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怎么这么痛——”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到林若汀身上，金色的光暖烘烘的。
小姑娘觉得刺眼便想将手挡在眼前，却不料扯到了伤，痛的人立刻就清醒地坐了起来。
奇怪，我不是在祠堂里吗？这是哪？林若汀疑惑地打量着这里。
女孩试着忍痛从床榻上起来，但一有动作身上的各种刀口就像生生扯开般，一顿板子落下的伤也让人觉得骨头发软，痛的要命。
手脚像不听人使唤，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这幅身体太弱了。林若汀晕倒过去前想。
外面的云婳和云舒一同跑进来，云婳大喊着：“哎呀我的小祖宗，一眼没悄到您怎么就趴地上了呢？”
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同木头样站在林若汀面前，一动不动，丝毫不帮忙。“三小姐是从荒郊野外来的，怎的这些痛就忍不了了，可见您在外面的生活比在林府里快活的多。”
云婳说着，还刻意将重音放在了荒郊野外四个字上，似是在上牙与下牙之间的缝隙里挤出来的。
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在外养了多年的野孩子，一朝回府就受到大姑娘的如此厚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感情有多好呢。
自己在大姑娘面前当牛做马了那么多年，结果为了个煞星给了自己一耳光，是那样火辣辣的疼，不止脸上更是心里。
云婳暗骂着，犀利的眼神落在林若汀身上，好似要把面前趴在地上的女孩每一根骨头都拆了。
这丫头好没规矩，这里到底谁是主子？真是让她小姐给她惯坏了。
云舒见到云婳这样心里就为三姑娘打抱不平，马不停蹄的连忙将三姑娘扶起来，顺便向身边那木头翻了个白眼。
同人家比什么，还不认清自己的地位。管好自己比什么不强。
“云婳，那一巴掌是太轻了，还是太疼了？”林若溪温柔的质问声传入两人耳边，是个人都能听出来里面含着不少怒气。
她提着食盒掀开帘子，走进了暖和的屋子里，自然也或多或少地听到了婢女方才说的话。
原本弱柳扶风行走的人瞧见林若汀痛晕过去的样子顿时慌了起来，健步如飞的走到床榻边，把妹妹搂在怀里。
得了，早知道就不把食盒接过来了。云婳想。
倘若人的头顶能显示心情的话，云婳的头上已经是乌云密布了，没准儿还开始打雷。
不得不顾忌着有外人在，规矩定是要守，她向自家小姐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回小姐的话，那一巴掌好疼呢，婢子疼了许久。”
“若我看还是太轻了些。”
回应云婳的是大姑娘紧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神情望向自己。“你既知道那一巴掌疼，方才何必出言讥讽。都是人，你这一下疼，三妹妹满身的伤在你眼里就不疼了？”
林若溪看着面前两世都陪她一起长大的云婳，心里生出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上一世的她分明不是这样的。
在这个院子里口无遮拦，在府里可是祸从口出啊。
“是我在这府里病了太久没威望说话不管用了？你怎的将我的话半分都听不进去。”
林若溪说得急又狠狠咳了起来，脸都白了不少，嘴唇微微张开深深地喘气，捂着心口缓了许久才好了些。
本以为这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咳嗽声，是云婳在反思才没回应，结果抬头发现云婳依然是满眼仇恨的看着自己。
为什么呢？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偌大的林府里阿娘不是亲娘，也并非父亲亲生，与沈姨娘更是不睦，祝姨娘从前对自己很好，如今生死未卜。
只有云婳是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在日复一日的可怕深夜里相依为命，是把她看作亲妹妹。
可怎么从林若汀回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林若溪深知自己有任务，有仇恨，不该贪恋这些温暖。可她真的不想改变，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美好的事物她都想尽力保护。
可她也仅限于尽力了。
“你到底在看不顺眼什么？”林若溪刚咳完的嗓音还带着几丝沙哑的问。
“罢了罢了，你不说我逼你也是没用的，我这小地方如今你也瞧不上，你去找姨娘拿了身契走吧。”
看起来像神女一样的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不敢看，不敢看向彼此陪伴了两世的云婳。
终是认清了自己保护不了任何人，与其让云婳在府里招来祸端，不如还她自由，让她有更好的生活。
“林若溪，你当真选她抛弃我吗？”云婳也不清楚自己本来该喊出来的话为什么说出来的声音这样轻，和从前小姐同自己闲谈的嗓音那么像。
但也不太像，此刻的这句话里夹杂着许多情感，有不甘，有不解，有怨恨，还有——一种自己都不清楚的，能引出许多种情绪的情感。
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一看到自家小姐对三小姐这样好，便觉得心里就好似有许多针扎一般又痒又痛，又酸又涩，还苦的紧。
明明我才是陪你时间最久，同甘共苦的那个人，你怎么就是不愿回头看我一眼，哪怕一眼，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
林若溪，你在我心里就似那高高挂在天上的明月，看起来那么近，却又触碰不到。
我恨你清冷又温柔的光洒落在每个人身上，治愈了许多人的伤痛，但唯独照到我时，是在我身上添加新伤。
我怨人人道你神女一般，宁愿渡林若汀这个煞星也不渡我，她来了，这里便容不下我了。
“好，我祝你永远不后悔。”云婳狠狠丢给林若溪一个背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当真如此放得下吗？
相伴了数十年。
当然不。
转头眨眼的那一刻，一滴晶莹又带有温度的水珠从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滑到脸上，顺着下巴往地面上掉落。
啪嗒一声，是泪水落在地上，更是云婳的心在这一瞬间碎成了千片万片。
痛，抑制不住的，难以呼吸的心痛绝对不逊于躺在床榻上那人的伤痛。
她以为她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她，她以为她会挽留她。
可这世界上大多数事情都会事与愿违，这件也不例外。
只要你挽留我，我就一定回头。云婳想。
可林府的大姑娘没有。
自家的大小姐没有。
林若溪没有。
云婳告诫自己：别原谅她，别放过她。
林若溪看着云婳离开的背影，又看向躺在身边的林若汀。
她没得选，不能眼睁睁看着云婳在府里口无遮拦的乱说话。三妹妹不懂规矩尚且要挨板子，更别说一个婢女在父亲眼里连命都不算命。
只是平日里和二妹妹相处也没见过云婳如此像吃了火药一般，自己究竟是那里错了呢？
林若溪轻轻抚摸了下林若汀的头，被茶杯碎片划到的伤仍触目惊心。
女孩不得不承认，虽然是对若汀叫着三妹妹，但心底里的感觉与对妹妹的感觉不同。
在祠堂里林若汀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自己，让自己看她的眼睛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在当时那一瞬间，似有温度很高的火焰从她的眼睛里传到自己常年冰冷的心里。
两世她都活在清醒和痛苦中，不愿信任任何人，也不敢和任何人有多一点点的牵绊，却在见到林若汀后不自觉的想要靠近，只想沦陷于此刻的安稳。
她说眼睛是心的窗户。
她通过眼睛看见了我的心，是选择了真实的自己，而不是通过外表选择了占据林若溪这个身份的坏人。
林若溪这样想着，一滴泪滴在林若汀脸的那道伤上。
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那时你选择我好吗？那是我这些年仅得的，真实的，对真正的我的。
“啊——谁！！！谁谋杀我！！！？”林若汀被一阵脸上的刺痛叫醒，大喊着坐起来。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在这个动作的过程中扯到身上其他各个位置的伤还是痛的恨不得把五官拧在一起。
林若溪见状连忙抹了把眼泪，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瓶药。“都怪我不好，泪滴在你伤口上了。姐姐帮你上药，不要生姐姐的气好不好？”
“嘶…不要总道歉呀仙女姐姐，你又不是故意哒呀。”林若汀缓了几秒疼痛说道，没忘记向她歪着头眨眨眼。
还想摸摸姐姐以示安慰，可惜手上也被打了手板，一碰就疼的紧。到时候安慰不成再反过来吓到人家就不好了。
心里冒出一个主意，只见林若汀两个白玉般的胳膊环抱上林若溪的脖子，身体往前蹭了点，脸靠近自己的仙女姐姐，温热的呼吸彼此交织在一起。
“你看，我的伤没有很严重，没事哒喔。而且如果不疼这一下我也许还晕着呢，就会浪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呀，是不是？”
林若溪嗔怪地瞪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一眼。“我更想要你和我在一起不疼，好好擦药，不许逃跑。”
林若汀使劲点点头，手指伸向肩膀上的衣服，轻轻地拎起来衣领的一点边，尽可能避免碰到伤口的拽下来，漏出锁骨和肩膀。
“不知道让仙女姐姐帮我擦药会不会好的快些？”女孩靠近林若溪耳边吐着热气，紧接着分开一段距离，挑了下眉，端正地坐着。
见姐姐愣着不为所动，又勾了勾纤长的食指，一脸疑惑的样子，像是在问你怎么不帮我。
“来呀姐姐。”
林若溪刚反应过来，一把将衣领拽上去，白皙光滑的锁骨肩膀和那道还有些血痕的伤一起被遮挡上。手指深深地伸向药瓶，挖出一大块白色药膏，放在手中慢慢化开，均匀地拍在林若汀脸上。
“好疼啊姐姐，你帮妹妹吹吹好不好。”
林若溪没用语言回应她，但还是下意识的听从了林若汀的话，朝着擦上药的伤呼了呼。
好热，明明是冬天怎的这样热。
原来是府中的禁地烧起来了。
嬷嬷慌忙地跑进屋，掀门口帘子的时候险些绊倒。
“不好了大姑娘三姑娘，那院子里走水了，您们赶快过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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