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林溪几乎没有合眼。健康APP里那条代表顾屿生命体征的曲线，成了她世界里唯一的光标，随着它的每一次微小起伏而呼吸。直到天际泛白，数据显示他的心率终于稳定在80左右，血氧维持在98%，她才在极度的疲惫中短暂睡去。
醒来时，手机里安安静静。没有早安问候，没有分享，什么都没有。她点开健康APP，数据最后一次更新停留在清晨六点，之后便再无动静。
恐惧再次悄然探头。她试探着发去一个可爱的早安表情包。
消息发送成功，没有显示已读。
时间缓慢流逝，依旧石沉大海。
上午在焦灼的等待中度过。苏芮不放心，又来陪她，带来早餐和一大堆八卦杂志，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看这个，‘当红小生疑似恋情曝光’，这拍得糊得亲妈都不认识……”苏芮努力炒热气氛。
林溪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机屏幕。她甚至开始怀疑，昨晚那短暂的平稳，是否只是一场幻觉，或者是……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就在她几乎要再次被恐慌淹没时，手机终于响了！
不是消息，而是一封电子邮件的发件提醒。
发件人：屿
主题：「请假条」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立刻点开。
邮件内容很短，是顾屿一贯简洁的风格：
「林总监：
因身体原因，需请假数日进行‘系统维护与升级’。期间信号可能不佳，无法及时处理工作（及闲聊）事宜。
所有未回复消息，将自动累积利息，待回归后一并结算。
勿念。
顾屿 」
这封措辞正式又带着他特有冷幽默的邮件，像一道微光，驱散了部分的迷雾。他还在，他还有精力用这种方式向她报备。
但“信号不佳”、“系统维护与升级”这些词，又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这意味着，他可能要接受某项重要的、或许会影响他状态的治疗了。
林溪反复看着那封邮件，鼻子发酸。她退出邮箱，点开微信，他的状态依旧是没有已读。
她想了想，没有在微信上回复，而是选择了回复他的邮件。
她模仿着他的格式：
「顾总监：
准假。‘系统维护’为首要任务，闲杂事宜（包括本总监的问候）可一律忽略。
利息按复利计算，日息10%，请做好心理准备。
另，附件为‘氛围总监’特批的‘系统升级期间专属能量包’，请查收。
盼早日归队。
林溪 」
她在附件里，没有放任何实质性的文件，而是上传了一张图片——那是她刚刚匆忙画的一幅简笔画：一只戴着听诊器、穿着白大褂的小熊（代表医生），正小心翼翼地给一棵挂着输液瓶的、有点蔫蔫的胡杨树（代表他）浇水，旁边还有一个敲着电子木鱼的小狐狸（代表她）。画面简单，甚至有些幼稚，却充满了笨拙的祈愿。
发送成功后，她感到一种虚脱般的无力。这是她唯一能做的、跨越距离的陪伴和加油。
下午，她无意中点开一个音乐APP，发现她和顾屿互相关注后，APP有一个“好友正在听”的实时功能。
此刻，顾屿的名字后面显示着：
「正在听：《Weightless》- Marconi Union」
她记得这首曲子，号称是“世界上最放松的歌曲”，经过科学设计用以降低焦虑和心率。
他正在听这个。
他是在为接下来的“升级”做准备吗？他是不是也很害怕？
林溪的眼泪无声滑落。她没有打扰，只是默默地，点开了同一首歌。
让同样的旋律，在同一时刻，流淌进两个人的耳朵里。
仿佛这样，就能分担他的焦虑，传递去微不足道的力量。
夜幕再次降临。
林溪发现，顾屿的微信状态不知何时，悄然从「iPhone在线」变成了一种很少见的状态：
而之前那封邮件里提到的“信号不佳”似乎也应验了——她下午尝试分享过去的几个搞笑短视频，一直显示「发送中」，最终都变成了红色的感叹号。
他仿佛真的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升级舱”。
世界再次变得寂静。
唯一还能正常工作的，竟然是那个健康数据共享APP。
数据显示，他的心率从傍晚开始，逐渐下降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平稳状态，稳定在60bpm左右，血氧100%，压力指数也变成了“正常”。
这种过于完美的数据，反而让林溪感到一丝不安。这像是……被人工干预后的结果？是药物作用？还是他已经开始了什么？
她不敢深想，只能徒劳地守着这串冰冷而完美的数字。
深夜，万籁俱寂。
林溪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手机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她猛地惊醒，抓过手机。
屏幕亮着。
没有新消息。
没有邮件。
但是——她死死地盯着微信列表里顾屿的名字。
他的状态，不知在何时，从那「手机不在身边」，悄然变成了：
「5G在线」
他拿回手机了？还是……？
她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破膛而出。
而更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在那状态旁边，代表「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并没有出现。
他在线。
他沉默着。
仿佛一个提前结束“升级”的程序，静静地、异常地，悬浮在了网络的另一端，凝视着这片沉寂的、未能送达的消息海洋。
林溪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感觉自己正在目睹一个幽灵的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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