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开学第一天，黎海妍踏入教室时，阳光正斜斜地穿过玻璃窗，落在她的肩膀上。
她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校服，但剪裁合身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袖口挽起，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的银色腕表-低调,却莫名让人觉得贵气。
柏静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
--吵。一闹。
她撇了撤嘴，随便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偷偷往嘴里扔了一颗奶糖，腮帮子鼓鼓的像松鼠。
她坐下后表示很无聊，便开始拉开书包拉链，她将包里的零食拿出摆在桌上，桌上摆着无骨鸡爪、香辣海带、喜之郎果冻、奶皮子酸奶....
--看似是来上学，实则偷偷开了一家零食铺。
这时柏婧径直走了过去，把包往桌上一丢，冲她友好地笑了笑:“这有人吗?”
黎海妍抬起头，眼睛干净得像玻璃珠子，愣了两秒才摇头:"..…没有。”
"柏婧。”她伸出手
"….…黎海妍。"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指尖。
柏婧挑眉，刚想逗她两句，身后突然传来椅子挪动的声 。
两人回头，对上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睛，他的眼神意味不明，瞳孔是深邃的黑色，冷冷淡淡，灿若星辰。
男生很高，校服穿得一丝不苟，被口挽到小臂，露出冷白的腕骨。他垂着眼，整个人像块捂不化的冰。
发丝漆黑如墨，鼻骨挺直,嘴唇莹润泛红。
肤白腿长，宽肩细腰。
"周翊。”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突然出声。
他声音很低，说完就坐下，再没看她一眼。
黎海妍眯了眯眼。
一有意思。
--这高中，好像没那么无聊了。
一节课之后，柏婧才意识到和黎海妍做同桌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当刚刚黎海妍在班会课上趁班主任不注意偷拿出抽屉里的饼干和柏婧分享的时候，柏婧就知道
--这同桌算是选对了。
或许是吃货之间的默契，下课铃一响，两人同时拿出早点开始啃，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个好吃吗”黎海妍盯着柏静手里拿着的煎饺。
“笼中仙的，巨香，你尝一个。
“好吃诶，你明天能帮我带吗?”
"看我能不能起得来床。”
两人在你一言我一语的零食分享中迅速拉近了距离，话题也从火锅哪家最好吃扯到了学校到底有没有帅哥。
“我哥比我大一届，他就长得非常帅。"黎海妍十分自豪。
柏婧一撒嘴:“你敢保证你没带亲哥滤镜?”
"绝对没有，学校很多学姐都给他送过情书，很多人都找他要过联系方式。”
柏婧将信将疑，突然想到论帅哥的话，自己后面这位周同学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
她假装回头找书，实则余光偷偷地看向周翊。
对方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光斜斜地穿过窗棂，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的呼吸很轻，唇线抿得平直，连睡着时都带着一种克制的冷淡。柏静的视线从他的眉骨滑到鼻梁，再到微微抿着的唇-
"看够了吗?”
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
柏静一怔，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周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静静看着她。
他的眼神清明，没有半点刚睡醒的朦胧，反而像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冷静得近乎审视。
柏静心虚，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勾起一抹挑衅的笑:“醒了?”
周翊没回答，只是缓慢地直起身，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像是在评估她的意图。
空气凝滞了一瞬。
黎海妍在一旁屏住呼吸，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终于，周翊淡淡开口:“有事?”
柏婧挑眉,不退反进，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桌子:“你的桌子越界了。"
周翊垂眸，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课桌，又抬眼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嘲意:“是吗?”
柏婧面不改色:“是。"
两人对视，谁都没移开视线。
阳光依旧懒洋洋地酒在课桌上，可这一小片空间里的空气却像是被冻结了。
黎海妍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柏婧的手臂:“….婧婧，要上课了。"
柏婧这才轻哼一声，慢悠悠地转回身去，仿佛刚才的试探只是心血来潮。
而身后，周翊的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了两秒，才重新垂下眼帘。
没人看到，他唇角极轻地扬了一下。
柏婧转回身去，指尖的笔转得飞快，像她此刻略微失衡的心跳。
-他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嘲弄?探究?还是..
她不着痕迹地咬了咬下唇，余光瞥向身后的课桌。周翊已经重新趴了回去，后脑勺对着她，只露出一截冷白的后颈，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黎海妍凑过来，压低声音:“婧婧，你干嘛惹他啊?"
柏婧轻哼一声:"谁惹他了?明明是他先装睡。"
“装睡?“黎海妍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柏婧眯起眼，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圈。
黎海妍一脸茫然。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他在笑她。
笔尖"啪”地折断在纸上。
黎海妍看着两人微妙的氛围不禁勾起了唇。
中午放学的铃声一响，黎海妍就从座位上弹射起来，飞快地向楼下食堂冲去。
“婧婧，抱歉!今天我哥哥说食堂新出了小锅米线，让我一定要去试试.."她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
柏婧在风中凌乱:“什么?!好啊黎海妍你竟敢抛弃我!”
黎海妍在排小锅米线的地方看到了林嘉仁，便自觉的上前，“哥，我站你前面了哈。”黎海妍笑着说，林嘉仁无奈的笑了笑，用手抚了抚黎海妍的头发“你呀，就是不想排队。”
“谁叫你们高二比我们早放5分钟的，我包要插这个队的”
二人找了处座位坐下，“哥我要吃蛋挞，你请我”
“你这不自己有饭卡吗，怎么还要我刷？”
“因为懒得花我的钱，想花你的”
林嘉仁就这么被黎海妍拖着去买了蛋挞。
柏婧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合上书。
现在，她得一个人吃饭了。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一个人都不剩。柏婧环顾四周，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后排-
周翊还坐在座位上，低头翻着一本物理习题集，修长的手指偶尔在纸上写几笔，神色专注而冷淡。阳光衬得他的侧脸像被镀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清晰可见。
柏婧眯了眯眼，突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她转过去扒着周翊的课桌，直直地盯着他看。
周翊的笔尖一顿，缓缓抬眸。
“周同学..."...."
"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一点饿”
"...并没有。"
“但是我看你像是很饿的样子诶"
".."
“走吧。"周翊揉了揉眉心，无奈妥协。
两人走到食堂，柏婧端了碗牛肉面和周翊面对面开始吃。
远处突然传来黎海妍的笑声。柏婧转头，看见黎海妍正把蛋挞往林嘉仁嘴边递，而那位学长耳尖通红地偏开头。
"啧。"柏婧翻了个白眼，"没出息。"
想起黎海妍的话，她细细端详起林嘉仁来。
很好，就是这人把黎海妍拐跑的是吧。柏婧暗暗记仇。
平心而论，正如黎海妍所说，那个男生确实长得不错。
下颌线干净利落，鼻梁高而直，眉骨与山根的转折恰到好处，轮廓干净明朗，皮肤是暖调的白，温暖的浅瞳含着清浅的笑，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总带着三分温柔，像阳光一样治愈。
啧，看狗都深情。
或许是黎海妍抛弃她转而和这个男生吃饭，柏婧被激起了奇怪的胜负欲。
回过头时，发现周翊正看着她。他的眼神很静，像深夜的湖面，却让她莫名心跳漏了半拍。
"干嘛?"她凶巴巴地问。
周翊的嘴角似乎弯了弯，但等柏婧再抬头时，他已经恢复成那副冷淡的表情，正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指。
而这时，或许是黎海妍旁边的那个男生察觉了柏婧不善的视线,抬头向她望来。
林嘉仁莫名其妙地看向对方。
刚刚那个表情阴沉的长发女生已经转过了头，若无其事地和身旁的男生说话。
但是林嘉仁确信他一定没有看错，刚刚她一直用凶狠的眼神盯着他。
虽然从小到大，林嘉仁一直都是万众瞩目的对象，他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目光，有仰慕的，有嫉妒的，有羞涩的...
一但是这样被不善地瞪着，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林嘉仁在脑海中回想，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女生，最近也没有惹到什么人。
"哥!"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黎海妍靠近，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发梢在阳光下泛着浅棕色的光泽。她今天戴了新的发夹，是淡蓝色的，衬得她皮肤格外白皙。
林嘉仁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把餐盘往对面推了推:“慢点，别洒了。"
"知道啦~"黎海妍笑嘻嘻地坐下，"今天化学实验超有意思!我同桌她差点把试管炸了..."
她的话突然停住，视线越过林嘉仁的肩膀，表情变得有些为难。林嘉仁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见不远处站着那个刚刚盯着他的长发女生，正蹙眉看着这边。
那女生很漂亮，皮肤白皙，眉眼精致，但此刻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她身边站着个高个子男生，正低头对她说着什么。
"那是...?"林嘉仁问道。
"啊，是我同桌柏婧，还有后桌的周翊。"黎海妍小声解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发尾，“我本来答应和她一起吃午饭的.."
林嘉仁瞬间明白了那个眼神的含义。他轻轻"嗯"了一声，低头喝了口汤，掩饰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
"你要过去吗?"他状似随意地问。
黎海妍立刻摇头，发绳上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当然不!我都好久没和哥一起吃饭了。"
林嘉仁的筷子在餐盘上顿了顿。阳光似乎变得更暖了些，照得他耳根微微发热。他给黎海妍塞了一个绿豆饼:"吃吧。”
黎海妍眼睛一亮:“哥哥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余光里，那个叫柏婧的女生已经转身离开，背影透着明显的不爽。周翊跟在她身后，临走前若有所思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柏婧!这边这边!"
黎海妍急忙叫住她，淡蓝色的发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柏婧正倚在桌边和周翊说话，闻声回头，微卷的长发被风轻轻拂起。她今天涂了唇膏，是淡淡的樱花色，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怎么啦?"柏婧走近，目光在林嘉仁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这是我哥，林嘉仁。"黎海妍挽住柏婧的手臂，声音轻快，"哥，这是柏婧，我的新同桌。"
林嘉仁微微颔首:"你好。"
柏婧挑了挑眉，带着微微挑衅的神情，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林?。"
黎海妍解释道:“我爸爸妈妈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一直在哥哥家里住。"
柏婧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黎海妍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赶紧转向站在柏婧身后的男生:"这是周翊，我们班..."
"我知道。"林嘉仁突然开口，"年级第一，周家兄弟里的长兄，周鸣的哥哥。”
周翊平静无波:"过奖。"
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洒落一地碎金，四个人站在光影交错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黎海妍眨了眨眼，突然从衣兜里掏出四颗包装精致的糖果。
"我昨天新买的糖!"她笑眯眯地分给每个人，"好吃，你们尝尝看?"
柏婧接过糖果，指尖不经意擦过黎海妍的手心:"又是草莓味?你就不能换个口味?"虽然这么说看，却已经利落地拆开了包装纸。
林嘉仁看着手里的糖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柠檬糖:"给，你上次说想吃的。"
"哇!"黎海妍眼睛一亮，"哥你居然记得!“她开心地接过糖果，发梢扫过林嘉仁的手腕，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周翊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目光在柏婧和黎海妍之间游移。柏静正慢条斯理地剥着糖纸，察觉到他的视线，突然把糖果塞进他手里:“太甜了，给你。"
"不用…"周翊话说到一半，对上柏静警告的眼神，识相地闭上了嘴。
午休铃适时响起，黎海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走吧走吧，要迟到了!"她一手拉着柏婧，一手拽着林嘉仁的袖口，像只欢快的小鸟。
林嘉仁任由她拉着，目光落在黎海妍发间的蓝色发卡上。阳光透过缝隙，在她发间洒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星星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周翊和柏婧走在后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柏婧突然好奇，靠近他压低声音:“你还有个弟弟?"
"嗯。"周翊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黎海妍回头，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呀?”
"没什么。"柏婧快走两步挽住她的手臂，"只是在想晚饭吃什么，对吧，我的临时饭搭子?"她回头朝周翊眨了眨眼。
四个人的影子在走廊上渐渐拉长，阳光温柔地包裹着年轻的身影。林嘉仁看着黎海妍灿烂的笑脸，突然觉得，这个夏天似乎比往年都要明媚。
深秋的午后，放学铃声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教室的喧嚣闸门。高一的教室里，柏婧正拉着黎海妍兴致勃勃地讨论周末要去哪里新开的甜品店打卡，周翊则安静地收拾着书包，偶尔抬眼看向叽叽喳喳的柏婧，目光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专注。
“海妍，走吧走吧！”柏婧挽住黎海妍的胳膊。
黎海妍却歉意地笑了笑，轻轻抽出手：“你们先走吧，我……我去等哥哥一起。”
柏婧立刻了然，促狭地眨眨眼：“哦——又去等你家那个‘冰山’哥哥啊？行吧行吧，那我们不等你了。”她说着，拽了拽周翊的袖子，“周翊，我们走！”
周翊冲黎海妍微微颔首，算是告别，便被柏婧拉走了。
黎海妍看着好友风风火火的背影，笑了笑，独自背上书包，穿过熙熙攘攘、充满青春荷尔蒙气息的走廊，走向高二年级的教学楼。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动线，也习惯了沿途一些或好奇或了然的视线。
高二的后门开着，黎海妍熟门熟路地走到门口，却没有进去，只是倚在门框边，安静地朝里面望去。
教室里人已经走了大半，林嘉仁还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微微蹙着眉，看着摊在桌上的物理习题册。夕阳的金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将他浓密的睫毛染成淡金色，连脸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他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
他似乎遇到了难题，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淡气场，让几个本想上前搭话的女生望而却步。
黎海妍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大约过了几分钟，林嘉仁似乎解决了难题，眉头舒展开来。他合上习题册，开始收拾书包。一抬头，目光便精准地捕捉到了门口那抹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间，黎海妍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残余的思索和冷意像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
“怎么不进来？”他开口，声音是独处于这个年纪男生的清朗，但语调依旧平缓，没什么大的起伏。
黎海妍这才走进去，脚步轻快，脸上漾开明媚的笑容：“怕打扰大学霸思考人生大事呀！”她自然地走到他课桌旁，手指划过冰凉的桌面，“走吧，回家。张叔应该已经在门口等了。”
林嘉仁“嗯”了一声，动作利落地将最后两本书塞进书包，拉上拉链，单肩背起。他个子很高，虽然才高二，已经一米八，站在黎海妍面前，需要她微微仰头才能对视。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穿过渐渐安静下来的走廊。黎海妍在他身边，话匣子就关不住了，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班上的趣事，哪个老师讲课口误闹了笑话，柏婧又怎么和周翊“斗智斗勇”……
林嘉仁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字表示他在听。他不会像柏婧那样热情回应，但黎海妍知道，他听进去了每一个字。因为他会在她说到好笑处时，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会在她抱怨物理好难时，淡淡地说一句：“晚上拿过来我看看。”
走出教学楼，秋日的风带着凉意吹来，黎海妍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林嘉仁脚步未停，却极其自然地将自己搭在臂弯的校服外套递了过去。
黎海妍一愣，随即笑嘻嘻地接过来，裹在自己身上。宽大的外套还带着他身体的余温，以及一股干净的、像是阳光晒过的皂角清香，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寒意。
“谢谢哥！”她的声音裹在衣服里，带着点闷闷的甜。
林嘉仁目视前方，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她穿好外套后，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让她能更轻松地跟在自己身侧。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走向校门口那辆等候已久的黑色轿车。这一刻，喧嚣远去，只剩下女孩清脆的絮叨和少年沉默的陪伴，构成了一幅名为“依赖”与“守护”的静谧画面。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林家宅邸。一进门，黎海妍就把书包往客厅沙发上一扔，整个人也像没了骨头似的瘫软进去，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怨气的哀嚎：“啊——累死我了！”
林嘉仁跟在她身后，动作依旧从容，将书包放在置物架上，然后走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拿起佣人提前放下的水杯喝了一口，才抬眼看向沙发上那个“生无可恋”的身影。
“才高一而已。”他语气平淡地陈述。
“才高一‘而已’？”黎海妍猛地坐直身体，眼睛瞪得圆圆的，开始掰着手指数落，“哥！你是高二的学霸，你当然觉得‘而已’！你知道我们今天的作业有多少吗？数学卷子两张！英语单词要背一百个！还有物理练习册要做完第三章！这还只是主科！副科还有笔记要整理……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越说越激动，小脸垮下来，嘴巴微微嘟着，完全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我感觉我的青春就要埋葬在无穷无尽的作业和考试里了！暗无天日！永无宁日！”
林嘉仁看着她夸张的表演，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他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看着她，用一种仿佛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说：
“嗯，按照这个进度，这样的‘苦命日子’，”他刻意重复了她用的词，“你大概还要再过三年。”
黎海妍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抓起手边的抱枕就朝他扔过去：“林嘉仁！你还是不是我哥！不安慰我就算了，还往我伤口上撒盐！三年！想想我都绝望！”
抱枕软绵绵的，没什么攻击力，被林嘉仁轻松接住。他拿着抱枕，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像是终于达到了某种目的，嘴角那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不然呢？”他挑眉，语气里带着点难得的、近乎恶劣的逗弄，“你以为高中是游乐场？”
“我……”黎海妍语塞，瞪着他，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以为至少能喘口气！结果比初三冲刺还可怕！”她重新瘫回沙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算了，跟你这种学习机器没法沟通。你体会不到我们凡人的痛苦。”
林嘉仁看着她这副样子，终于没再继续“刺激”她。他站起身，走到她旁边，将那个抱枕轻轻放回她怀里。
“作业哪科不会？”他恢复了平时那种淡淡的语调，问道。
黎海妍把脸埋在抱枕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物理……那些受力分析好烦……”
“嗯，晚上拿过来我看看。”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似乎放轻了些，“熬过这周，周末带你去吃那家你说想试试的日料。”
埋在抱枕里的黎海妍瞬间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刚才的怨气一扫而空，只剩下惊喜：“真的？你说那家很难预约的怀石料理？”
“嗯。”林嘉仁应了一声，已经转身往楼上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所以，现在可以去和你的‘苦命日子’搏斗了么，黎海妍同学？”
黎海妍抱着抱枕，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虽然作业还是那么多，考试还是那么难，但好像……也没那么绝望了。她重新振作起来，抱起书包，小声嘀咕着：“看在那家日料的份上……搏斗就搏斗！”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复古的台灯，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林嘉仁已经洗过澡，换上了舒适的深灰色家居服，身上带着清爽的沐浴露香气。他坐在书桌后，面前摊着几本大学程度的参考书，但注意力显然不在上面。
黎海妍抱着物理书和练习册，耷拉着脑袋蹭了进来，像只即将面临审判的小动物。她把那本让她头疼的练习册推到林嘉仁面前，手指点着上面一道画满了混乱受力分析图的题目，声音带着哀怨：“喏，就是这道……完全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林嘉仁没说话，伸手将练习册拉到自己面前，目光沉静地扫过题目。暖色的灯光柔和了他平时冷硬的侧脸线条，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搬个椅子过来。”他头也没抬，淡淡吩咐。
黎海妍赶紧从旁边拖过一把扶手椅，紧挨着他的书桌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一副虚心求教的好学生模样——虽然能维持多久是个未知数。
林嘉仁拿起一支铅笔，在草稿纸上利落地画了一个清晰明了的示意图，比练习册上那个印刷的简图要好懂得多。
“看这里，”他用笔尖点着草稿纸上的方块，“物体静止在斜面上，首先，重力，方向竖直向下。”他在重心位置画下第一个箭头，标上 G。
“其次，斜面对它的支持力，方向垂直于斜面向上。”第二个箭头出现，标上 N。
“最后，摩擦力。”他笔尖顿了顿，抬眼看向黎海妍，“题目说‘恰好静止’，意味着有向下滑动的趋势，但被静摩擦力阻止了。所以，摩擦力方向沿斜面……向上。”
第三个箭头补齐。一个清晰的受力图完成了。
“现在，建立坐标系。”他用尺子比着，在斜面上画下了标准的正交坐标系，X轴沿斜面向上，Y轴垂直于斜面向上。“把所有力，都分解到这两个方向上。”
他开始一步步讲解，声音不高，语速平稳，逻辑清晰得像在拆解一台精密的仪器。他没有直接告诉黎海妍答案，而是引导她去思考为什么支持力不等于重力，为什么摩擦力在这个情境下是沿斜面向上。
黎海妍一开始还听得认真，但听着听着，注意力就开始有些飘忽。
“……所以，在X轴上，重力的分力与摩擦力平衡；在Y轴上，支持力与重力的另一个分力平衡。列出等式，代入数据，就能解出摩擦系数。明白了？”林嘉仁讲完，放下铅笔，看向她。
黎海妍猛地回神，对上他清冽的目光，心里一虚，赶紧点头如捣蒜：“明白了明白了！哥你讲得太清楚了！”她生怕他追问细节，连忙拿起笔，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
林嘉仁看着她那明显带着点慌乱和敷衍的举动，哪里会不知道她刚才走神了。他没戳穿，只是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黎海妍硬着头皮算了半天，卡在一个等式变换上，笔尖杵着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脸慢慢皱成了一团。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自然地覆在她握着笔的手上。微凉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黎海妍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嘉仁握着她的手，带动笔尖，在草稿纸上写下那个关键的变换步骤，他的声音近在耳边，比刚才更低沉了些：“这里，移项，注意符号。”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清爽的薄荷味。黎海妍感觉自己的耳朵尖一定红了，幸好头发挡着。她几乎能感觉到他胸腔轻微的震动。
“哦……对，对哦，是这样。”她声音有点发紧，努力集中精神跟上他的引导。
他带着她写完关键步骤，便松开了手，重新靠回椅背，仿佛刚才那个短暂的接触只是教学需要。“剩下的会了？”
“会了会了！”黎海妍这次是真的会了，赶紧埋头把最后的结果算了出来，答案正确。她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
林嘉仁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还有别的不会？”
“暂时……没有了！”黎海妍合上练习册，抱起自己的书，像是生怕他再给她找出几道题来，“哥你继续忙你的大学问吧，我不打扰你了！”说完，几乎是逃离般地溜出了书房。
林嘉仁看着被她轻轻带上的房门，目光落在草稿纸上那最后几行还带着她笔迹的演算过程上，半晌，才重新拿起自己的书。只是，那书页许久都未曾翻动一下。书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台灯散发着的、暖融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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