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名为「C市_Central_Hospital_Rev.pdf」的文件，像一枚投入静湖的巨石，在林溪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枯坐在电脑前，耳畔是歌单里循环的雨声与呼吸声，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混乱。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那份医院的文件，那个他持续关注天气的远方城市，那些没有标签的药片……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她不愿深想的可能性。
手机屏幕上，顾屿的会议状态尚未结束。她看着那个灰色的月亮图标，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力的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跳跃着顾屿的名字。林溪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才接起电话。
“会议结束了？”她尽量让语气轻快。
“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会议后的疲惫，但依旧温和，“刚刚好像看到你上传了新草图？可惜还没时间细看。”
“没关系，不急。”林溪顿了顿，试探地问：“你……晚上吃饭了吗？只喝咖啡可不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他略带歉意的低笑：“被发现了。还没，没什么胃口。”
“那怎么行！”林溪立刻说，心里那份担忧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要不……我叫个外卖给你？我知道有家粥店很清淡养生……”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选择了最“养胃”的食物。
顾屿轻笑出声，那笑声透过听筒，震得她耳膜发痒：“养生？林总监，我现在更需要的是能唤醒味觉的东西。”他顿了顿，忽然提议：“不如……我们‘云吃’个火锅？你选家你喜欢的，我选家我附近的，开视频，就当……一起吃饭了？”
这个提议出乎意料，却又带着他特有的、试图打破距离感的浪漫。林溪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又酸又软。
“好呀！”她答应下来。
视频很快接通。屏幕那头的顾屿似乎在家，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头发有些微湿，像是刚洗过澡，背景是简洁的客厅。他看起来比平时松弛，也……更苍白一些。
林溪选了一家热闹的川式火锅外卖，红油滚滚；顾屿那边则是一家精致的海鲜粥底火锅，清淡鲜美。两人隔着屏幕，举杯（她的是酸梅汤，他的是温水），“隔空”碰了一下。
“庆祝林总监的电脑重获新生。”顾屿看着她被辣得微微吐舌头的模样，眼里带着笑意。
“庆祝顾总监……终于肯好好吃饭。”林溪回应道。
气氛渐渐热络起来。他们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吐槽各自火锅店配菜的奇葩程度，分享最近看到的趣事。林溪暂时将那些沉重的疑虑压了下去，享受着这片刻的、仿佛触手可及的陪伴。
这时，林溪看到社交媒体上弹出一个热门投票：「#恋爱中你最心动的瞬间# 选项：A. 记住你所有喜好 B. 需要时永远在线 C. 为你学会新技能 D. 凡事有交代」
她觉得有趣，顺手把手机屏幕对准了摄像头，开玩笑地问：“顾同学，请作答？单选题哦！”
顾屿看着屏幕上的选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然后非常认真地看向她：“很难选。但如果硬要选的话……”
他微微倾身，靠近了镜头，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或许会选E。”
“E？”林溪一愣，“没有E选项啊。”
“E.”他目光专注，一字一句地说：“是‘仅你可见’的所有A到D。”
屏幕内外，空气仿佛静止了。
林溪的脸瞬间爆红，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酥麻感窜遍全身。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而屏幕那头的顾屿，在说完这句堪称“绝杀”的情话后，似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淡红。
这个细微的害羞反应，比任何话语都更具杀伤力。
“犯规……”林溪小声嘟囔了一句，把发烫的脸埋进手臂里，不敢看他。
顾屿在那边低低地笑了起来，气氛暧昧又甜蜜到了极点。
火锅的热气渐渐散去，视频通话也接近尾声。
“好了，不早了，你明天还要赶稿。”顾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舍的温柔，“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林溪点点头，看着他，“别忘了……吃点好消化的。”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又叮嘱了一句。
“好。”他温和地应着。
挂断视频前的那一刻，顾屿似乎想起什么，起身似乎要去厨房倒水。他拿着水杯走过客厅的落地窗。
就在那一瞬间，林溪的目光无意中追随着他的身影，落在了他身后那片巨大的、映照着室内灯光的玻璃窗上。
清晰的倒影中，她看到在他走过的茶几上，随意放着一板她无比熟悉的、没有标签的白色药片。而旁边，是一张展开的、印着航空公司Logo的行程单。
目的地栏目的缩写，赫然是——C市。
出发时间，是…后天。
视频通话在此刻恰好结束，屏幕骤然变黑。
林溪握着手机，僵在原地。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而她仿佛被冻结在了刚才那一秒的倒影里。
那句“仅你可见的所有A到D”带来的极致甜蜜尚未消散，而冰冷的现实已透过一方小小的屏幕，无声地凿开了所有粉饰的太平。
他还是要去了。带着他的药，和他不曾言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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