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通话结束后的黑暗，像一块冰冷的幕布，将林溪笼罩。茶几上药片和行程单的倒影，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视网膜上，挥之不去。那句“仅你可见”的甜蜜情话还在耳边回响，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悲凉的底色。
她枯坐了许久，直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才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缓缓倒在沙发上。心里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怀疑、担忧、恐惧，还有一丝被隐瞒的委屈，交织成一张沉重的网。
她该怎么办？直接问他？戳破这层看似美好的窗户纸？还是继续配合演出，假装一无所知？
一夜无眠。
第二天，林溪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打开手机，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顾屿的早安问候，时间比平时稍晚一些。
【屿】：「早。昨晚睡得好吗？」
附了一张窗外阴天的照片：「天气好像不太好，适合窝在家里。」
他的语气听起来与往常无异，甚至带着点慵懒。林溪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回复。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发出这条消息时，可能正忍着不适，或者刚刚服下那些没有名字的药片。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维持现状。至少在他主动坦白之前。
「早呀~睡得还好！阴天确实适合当咸鱼（躺平）」她努力让回复显得轻松，甚至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几乎是立刻，顾屿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屿】：「咸鱼也需要补充能量。早餐吃了吗？」
【屿】：「（分享新闻链接：#营养学家建议早餐摄入优质蛋白#）」
这种自然而琐碎的关心，像细小的针，一下下扎在林溪心上。她回复：「正准备去吃！顾总监今日份的养生推送已查收~」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正如她的心情。
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胡思乱想里，林溪强迫自己投入工作。她打开社交软件想找点灵感，首页恰好刷到苏芮转发给她的一个热门话题：「#多巴胺穿搭拯救坏心情#」。
帖子里是各种色彩鲜艳、活力四射的穿搭图片，旨在通过视觉刺激提升情绪。
苏芮还附带留言：「姐妹！试试！据说疗效显著！比男人的嘴靠谱多了！（狗头）」
林溪看着那些明亮的颜色，心里微微一动。她鬼使神差地打开衣柜，找出了一件鹅黄色的卫衣和一条宝蓝色的半身裙——都是她平时觉得太过鲜艳很少穿的颜色。
换好衣服，她甚至心血来潮，化了个比平时稍浓的妆，涂上了正红色的口红。
看着镜子里那个色彩鲜明、几乎有些陌生的自己，她感觉心里的阴霾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一点点。她拿起手机，对着镜子拍了一张穿搭ootd，发给了苏芮：「多巴胺疗法实验开始！报告：颜色浓度过高，有点晕（笑哭）」
苏芮秒回：「啊啊啊好看死了！像颗活力小柠檬！赶紧发朋友圈馋死顾某人！」
林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发朋友圈。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照片发给了顾屿。
「报告顾总监，‘氛围总监’今日试图用色彩对抗阴天！效果待评估~」
消息发出去后，她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他会怎么回应？会觉得太花哨吗？
几分钟后，顾屿直接发来了一张图片。
那不是文字回复，而是一张——绘的、她刚才那张照片的Q版速写！
画面上的Q版小林溪穿着那身亮眼的衣服，叉着腰，昂着头，一副“本小姐今天超亮眼”的得意小表情，背景还画了几道象征活力的彩虹射线。
画风可爱又传神，捕捉到了她照片里那份强打精神的神韵。
【屿】：「评估报告：效果拔群。已成功照亮本设计师的阴沉早晨。」
【屿】：「以及，建议将‘多巴胺穿搭’列入艺术中心访客着装建议手册。（认真提议）」
林溪看着那张可爱到爆的Q版画，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总能精准地接住她所有的情绪，并用一种独一无二的方式给予回应。这种极致的温柔和默契，让她如何能不爱他？又如何能不去害怕失去？
她强压下泪意，回复道：「收到！已列入手册草案第一条！」
「不过顾总监，你这‘随手一画’的技能是不是点得太满了？这让我专业人士很有压力啊！」
【屿】：「压力转化动力。比如，或许可以激励林总监为我设计一个专属头像？（暗示）」
两人就这样借着“多巴胺穿搭”和“头像设计”的话题，看似轻松地聊了起来，仿佛昨晚那令人心悸的发现只是一场幻觉。
期间，林溪还看到顾屿分享了一个最近流行的“电子木鱼”小程序链接，美其名曰「适合创作间隙，积攒赛博功德，平心静气」，把她逗得哭笑不得。
气氛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甜蜜和轻松。
傍晚，话题渐渐平息。
林溪看着屏幕上那些可爱的对话，鼓起勇气，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你之前是不是提过要出差几天？什么时候出发呀？那边天气怎么样？」
这个问题发出去后，对话框顶部立刻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显示了很久。
久到林溪的心跳再次加速。
然后，提示消失了。
他没有回复。
几分钟后，林溪看到那条询问出差的消息旁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灰色的【已撤回】提示。
他撤回了她的消息。
紧接着，顾屿的新消息跳了出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屿】：「有点困了，可能昨晚没睡好。我先休息一下。」
【屿】：「晚安，小林溪。今天很亮眼。」
然后，他的状态很快变成了【离线】。
林溪看着那条被撤回的、关于出差的询问，和他几乎堪称仓促的“晚安”，刚刚被多巴胺色彩和Q版画温暖过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沉进一片冰冷的、沉默的深海。
他看见了。他选择了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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