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溪同林若汀在前面飞快地走着,云舒同李嬷嬷在后面紧跟着,一路上看到府中的下人慌忙的拎着装满水的水桶往林府深处的院子跑去。
“姐姐,这里规矩甚紧,怎的会突然将院子烧起来?”林若汀不解,忍着身上的剧痛问。
回应她的是面前的姐姐皱着眉摇摇头,抿了抿嘴无声地告诉她不要多问。
这偌大的庭院里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活下来。
四人快步到了院子门口,眼睛里映出里面大火烧的正旺盛。
“阿娘?”林若溪恰好看见自己母亲被人抬了出去,满脸都是灰。
她连忙跑到女人身边,紧紧握着阿娘的手。躺着的人已经神智不清了,艰难地喘息着,却还一直念叨:“救她,她还在里面。”
林若溪当然知道母亲说的是谁,可谁不知道那人是府里的大忌。
看来往的下人就知道了,几乎没有人把水泼向该泼的位置,都是在做表面功夫罢了。
黎倾强撑着将眼皮微微睁开一点,拼尽全力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林若汀的胳膊。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还算清楚的话:“里面是你亲娘,快去救她。”
说完手便垂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亲娘?
是妈妈?
林若汀心里的一根弦在此刻突然崩塌。
她到底是原本世界里的凌昭昭,好多年没见过父母的凌昭昭。
是那个有开心事向妈妈照片分享的凌昭昭,是那个有伤心事向妈妈照片哭诉的凌昭昭;更是那个通过一次次看妈妈照片,靠着不能让妈妈失望的信念,有着让妈妈为自己骄傲的期望,熬了一年又一年苦日子的凌昭昭。
女孩下定决心一定要救下原著林若汀的母亲。
若凌昭昭没能见到母亲,那就让此刻的林若汀见到母亲吧。
林若汀跑出去抢过下人拎进来的一只水桶,一刻也不能更不敢耽误。
转身脱下最外层的斗篷,完全浸泡在水里,又马不停蹄扯下来两块裙摆一起泡浸水里。
衣裙的做工顶好,扯的那一瞬间用力过度也扯破了被打过手板的手掌,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来,丝丝滴进水桶里。
此刻的林若汀已经顾不上疼痛,披上湿润的斗篷,用一块裙摆捂住口鼻闯入火场。
她也不清楚自己这样的做法对不对,仅凭着以前在学校逃生演练的记忆去拼,去救,去与大火抢人。
“林若汀!!!”林若溪嘶吼着,心里无比矛盾。她不愿三妹妹在大火里赌上性命救人,也不愿在这场大火里失去姨娘。
如果妹妹不进去,姨娘便没有人救;妹妹进去了,就有一半的可能性失去两个对自己重要的人。
她想与林若汀一同冲进去,大不了死在一起,可嬷嬷和婢女死死的拉住她,都喊着主母没了她会更活不下去了。
是啊,姨娘是否能救回来还不清楚,母亲不能失去挚友再失去女儿。
母亲对自己恩重如山,不可以这样抛下她。
林若溪不在挣扎,无力的跪在地上闭合双眼,任由泪水从脸上划过。朝燃烧的院子拜了拜,心里暗暗祈祷。
“两世我都从未信过鬼神,唯有这次,求您们尽力保住她们,什么代价我愿承受。”
……
熊熊烈火和漫天黑烟挡住着林若汀的视线,恍惚中透过火光看到倒在床边的一个女人的身影。女孩惊喜万分,连忙跑过去。
她离近了才看清祝婧的脸。
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强撑住自己没有倒在地上。
和陪她度过日日夜夜的那张照片上的母亲一样。
只不过此刻的人看起来好像眼睛看不见,脸上和主母一样都是灰,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是嗓子里放着一块棉花,死死堵住。
只觉得鼻子无比酸,模糊眼睛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涌出,啪嗒啪嗒的像下雨一般,可惜浇不灭这场准备害死她母亲的火。
妈妈,我好想你,好想好想好想。这些年您是怎样苦过来的啊?
“你是谁?”祝婧沙哑的声音问道。
女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从未和真实的,能触摸到的,有温度的母亲说过话。
她学着林若溪对黎倾说话的样子回到:“阿娘,我是凌——林若汀啊,你的女儿若汀!”
祝婧得到回答后明显愣了一下,但也赶快回神,这是火场,不是她们可以母女情深的地方。
女人摸索着,林若汀以为母亲想抚摸次自己的脸,于是把脸伸向母亲的手。
“啪——”一记耳光的响声与火燃烧的声音混入一起。
“你不该来这里。”祝婧推着女儿,试图把她推出去。
谁料林若汀一把用另一块湿裙摆捂住女人口鼻,将母亲背起来,“无论阿娘怎样怪罪女儿,女儿都要把您救出去。”
女孩眼睛里对这件事情的坚定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哪怕是母亲。
祝婧在林若汀背上挣扎,这么大的火若是女儿撇下自己也许还能逃出去。
“若你知道你回来那天受得嬷嬷一耳光是我的命令,你还会选择救我吗?”
“会!”林若汀大喊一声,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爆发力。
女孩的眼泪垂直一滴滴砸在地上,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您这样做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不管是什么,在女儿这里都是对的!”
祝婧又一愣,却也没有停止动作。
“若您执意留在火场,那女儿就留下了陪您一起走。这么多年了,我也想知道有阿娘是什么感觉,哪怕一瞬间。”
后半句话女孩已经哽咽到说的断断续续。她怕这是美梦一场,但泪水经过脸上的伤口是那样痛,痛的人清醒了不少。
林若汀喜欢这种痛,对这种痛上瘾,因为此刻的感受在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梦,是真的见到妈妈了。
女人不再挣扎,女孩感觉到背上有一滴带有余温的水珠。
还好屋子里没有什么东西,林若汀巧妙地躲避着坍塌下来的——不知道是什么,都烧的不成样子了。
在这火力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着三姑娘的体力,她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眼前越来越晕,眼皮越来越沉,就在她要闭上眼睛时,恍惚间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都从此刻的自己身边跑过。
“阿婆,我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呀?”七岁的小女孩笑着问躺着摇椅上的老人,老人缓慢的起身走到床头柜,拉开第二层的抽屉,拿出一张色彩鲜明的照片,叹着气递给她。
“阿婆,我妈妈现在在哪里呀?”九岁的小女孩满脸的思念,老人摇摇头,说她的妈妈在很远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去哪找她的妈妈。
“阿婆,今天是我十岁生日了,妈妈还不来看看我吗?”小女孩晚上摸着那张照片,质问着那个漂亮女人为什么不见自己。
“阿婆,妈妈是不是嫌我没用不要我了?”十三岁的小女孩拿着卷子止不住的哭,那是她人生中考的最差的一次。
“妈妈,你不要我了,阿婆也离开我了,为什么?”十五岁的女孩已经欲哭无泪了,只想赶快睡着,在梦里见一见妈妈。
“妈妈,你能不能来安慰我一下?她们都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十六岁的女孩崩溃的坐在台阶上吹风,风能吹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如果吹到了妈妈吹过的风,能算妈妈来抱自己了吧。
各个年龄的自己一瞬间都跑向自己。
——七岁的她欢呼着自己见到妈妈啦!
——九岁的她夸此刻的自己你终于找回妈妈噜!
——十岁的她要求此刻的自己要让妈妈陪她再过一次生日。
——十三岁的她眼含热泪感叹此刻的自己比那时候有用。
——十五岁的她问此刻的自己还能把阿婆一起找回来吗?
——十六岁的她欣慰此刻的自己都能背起妈妈啦。
林若汀——原本世界的凌昭昭,带着儿时的期望,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大火。
快到院门口的时候已经和大火有一段距离了。好累,坚持不住了,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进来的下人听到声音连忙将已经昏迷的祝婧从地上抬起来,送去和主母一起医治,这可是主母醒来后特意交代的,谁也不敢怠慢。
林若汀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来了一半,自己终于是救下来了母亲,不管母亲怎样对自己,只少她能好好活下来了。
这一刻她也意识到自己是真心实意地想留在这本小说里,哪怕是借着原著林若汀的身份。
享受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幸福。
像个小偷。
另一半没落下来是——外面等着的姐姐要担心了,受点伤她都落泪,恐怕这次冲进火场更要惹她哭了。
林若汀使劲喘着气,平息了一会儿努力站起来,手上养的漂亮指甲深深地扎入土地里,弄的指甲缝里都是土。
腿脚也拼命蹬着,一点点爬起来。
身上的刀伤,板子落下的伤,还有新增了些烧出来的伤,都在叫嚣着。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让她痛上加痛,但她不能停,有人再等她,她不可以让那人担心。
摔了爬起来,爬起来的过程又摔倒,摔倒再爬起来,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次才终于颤颤巍巍站起来。
林若汀缓了几分调整状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事。
她一步步走出院门,看到林若溪跪趴在地上祈祷着,笑着小声打趣:“仙女姐姐不必对我行此大礼呀。”
地上那人听到声音一愣,同手同脚地爬起来,呆呆地看着眼前人,上下左右哪里都看一遍,仔仔细细地看完后才舍得闭下眼睛,让泪水肆意流淌。
“他,他们,都,都说,你救了,姨娘后,后牺牲了。”林若溪泣不成声地朝眼前人哭诉着。
“那你来抱抱我,试一下是人还是鬼魂好不好?”女孩继续笑着安慰,但声音已经越来越虚了。
仙女姐姐一时高兴没发现妹妹的异样,伸开手臂便扑了上去。
“若汀!”
没想到距离无比进的那一刻女孩倒了下去,自己扑了个空。
林若溪再一次跪在地上,摇着林若汀:“你醒醒!”平日里一向温柔的人嘶吼着。“一声不吭冲进火场里!若你真变成鬼魂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云舒和嬷嬷急忙跑过来扶起来大姑娘,谁也没见过人人称赞是神女一般的人情绪如此崩溃,赶紧让下人带林若汀去医治。
我从来没有如此希望过自己是你称呼里的仙女。林若溪望着离去的身影想着。
若我是仙女,一定保护你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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