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清晨，阳光已失却了盛夏的酷烈，只余下一片惨白而疏淡的光，透过污浊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安全部办公室，非但没能带来丝毫暖意，反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映照得如同翻滚的灰烬。两个走投无路的姑娘，正站在这一片清冷的光晕里，低声谋划着最后的抗争。
“既然走不了，那就干！”小W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声音里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厉与决绝。
“豁出去了！一定有办法的，我们必须反抗到底。”小李用力点头，脸上是同仇敌忾的坚定，只是那微微颤抖的尾音，泄露了她心底深藏的恐惧。
她们沉浸在自己悲壮的情绪里，全然未曾留意到，角落里那只一直安静趴伏着的边牧“豆豆”，那双原本温顺的棕色眼眸，正以一种不自然的速率逐渐染上猩红。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呜咽，缓缓站了起来，肌肉紧绷，一步步朝小W和小李逼近。
那无形的压迫感如山般压下，二人下意识地后退，脊背猛地撞上冰冷的门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退无可退！
小W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出半根原本准备当零嘴的火腿肠，颤巍巍地递过去，试图唤醒豆豆熟悉的记忆。“豆豆，乖，吃，吃东西……”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然而，豆豆对此毫无反应。它那双猩红的眼睛，像两盏来自地狱的探照灯，直勾勾地锁定小W。目光交汇的刹那，小W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上天灵盖，大脑“嗡”的一声。她眼神瞬间涣散，身体僵直，如同一个被剪断提线的木偶。
“小W！小W！”小李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死死抓住小W的肩膀，疯狂地摇晃，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你醒醒！看着我！”
可无论她如何呼喊，小W依旧浑浑噩噩，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反应，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全部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霞姐端着水杯站在门口，看到屋内景象，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嘴里不满地嘟囔着：“你们两个新来的，怎么又在豆豆面前说这些不该说的话！”
她语气里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的无奈，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挡住了豆豆凝视小W的视线。
她伸出手，极其熟练地、温柔地抚摸着豆豆头顶的毛发，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像在吟唱一首古怪的安魂曲：“豆豆乖，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会好好工作，服从公司的一切管理，为公司创造更高的价值……”
奇迹般地，在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和抚摸下，豆豆眼中那骇人的红光如潮水般褪去，恢复了温顺的黑色。它甩了甩头，喉咙里的低吼消失了，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霞姐的手心，重新趴回了角落。
几乎在同一时间，小W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眼神重新聚焦，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小李死死扶住。
“给，喝点水。”霞姐递过自己的水杯，看着小W小口啜饮，脸色逐渐恢复血色，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下次长点记性，千万别在边牧面前说要反抗、离职，或者说公司不好之类的话。”
她看着两个惊魂未定的女孩，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深夜，万籁俱寂。两个女孩挤在小W狭小的寝室里，连灯都不敢开得太亮，只借着床头一盏昏暗的小台灯，在一张A4纸上潦草地记录着近日的发现。
纸上凌乱地写着：
·规则：不能在边牧面前说公司不好（触发控制？）
·豆豆项圈：癸未年四月？服从度？
小W咬着笔杆，眉头紧锁，目光落在“癸未年”三个字上。“监控么……它是在替领导监控所有心怀不满的人？可那个牌子，‘癸未年’，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一个年份吗？”
“我来查！”小李已经抢先一步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舞动，搜索着“癸未年”以及她们公司的成立信息。
“诶！”片刻后，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将手机屏幕猛地递到小W眼前，“重大发现！最近的癸未年就是2003年！你看这里，工商注册信息显示，我们公司也正是2003年4月正式成立的！”
小W瞳孔一缩，脸上闪过惊喜：“豆豆项圈上的‘癸未年四月’，指的就是公司成立的日子！它看起来绝不像一条十几岁的老狗，那这块牌子，还有它本身，一定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那除了豆豆，我们还有其他突破点吗？”小李看着纸上密密麻麻却毫无头绪的线索，一脸愁容。
“这个公司核心的区域我们都难以接触，”小W用笔尖重重地点着“三楼空寝”几个字，左侧的眉毛微微挑起，“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是我们目前还能探索的，大概……就只有再去会会三楼那些‘空’寝室了。”
“好！那我们就去探上一探！”小李的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异常的坚定。
两人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门，像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手电筒的光束在空旷的三楼走廊里小心扫过，如同探照灯搜寻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忽然，光束边缘似乎捕捉到一个矮小的身影，在走廊尽头的角落一闪，迅速没入了一间寝室！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确认。她们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强光手电和从保洁间顺来的扫帚杆，屏住呼吸，走向那扇虚掩着的、仿佛在邀请她们的房门。
越是靠近，一阵微弱但清晰的“咯吱……咯吱……”声便越是清晰，那是某种金属设备在持续、规律运作的声响，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小W壮着胆子，将眼睛贴近门缝。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她看清了里面的情形——一个约莫半人高、造型简陋的履带式机器人，正机械地挥舞着机械臂，整理、搬运着地上散落的一堆奇形怪状的黑色金属线和管道。那些管道粗细不一，表面布满污渍，看上去既陈旧又诡异。
仔细观察，确认那机器人似乎只遵循着固定的程序，对她们的窥探毫无反应后，两人才极其谨慎地侧身踏入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的金属锈蚀和尘埃混合的气味。
小W的目光被地上几个散落的、相对完整的零件吸引。她弯下腰，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捡起一个仔细查看。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金属的瞬间——
“嘀嘀嘀！！”
她手腕上那个公司统一配发的、监测生命体征和定位的电子手环，突然爆发出尖锐急促的警报声，屏幕疯狂闪烁起刺眼的红光！
小W像被电击般猛地缩回手，连退几步，脸上血色尽失，一副劫后余生的惊惧。“好险……这玩意儿辐射超标！怪不得这里要锁起来！”
“我就说！”小李恍然大悟，压低声音，“前段时间我一用手机跟朋友吐槽公司，信号就变得极差，消息也发不出去，看来不只是屏蔽，很可能也是被这里的辐射干扰了！”
“话说回来，这个机器人难道就只是在这里清理这些‘垃圾’？”小W惊魂稍定，再次将手电光对准那个依旧在不知疲倦工作的机器，“这些管道，到底是用来运送什么的？”
她深吸一口气，克服着内心的恐惧，又靠近了一些，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个沉默的机械劳工。终于，在机器人金属躯干的右下角，一个不甚起眼的位置，她发现了一个蚀刻上去的、结构复杂的图案。
那是一个血红色的齿轮状外圈，充满了工业的冰冷感；而齿轮内部，却嵌套着一个风格迥异、线条古朴的阴阳八卦图形。整个标志散发着一种科技与玄学粗暴结合的、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
眼看再也找不到更多线索，两人只得悄然退出，返回宿舍。小李依旧保持着乐观，摆弄着手机：“今天也不是一无所获嘛，至少我们看到了这个奇怪的机器人，还有这个诡异的标志。不过……”
“不过什么？”小W回头，看向正盘腿坐在床上，对着手机屏幕冥思苦想的小李。
“我查到了！”小李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几张对比图，“这个核心的阴阳鱼和它周围这些符号的组合，很像一种流传在陕西华阴地区的古老图腾。但具体代表什么，象征哪个教派或者组织，网上就查不到更详细的资料了。”
“华阴？”小W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个词，脑中灵光一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面试时人事资料里提到过，大老板D总，就是华阴人！”
她猛地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得意与凝重的神情，抢过小李的手机，放大那个图案中的卦象部分：“让我看看这个卦象到底是什么，这可是我的强项！”
她凝视着那由长短横线组成的符号，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比划，喃喃自语：“下卦为巽，巽为风；上卦为坎，坎为水。这是……井卦！”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易经》井卦，有汲取、滋养之意，但也暗藏陷阱与禁锢。这个卦象，不正完美对应了霞姐说的‘吸取寿命’吗？公司就是把我们当成了井里的水，予取予求！”
她的语气愈发凝重：“而且卦辞有云，‘无丧无得，往来井井’，意思是局面僵持，没有得失。
这提示我们，静守尚可维持，妄动则可能招致凶险。我们必须想办法打破这种僵局，让水流动起来，才能看清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好！”小李被她的分析点燃，脸上浮现出赞许和决心，“那我们就想办法让它‘动’起来！明天，我们想办法上四楼看看！我总觉得，那上面的异响，可能就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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