女刘乐。
长何归真五岁,在何归真小时候,拿她当洋娃娃,各种穿衣打扮。
几年不见,再次见面,何归真有些不好意思。
刘乐笑着说:“不认识我了?”
何归真:“认识的……”
声音很小。
刘乐:“怎么这么内向,快叫姐!”
何归真喊了声“姐”。
刘乐说:“奶奶告诉我你来离岛了,我这才飞过来找你玩,还给你带了裙子,快换上我看看。”
何归真讪笑:“别了吧。”
刘乐:“怎么憋了,快换上,公主裙,超级好看,你穿上肯定像个芭比娃娃。”
又来……
何归真干笑两声,说:“小时候还可以,但现在我长大了,不行。”
“不行也得行!”刘乐说着,就扯开何归真的被子。
何归真下意识去捂腿,但好像,被看到了。
有些绝望地闭眼,既然被人看见,也懒得管了。
“乖乖……”刘乐惊呆了,“女孩子怎么都不做体毛管理,这样能找到男朋友就怪了,来,姐给你剃了。”
说着,就把包包里的脱毛膏拿出来,作势要往何归真的腿上挤。
却被何归真拦住:“我对这个过敏。”
刘乐:“又不是对所有脱毛膏过敏诶,我这个很贵的,适合所有肤质。”
但何归真还是捂住不让动。
刘乐有些无奈:“不剃了会交不到男朋友的,就算找到,也会被吓跑。”
何归真当场摆烂:“那就不找了,干嘛为了男人伤害自己。”
刘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何归真用力搓了一下脸,感觉脑子彻底清醒后,才说:“我就这么个野蛮生长的人,不爱化妆,不爱体毛管理,不爱穿好看的衣服,就看穿宽松舒服的……姐,你就不要强迫我了。”
刘乐只能重新将脱毛膏放到包包里,思索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真的不打算找对象了?”
何归真说:“如果要腿毛和对象二选一,我选择腿毛。”
刘乐噗嗤一笑:“行行行,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百岁大寿,几乎岛上所有人都来帮忙了。
何归真社恐,就躲在偏僻的地方洗菜,洗完后肚子有点饿,但不准备吃早已煮好的海鲜汤。
她脱掉塑料手套,去了便利店。
仍然和往常一样的时间,点了一包香辣方便面。
但当方便面被泡的很软很软,几乎都要烂在汤里,阿武都没有来。
何归真觉得自己应该是被甩了。
第一次失恋的滋味很平淡,与书中写的撕心裂肺不一样,就那么轻而淡的,似乎失不失恋,无所谓的。
不是谁离了谁都活不了,她也不需要必须有人陪伴才能活下去。
看着右手边的大海,何归真心情无比地平静,也没有什么杂乱的想法。
很快开席了,何归真挑了个靠墙角的偏僻位置。
小斌拎着一瓶啤酒跑过来,问何归真要不要喝。
何归真没喝过这个东西,毕竟升糖指数很高,但今晚……
她浅喝了一小口。
有点苦,一点都不好喝。
次日,找了一夜厕所的何归真终于从噩梦中醒来,头疼欲裂,嘴里也是一股酒精发酵的味儿,差点把她恶心地干呕出来。
何归真揭开被子坐起来,却觉得身上紧巴巴的,低头一看,愣住。
她什么时候把她姐买的公主裙给穿在身上了?
再看屁股下面,还坐着一团黑衬衣,被压了一夜,皱皱巴巴的。
何归真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因为这个黑衬衣的材料与版型,实在太过熟悉。
将衬衣从屁股下面抽出来,悬着的侥幸心,也终于死绝了。
出了门,就见刘乐和姨姥姥坐在雨棚下面看着录像机一直在笑,何归真走过去,问在看什么。
刘乐捂着嘴把录像机递给何归真,何归真拿过来一看。
就看到视频里的自己竟然穿着裙子,站在桌上大肆演讲。
讲的什么没听懂,喝大了,叽里咕噜的。
但后面上了头,要掀裙子,就听周围惊呼声一片,紧接着画面猛地一晃动,阿武冲上去,脱下衬衣把她卷到衣服里面抱走了。
刘乐笑得直不起腰:“古有杯酒论英雄,昨晚咱们得阿真是用腿毛论英雄,不过阿真啊,你失算了,论腿毛的浓密度,这座岛上你还真的排不到前面去哈哈哈哈!”
何归真放下录像机,身上带着淡淡的死感。
当天,何归真将洗好的衬衣叠整齐放在阿武家的门口,并按响门铃。
也是在当天,小斌满大街找姐姐要辣条,却怎么都找不到。
撞上了路过的阿武,哭唧唧地说:“你个坏哥哥,你把我姐姐藏在哪里了呜呜呜……”
早在岛上找了一圈的阿武这才接受了现实,原来阿真,是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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