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说?为什么不能现在说,是讳莫如深,还是不能交浅言深?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像一头老牛一样反复嚼着这句话,也没能将它嚼碎消化。
房里冷气开得很足,我将被子拉到鼻尖,新换的被套有淡淡的威露士香味,闻着熟悉又亲切。
我又蹭了蹭被子,软乎乎的。这是江也平时盖的那张,他将它让给了我。也不知道他这会儿盖的被子够不够暖?
我躺不住了,骨碌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去江也房前。耳朵贴上房门,听了半天没动静。试探着压下门把手,果然没锁。于是我蹑手蹑脚地猫进了江也的房间,在他床头边的地板坐下。
江也侧身蜷睡着。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挤进来,在他高耸的眉骨和鼻梁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看起来好像日出前的绵延山峦。
我忍不住伸手触了触他的眉眼——睡相真好啊,整个人乖乖巧巧的,让人有想要猛揉一顿这张脸的冲动。
我犯了好一会儿花痴,才意识到他的呼吸听起来有些粗重。换手背一探,果然额头发烫,又开始烧了。
我小时候常发烧,久病成医、经验十足——首先捏捏江也的手,这会儿冰凉凉的。便从隔壁房抱来被子盖上,再搓搓手心,好让它们快点儿暖和起来。
这一搓,把江也给搓醒了。
他迷离的一双眼在看到我之后顿时清醒,腾地坐起身来。
“怎么不睡觉?”
他倾身看见我坐在地上,又说,“不是跟你说过地上有寒气,不要光脚、也不要坐地上吗?”
你有说过吗?
他这么说着,还将我拉到床上,被子一扯罩住我,将我揽进怀里,又用下巴蹭我头顶。过了会儿,没动静了。
我抬头看,原来人已沉沉睡去——
自然得好像这不是第一次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可我一颗打鼓的心和僵着的身体,相比之下明显弱了一大截。
虽然我人在江也的怀抱里,听着他的心跳和均匀的呼吸声,紧张得僵着身体,心里小鼓也打个不停。
可我似乎也在他的梦乡之外。
于是越想越委屈,抽抽嗒嗒抹起眼泪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再探探江也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我只好收了眼泪,轻手轻脚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出去找了条温毛巾来给他擦额头和手肘凹。来来回回不知道跑了多少趟。
等江也的额头终于不烫了,我便把冷气一关,卷走自己的被子回房睡去了。
一觉睡到大中午。
走出房门时,餐桌上摆了好些餐盒,而江也正坐那写写画画——
我差点以为自己这会儿在家里,而餐桌前的是戴着老花镜的老梁。
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朝我扬起笑脸:“来吃早餐。”
我哦了一声,拐去洗手间刷牙。
漱掉泡沫再抬头,面前的镜子里除了一个嘴边沾满泡沫的我,还有一个杵在门框的江也。
我吓了一跳,“?”
江也从镜子里看着我,眉眼写了担忧:“怎么了?”
我扁起嘴摇头,只自顾自用毛巾擦着脸。
“谢谢你昨晚照顾我,是不是很累?”
我仍然低着头,“我没有,你认错人了。”
江也听闻便低下头来看我。我故意别开脸躲他,他偏偏跟影子一样,我转哪他寻哪。
到最后他顿了几秒,突然笑了:
“我只是烧了,又不是傻了。”
“你就是……”
我还想坚持,被江也的动作打断了。
他掌住我后脑勺让我贴在他胸前,然后俯身下来,鼻息喷得我耳朵温温热热:
“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我咬着嘴唇纠结几秒,还是摇摇头。
“好吧,先吃早餐好吗?”
我点点头。
我低着头往嘴里塞虾饺,一言不发。
十年的空白横在中间,其实我们比普通朋友熟悉不了多少,却直接凑到了一起。
像一栋没打好地基却在持续加高的楼,总觉得不知何时就会倒塌。
我后知后觉,有可能江也是对的,一见钟情不能相信。
当下我的心情不适合再待下去,而江也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所以吃过早餐后,我找了个由头便离开了。
爱上和哀伤,好像算得上同音——所以爱上注定要哀伤吧?
一大早就陷入一阵低落中,我只好漫无目的地沿街走。
我坐地铁来到江边。
这里的江和S城的江不太像,却也不失为发呆的好地方。
途中经过烟酒店,我下意识地又想进去买一包爱喜,想了想还是作罢,拐进一旁的便利店,买了支棒棒糖。
太阳准备移到头顶上方时,扣扣里的傻鸭头像给我发来一条消息:
【你讲嘢:掐指一算,你可能需要我。】
【靓鱼一条:?你又知道】
【你讲嘢:当然,我是谁。】
【靓鱼一条:谁】
【你讲嘢:你男朋友。】
【靓鱼一条:一边去呐您】
【靓鱼一条: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
【你讲嘢:谁?】
【靓鱼一条:天上下凡的无暇仙子】
【靓鱼一条:百年不遇的完美帅哥】
【靓鱼一条:跟一般的凡夫俗子不一样!】
【靓鱼一条:包括你!】
【你讲嘢:行。】
【靓鱼一条:嘻嘻】
不着调地聊了会天,心情好像好了些。我正想收起手机,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讲嘢:那你现在怎么回事?】
【靓鱼一条:?】
【你讲嘢:不是又打算三分钟热度了?】
【靓鱼一条:没有啊?!】
【你讲嘢:不是吗?】
【靓鱼一条:你这卦怎么只有一半准呢?】
【你讲嘢:那你说,我洗耳恭听。】
我拉开易拉罐上的环猛灌一口可乐,只纠结了一会儿,抓起手机敲起字来。
【靓鱼一条:我心情是不好没错】
【靓鱼一条:不过是因为他昨晚把我认成他前女友了】
【你讲嘢:?】
【靓鱼一条:好了你收声,我不想听】
【靓鱼一条:下了,88】
我飞快地退出了扣扣。
我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八成又要将我正交往的男生批评得体无完肤。
我向来耳根子软,所以不听了。
我蹲在江边咕咚咕咚干掉剩下的可乐,突然觉得自己真犯傻啊!谁还没有个前任呢?把她从江也心里挤掉不就行了?
于是我鼓起劲来,溜达去了一趟花鸟鱼市场,拎了只海星出来,打算折返江也的公寓。
快到小区时,远远地看到一个蓝白格衬衫背影,不是江也是谁?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蹦到他面前。
“要去哪里呀?”
他被吓了一跳,看清是我后眼睛一亮,“还想去学校找你呢,怎么不接电话?”
我掏出手机看,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
我朝他扬扬手里的东西:“看,我买了只海星给你!”
他只飞快地看了眼海星,眼神又落回到我脸上,久久没移开,像在看什么实验数据似的,认真而专注。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看看海星吗?”
“看呀,回家看。”他接过我手里的海星,又问,“你吃饭了吗?”
我摇摇头。
他也朝我扬了扬手里拎的一袋东西,“我做了肉酱意面,吃吗?”
我才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是一个帆布便当袋,粉白菱格纹上印了颗草莓,不太是江也的风格。
心里刚刚膨胀起来的泡泡啵地一下破掉了,心情又 down 了起来。
但是,江也做的肉酱意面好对我的胃口啊。
我喜欢肉酱意面,只要菜单上有肉酱意面我都会点。但是做得好吃的是少之又少——
要么面底硬得像橡胶条,要么茄汁和肉酱老死不相往来一样各过各的,我总是只吃几口就吃不下了。
而江也做的这一份,软糯酸甜的沙茄裹着肉酱,面底软得刚刚好——跟我这种牙口不好的“吃软饭公主”简直不要太搭。
隐隐的烦闷丝毫影响不了我的食欲,我埋头苦吃,三下五除二就光盘了。
准备扯张纸巾擦嘴时,才发觉一旁的江也正托腮看着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一个激灵,赶紧低回头来用纸巾捂住嘴巴,忍不住回想自己刚刚的吃相——
我太饿了,而这意面又太好吃,吃相大概率是不太好看的。
见我吃好了,江也牵着我的手将我转过去面对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问:“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前男友吗?”
“?”
“我想听。”
我点点头。只有一天的恋爱经历根本没啥可说的,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听我说完,江也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我歪头看他等着他反应,他回过神来:“就这样,没啦?”
“没啦。”我耸耸肩。
“你不要问问我的吗?”江也又问。
我低下头,又抬头,没想到正好对上江也的灼灼目光,只好撇开脸去。
“我不要问。”
江也叹了口气,将我的脑袋掰过去强行看他,然后压低身跟我目光平视。
他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幼儿园小朋友,让我有点难为情。
紧接着,我听见他说:
“我没有前女友。”
注释:
爱上=哀伤处,取自 Kiri T 的《哀伤和爱上算不算同音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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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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