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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卷二

纳留斯这人是有起床气的,和他的性格一模一样。次日,难得他早起一回,却是被伊斯塔尔吵醒的。六点的沙漠,天是亮堂堂的蓝。

伊斯塔尔去柜台前,在纳留斯睡觉的长椅旁边吵他。馆内没有专门睡觉的床:一是不经常在这儿,二是纳留斯不喜欢睡床,只在长椅上睡觉。

伊斯塔尔掀扯他的睡毯,他却睡死沉沉粘在长椅上不动,眼睛大慈大悲咪开一条缝看看面前的泼皮又睡过去。伊斯塔尔的时间观念明确,该起床的时候就该起床了。

他拉着纳留斯的双手从椅上拽起来,而后纳留斯软柿子般原地焉回去。几经反复,倒是睡意全无,只是纳留斯板着脸,杀意渐起。

伊斯塔尔尴尬一笑,以此来缓解气氛的尴尬,馆里的空气像是凝固成冰块,隐隐约约又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

忽然间响起今天的第一阵敲门声,伊斯塔尔跑去开门。

“啊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伊斯塔尔请“维”进来。

奇怪,为什么伊斯塔尔叫自己维…不过这样称呼好像比称呼维尔泽特简洁明了许多。

她刚进门就见纳留斯杵那儿,正疑惑,伊斯塔尔解释说:“他呀,不用管他。对了——今天要去见见另一位商人。”

“嗯好。”维尔泽特说,“需要什么帮助吗?”

“没有……不过你可以一起来哦,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沙舟这种地方,我…和纳留斯可以当你的向导,好让你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

他似乎想起什么:“先等我一小会儿。”

伊斯塔尔走进靠里的另一间房,大概两三分钟后出来说:“走吧!”

维尔泽特问:“里面是?”

“理米提…算是我妹妹吧,岁数比我小很多,她得了难病,需要休息。我进去叮嘱她别乱跑,小心磕到碰到。”见维尔泽特一副关心的样子,幽默地说:“没事的,理米提有时候比大人还会照顾别人,不用担心她,她能照顾好自己。走吧!”

一旁的纳留斯没什么动静,伊斯塔尔一面尴尬地笑,一面扯着他往馆外走。

“地方远吗?”维尔泽特问。

“不远,走个五分钟就能到。”伊斯塔尔回答。

古道间,是明亮的清晨,风吹起阵阵寒意,惹得沙子抱团取暖。

路边摊店没有开张,只剩下零星的人里忙外搬运货物。

“到了,就是这。”伊斯塔尔说。

他们到店前,老板赶着声来迎接。这家药材店的店主是位可爱的长着兔兽耳的少女,名字叫兰芷,在此经营药铺。同时是琥珀的暗线,隶属刑侦部的侦探职位。

“来啦来啦!听见声就知道是大客户!哇……没想到带了客人来!莅临小店蓬荜生辉!”她跑到维尔泽特身边嗅嗅,毫不客气地继续说:“呀,是刚到这儿吧,闻起来不像沙子的味道……更像、更像西陆阿伦那边的气息,贵客贵客!”兰芷嘻嘻笑了两声。

伊斯塔尔接话说:“好啦兰芷,你这都快要推销上自己东西了。”

兰芷甩着手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客人是客人,商人是商人,客人买东西,商人卖东西,不就讲一个缘分。我这药材店平时只比纳留斯的馆子热闹那么一点点。呃算了算了。”兰芷的笑容渐散,“伊斯塔尔大…咳,伊斯塔尔也伊斯塔尔真是的,我好不容易能有个正经生意,昨天纳留斯一封邮件,全给搅和了。”

场面有点尴尬。维尔泽特选择打破冷冰冰的氛围。

“你好,“维尔泽特向兰芷挥手,笑着说,“我叫维尔泽特,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兰芷习惯散漫,见到维尔泽特那么规矩礼貌的打招呼,“你,嗯,你好你好!哈哈,用不着那么客气的哈哈!嘿,别干站这啊,进店来看看吧,外面又冷风沙又大,待久了耳朵都要塞沙子的!”兰芷特指的自己的耳朵——待久了会黏上小沙子。

店面不到,店内的装潢不多,地方明明很大,却显得小。到店里聊过一会儿,兰芷差人带来预先准备的药材。没来得及查看便往回赶。伊斯塔尔还是不放心理米提,不敢离开太久。

等回到木刻馆才发现遗忘了什么——纳留斯,他没跟回来!

伊斯塔尔匆忙赶去药店,又看见纳留斯自个儿悠闲坐桌前喝茶。

兰芷又见伊斯塔尔赶来,说着:“怎么突然回来啦?我就知道纳留斯是特地留在这儿…”

伊斯塔尔绕过兰芷走到纳留斯跟旁,手肘狠狠搭在他左肩上,咬牙切齿地说:“纳留斯——你是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实际意义吗?”

纳留斯慢条斯理地喝过茶。

“纳——留——斯!”

“哦,”纳留斯装作才看见他,“找我有事?”

“为什么不跟过来!还非要我来请你才肯走啊?理米提的病不能总耽搁,我不像你什么都懂,一堆药材我拿着也没用,不还要你来动手!”

纳留斯悠悠放下茶杯,“我的时间同样宝贵。我既不是医生,也非医学方面有建树的人,只是取别人的成果来丰富自己的博识。并且,我没有承诺帮助你的义务。”

伊斯塔尔无语至极:“你在想什么啊?”

“一报还一报,算清了。”纳留斯到现在还记着一大清早伊斯塔尔把自己叫醒这事,要是想,他估计能记上较长一段时间,“别傻站着了,你不特地来请我回去吗。”纳留斯起身出门。

等回到木刻馆,维尔泽特和理米提正在柜台前聊天,鲜少来了位客人,今天这馆里过分热闹了。纳留斯见怪不怪,丝毫不给客人脸色,径直推开房门去内室;伊斯塔尔见状神情微微有一丝变化,后又若无所事地说:“理米提,休息之后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理米提坐在轮椅上,地方太小不方便挪动,“我让维尔泽特姐姐带我出来,如果一直待在里面,闷闷的。”小孩子的童声稚嫩,给人极为乖巧的感觉。

而客人是位年轻丽人,同样穿着黑制服,应该也是琥珀的人。她挥手发话道:“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呢……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过是公务途中忙里偷闲来这儿看看。”说着,朝维尔泽特看了看。

伊斯塔尔应该认得她,语气里带了几分严肃地说:“真是不好意思,这里不欢迎你。”

客人很识趣地立马起身,推门而出。

“伊斯塔尔!”理米提朝他喊,脸上带了点小生气,“这样做是不对的,你告诉我,对待他人要讲礼貌,即便是讨厌的人,也不要刻意去粗鲁对待。”

伊斯塔尔无奈让步说:“好好好,下次碰到给她道歉。”

“嗯,”理米提说。随后她扒动椅轮,继续说:“我想和维尔泽特姐姐去外面玩。”

伊斯塔尔犹豫了一会儿,才勉强同意下来,只说过一句叮嘱:“好吧,注意安全。”

理米提拿着蓝布口袋,鼓鼓囊囊装有不少东西。

“走吧。”

等她们出门,伊斯塔尔走到内房门敲两下说:“好了,人都走光了你不出来?”

过一会儿,纳留斯出来说:“药材清点无误,不过差一种…”

“你怎么不早说!”

纳留斯浅浅白他一眼,而后说:“但愿你下次于人交流,懂得尊重别人把话说完的道理。如果在琥珀工作多年却连这种事都能产生疏忽,建议自己递交辞职信调到后勤基层。药材一样没少,差的是药引。”

“在哪儿?”

“反正加德大陆上找不到。”纳留斯推开大门,黄沙纷纷攘攘随烈风卷上蓝天。

维尔泽特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理米提,两人在沙舟朴朴的古道上。

理米提忽然说:“沙舟,很安静,但不好。”她环顾周围,指着东边的戈壁说:“维尔泽特姐姐,我们去那边吧,有一条路,我知道的。”

维尔泽特推理米提顺着陡坡向上走,走到一块长着几株墨绿色矮草的平地,从上面,可以放眼俯瞰沙舟的景色,直到远天边蓝色与金□□限分明。沙漠是平坦的,一望无际的,吹拂带了温度的风,偶尔可以看见一两株奔跑的蓬草。

“就在这里吧。”理米提说。“维尔泽特姐姐,能帮我拿一下布袋吗?谢谢。”理米提从布袋中取出画架,叠起时不大,展开后才与一般画架相同大小。理米提接着说:“沙漠很热,颜料容易干,”

在理米提说的时候,维尔泽特已经知道后面要干什么了,“我没有带洗笔的桶,能回木刻馆帮我拿一下吗?要接一点水。”

“可是你一个人……”

“没关系的,我在这里等你,记得快一点哦,不然的话,颜料干掉就不能画画了。”

明摆着维尔泽特想拒绝都不行了,虽然维尔泽特不会拒绝理米提请求。她跑回木刻馆。馆内迎面扑来的冷风很凉快。果然,还是待屋子里好啊。然而馆里却空无一人。

维尔泽特四下寻找:奇怪,明明没走多长时间,纳留斯和伊斯塔尔都不在了,有需要忙的事?管不了那么多,她找来小水桶舀水,弄好后又立马赶回去。

理米提坐在轮椅上画画。似乎要画完了。

理米提喃喃自语道:“沙舟的沙子,沙舟的天空,黄色,蓝色…”她注意到维尔泽特,高兴地说:“维尔泽特姐姐来啦!”

“理米提画的怎么样啦?”维尔泽特把水桶递过去。

“画完了,要看看吗?”

画完了呀,那自己不是白跑了一趟?维尔泽特凑过去看画——理米提并没有画这里的风景,她反而巧合般画出了维尔泽特的梦境,但有所不同,画中星星稀稀密密,看着像一只凝视所见之人的眼睛。看来理米提不是普通小孩。

于是问:“理米提,你知道琥珀吗?”

“嗯,琥珀的大家,很喜欢我,我一直记得他们。”

看来维尔泽特的猜测正确。不知道理米提见过自己要找的人没,于是常识性地问:“理米提你有见过白色长头发的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吗,他的头发长到可以够到脚跟了。”

理米提好好考虑过后,说:“见过…没有见过吧……”

似乎问不到更有用的线索。

看理米提左右为难,维尔泽特转移话题说:“那理米提有经常去琥珀吗?”

“没有哦,大部分时间,我和伊斯塔尔要去好多好多不认识的地方,而且常常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延长行程时间。不过伊斯塔尔从不说什么,他愿意在原地等等我。”

之前有听伊斯塔尔谈到,理米提难病确的事。去兰芷店里买的药材可能是给理米提用的。这个时间带她出来…还是尽可能早点回去才行。

“这个时间,我们回去吧。”

她们回去后,屋里依然没人。

纳留斯他们还没回来?维尔泽特想。

“理米提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她貌似在担心他们。

嗯…维尔泽特在阿伦帮助别人很长时间,偶尔也会帮人找东西。找人什么的,应该不在话下。于是对理米提说:“你一个人待在这儿,我去找他们好不好?”

等理米提答应下来,维尔泽特到馆外观望自东向西延伸的古道。

纳留斯他们可能去哪儿?她在这儿没什么认识的人,因为第一次来,不了解沙舟人的语言,如果会说大陆语还好。(大陆语是世界通用语)忽然灵光一现,她发现有一个人也许可以——兰芷。于是打算先去药店那儿看看。

药店走个五分钟就到。店里空无一人。看来不仅是纳留斯和伊斯塔尔不见了。

“请问有人吗?”维尔泽特在药店里一个靠着药柜的狭小角落发现了一条一人高的地道,用石英固定凿开的空间,避免柔软的沙子再次掩埋。

“…里面有人吗?”

[你何不进去一探究竟呢?]

一个声音从脑子里飘出来。声音像隔着好几层封闭的满布尘埃污垢的朦胧的玻璃,悠悠忽忽,飘飘荡荡。

[你何不进去一探究竟呢?]

这次的声音清晰了一点。清晰到让她足以肯定,这是梦里的熟悉的声音。这鼓舞她,让她拥有一些探索未知前方的勇气。她迈出那一步,接着不回头地走下地道。没过多久,黑漆漆迂回曲折的斜向下的地道内出现一点光。绿幽幽的。

走近才发现是一条在空中的裂缝。这条裂缝好像把虚无的空气撕开一样,静静悬浮在那儿;又像是湖面的水影,时不时因为风吹草动延展、荡动,而后伸缩。绿色的荧光就像萤火虫尾巴上的那一点微光。

“我何不一探究竟呢?”维尔泽特在好奇憧憬的驱使下触碰裂缝。

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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