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唯有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绿、微弱的光芒，像野兽的瞳孔，成为楼梯间里唯一的方向指引。空气冰冷而滞重，每一步踏在水泥台阶上发出的回响，都显得格外刺耳。
“这把螺丝刀，来的真是时候。”小W紧握着石师傅“无意”间留下的那柄冰凉的工具，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身旁的小李深吸一口气，两人交换了一个紧张又决绝的眼神，借着手机手电筒那圈昏黄的光晕，蹑手蹑脚地踏上了通往三楼那间“闲置”宿舍的旅程。
门，就在眼前。
与其说它是宿舍的门，不如说更像某种机密场所的入口。那扇普通的木门上，竟安装着一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精密电子锁，冰冷的金属面板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这……”小W看着手中那柄略显简陋的螺丝刀，又望了望那复杂的锁具，脸上写满了无奈，“这玩意怎么对付得了它？”
反观小李，她已经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锁眼周围的缝隙。“别急，”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专注的颤抖，“还好我家以前是开锁的，我偷学过几手。”她的额头很快沁出细密的汗珠，在微光中闪烁。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小李长吁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汗湿的额头。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响动，在寂静的走廊里如同惊雷。两人的心同时揪紧，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一股混合着金属锈蚀和陈年灰尘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手电光柱扫入室内，映出一副诡异的景象：
寝室里杂乱不堪，整个房间的地上堆积这各种金属零件，金属零件上都带着红的发黑的斑斑锈迹，显得非常诡异。角落里的床上甚至也已经被塑料膜封了起来。
两人在门口踌躇了许久，才敢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禁区。
“这些零件……好奇怪，”小W小声嘀咕，用脚尖轻轻拨动一个类似齿轮却又带着诡异触手的部件，“根本不像是任何已知机器会用到的。”
“公司为什么要收集这些？”小李的声音同样充满困惑和警惕，“还特意锁起来？”
小W的手电光无意识地扫过斑驳的墙壁，突然，在床边那片阴影里，她注意到了一片不寻常的痕迹。那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划痕，像是有人用尽最后力气，用指甲硬生生抠刻出来的文字。
那些文字扭曲、癫狂，充满了绝望的呐喊。“机械......服从度....走不了...我不想....“字迹非常潦草。字迹潦草难以辨认，小W只能依稀拼凑出这些零碎的词语。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急速爬上她的后颈。
“李全！”小李突然失声惊呼，手指颤抖地指着划痕旁一个几乎被磨平的名字，“我……我整理公司特种作业证存档时见过这个名字！他一年前就办完离职手续了！
“离职一年了？”小W的心猛地一沉，“那这房间……公司为什么不安排新人住？还用这种锁死死锁住？”
手电筒的灯光扫过堆满废弃零件的床下，突然，一个微弱的反光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小李壮着胆子伸手进去摸索，掏出了一个葫芦形状的吊坠。
吊坠材质不明，触手冰凉，表面泛着陈旧的金属光泽。她颤抖着打开它，里面藏着一张卷曲的纸条。上面的字迹与墙上的如出一辙，却更加清晰：
“服从度低于60%，无法离职。高于80%，将被‘转化’。他们……在偷取我们的寿命！
后面的字迹被一大块暗褐色的污渍彻底覆盖，再也无法辨认。
两人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回了自己的宿舍，房门在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那个充满不祥的房间。她们背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着。
无需任何言语，她们都能从对方眼中读到相同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恐惧——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现在！马上！
深夜，“叮咚”手机一亮，一条来自小李的消息传来。“他纸上写着被强制变成了机械体。”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他没有真的离职么？
“是啊，着实奇怪。变成机械体，那又会怎么样呢？难道会变成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铁桶僵尸，只剩下空壳？”她附带了一张铁桶僵尸的表情包，试图用玩笑冲淡恐惧，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小李：“一点也不好笑！（恐惧表情）我现在只觉得浑身发冷……”
小W：“我也是。只有一个办法了。”
小李：“离职！明天一早就去打报告！”
小W：“对！无论如何，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
消息的最后，两人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了下来，给这个死气沉沉的烂尾楼带来一点点生机。两人拿着打印好的离职报告，脚步沉重地走向二楼那间象征着权力与压迫的D总办公室。
她们将报告恭敬地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D总，一个面容隐藏在背光阴影里的男人，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甚至没有触碰那两张纸。
“啪！”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石块砸在地上，“拿回去。下次，看清你们的合同再来。”
小W飞速翻开合同，在密密麻麻的条款缝隙间，一行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小字，如同淬毒的匕首，刺入了她的眼帘：
“员工入职后，需待个人服从度稳定达到60%及以上，方可主动提交离职申请；否则，申请视为无效，公司有权不予受理。”小W看完之后心里一凉。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处境——想要离职，就必须提高服从度。然而，服从度提高的代价是什么？张哥那空洞的眼神、机械化的举止，以及李全在墙上刻下的绝望警告，如同梦魇般在她们脑海中盘旋。
日子在提心吊胆中缓慢流逝，转眼已过去了将近三个月。小W和小李如同行走在钢丝上，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顺从，内心的恐惧却与日俱增。她们不敢再轻易尝试离职，只能在暗中观察，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
这天，牛部长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随手扔在小W的桌上。
“小W，把今年的电费记录做个电子表格归档。”
“好的，牛部长！我马上做。”小W立刻换上温顺的表情，声音清脆地应道。
等到牛部长离开，她才拿起那摞纸。上面是财务部打印的清晰数据：
一月电费 1098
二月电费 1164
三月电费 5021
四月电费 1121
五月电费 1082
六月电费 4879
七月电费 1297
八月电费 1132
九月电费 4638
小W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三月、六月和九月那异常飙升的数字上，心脏骤然收缩。
“咦？”她无意识地低声惊呼，“怎么这三个月的电费……高了这么多？几乎翻了五倍！”
就在这时，旁边工位一直沉默不语的霞姐，忽然极轻微地侧过头，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主动开口：
“你也来了三个月了，没发现每到电费暴涨的那个月，总会有几个‘优秀’的同事，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吗？动作会有点僵，眼神会有点空，就像……上了锈的机器。”
小W一愣，好像是有几个同事在电费暴涨的那个月行为举止非常异常。
霞姐的目光警惕地瞟了一眼财务部的方向，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如同地狱传来的魔咒：
“那是因为……每三个月，楼上那台‘主机’，就要抽取一次服从度高的员工的‘寿命’，用来给D总……续命。”
“抽……抽取寿命？！”
这短短的四个字，对于小W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她终于明白了李全纸条上那句话的真正含义，也明白了所谓“转化”的终极目的——不仅是变成机械奴仆，更是被榨干生命的本源！
十月中旬的北方，秋意已深，空气中带着萧瑟的寒意。但此刻，小李和小W所感受到的，是一种源于灵魂战栗的冰冷。那令人窒息的寒意，并非来自天气，而是源于这个被揭露的、血淋淋的恐怖真相。
她们仿佛能听到，那悬挂于头顶的利剑，正随着电费账单上跳动的数字，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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