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羞又恼,瞬间老实,正襟危坐,不敢造次——
敢情他老人家从头到尾都知道我在偷看他!
我咬牙切齿拿出手机登上 □□,看清后,差点没把牙根咬断——
那神棍竟已极不负责任地下线了。
“想听什么歌?”江也突然腾出手来,将手机递给我。
他手里的屏幕解了锁,甚至毫不设防地停留在一个
聊天列表的页面,像是敞开了大门的房间。
我心动,却不敢抬手接过来。
他的手僵在空中几秒,最后只好缩回去,自己在列表中随便翻翻点了一首。
顷刻间,哀愁流转的钢琴在车内流淌。前奏之后,Adele用沙哑而浑厚的嗓音唱着:
“I heard that you're settled down
That you found a girl
……”
过于熟悉的旋律响起,我感觉胸腔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酸涩,扩大着延伸到将我包围。
在复读的那一年里,无数次情绪跌落谷底之时,我都在循环听着这首歌,一个人在放学熄灯后空无一人的跑道上散步,一圈又一圈。
高考后,这首歌便在歌单中沉了底。
而此刻坐在我旁边的江也,则变成那酸涩涟漪的又一个源头。我偏头看向窗外,情愿跳窗而出。
“前面塞车了,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停下,等畅通了再走?”
江也的声音朝我后脑勺砸来。
我望着窗外,木然点头。
没多久,车经过一阵左拐右拐,驶入光线骤暗的空间内。
我回过神来,发觉我们到了一个地下停车场。
“时间还早,要不要看电影?”他又问。
“也好。”
我想起来我的任务,抬手看了看时间。接近下午四点——这不是已经完成神棍说的“确保末时和江也待在一块”的任务了吗?
可他没说再待下去又会如何!
趁着去洗手间的当儿,我登上□□,见那神棍正好在线,便赶紧向他提出夺命连环问。
【你讲嘢:放心,加时效果只会更好。】
【一条靓鱼:真的?】
【你讲嘢:真的。】
【一条靓鱼:…再信你一次】
本着用人不疑的原则,我抱着一桶爆米花,大摇大摆随江也晃进了电影院。
跟走散又重遇、喜欢着又不敢追求的天降竹马一起看电影,buff 直接拉满,这让人如何还能专心看电影?
大概率是不能的——除非主角是托尼·斯塔克。
电影刚开场时,我还在纠结着我的手该往哪放、爆米花该不该自己抱着。
但没过多久,我的注意力便全被托尼吸走了。
钢铁英雄如托尼,原来也有脆弱的时候。看他陷入身心焦虑中无法自拔,我揪心又心疼,爆米花都没吃几颗。
最后,钢铁侠战胜恐惧和焦虑,打败满大人,一句「I’m Iron Man」把我震得直抹眼泪。彩蛋、片尾都已结束好一会儿,我仍然沉浸在剧情中无法自拔。
直到一个手掌在我眼前晃了几下,强行将我从电影中抽离出来。
“你还真是喜欢钢铁侠。”江也嗤笑着说道。
我看着他怀里抱着的那桶 99 新的爆米花,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意味,不禁反问,“你不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
他顿了顿,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我:“我看了地图,还在塞车,先去吃饭吗?”
我没过多犹豫,点了点头。
刚刚那任务加时的第一回合,我自觉表现超常,若再叠加一次,应该也能应付得绰绰有余。
正好是吃饭时间,商场里的各式餐厅前都坐满了等位的人。
我跟在江也身后,略过一家又一家人满为患的店,在一个角落里门可罗雀的日料店中,寻到一处下沉式榻榻米座位坐下。
我在那座位里环顾四周,不祥的预感开始涌上心头——
四周设有矮墙和屏风,我们这不大不小的区域,被隔离形成相对独立而密闭的空间。
难道接下来一顿饭的时间里,要一直和江也面对着面,大眼瞪小眼?
老天爷,那我是该清心寡欲专注食物,还是该强装正常和他聊天呢?
或许我甚至不该问“我该如何”,而应该问“我能如何”。
因为,相向坐下之后,头顶打下的灯光像是能让人定住的法器,果然将我定成了一桩木头:
菜单上的字我看不入眼。
江也说的话我也听不入耳。
哪怕偶尔听清了,又无法让其入脑,理解不了其中含义,只机械地点头加“嗯”。
我又变成了那个手足无措、光气势就矮人半截的弱势一方。
忽然,伴随着“啪”的一声,周身刹那间被黑暗笼罩,方才置于头顶让我脸颊发红发烫的灯光消失不见。
像离开了聚光灯,我一下子放松下来。
一片漆黑中,有店员匆匆赶来,抱歉道:“不好意思,店里停电了,请稍等片刻,正在抢修。”
原来是停电了。
可随着身体的放松,一种诡异的恐惧感顺着我的双腿逐渐往上爬。
将腿放在下沉的空间中,本就让人没有安全感。
而现在又伸手不见五指,让我总觉得座位下方似乎有冤魂野鬼正欲从地面冒出,要将我往下扯。
我背脊发凉直冒冷汗,承受力终于到了临界值,终是猛地将腿缩上来,并重重磕上了沉重的桌沿。
我忍不住吃痛地闷哼一声。
“怎么了?”
黑暗中顿时响起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短短三个字的关切都还没说完,那窸窣声便从天而降般来到我身旁。
他在我附近蹲下,两手摸索着探寻我的位置。
他的声音很轻,像挠着我耳朵的羽毛:“磕哪了?”
“腿。”我也轻轻地答,生怕不小心吹走那羽毛。
其实,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和恐惧。笼罩着我的是他身上的松木香,熟悉而令人安定。
小学时,我们那一区线路不好,常常大晚上的突然停电,打得人措手不及。
暑假中,好几次停电时,我都在姜书记家和姜姜哥哥待在一块儿——
算了,太肉麻,还是叫他江也吧。
我对鬼故事有过目不忘且举一反三的超强天赋。
每次停电,我总吓得抱头鼠窜,不是蹦上沙发就是踩上桌子,急于远离一切底部空间,生怕从中钻出什么不明物体。
江也并不是一直都温柔的。
每当这时,就是他为数不多刻薄的时候——
无情地笑我胆小鬼,在我身旁坐下,又继续“有什么好怕的”诸如此类的碎碎念。
正如现在,我又听到了那句“胆小鬼”。
可此时,这句话却让我品出带了些微宠溺的笑意。
江也探到我的手臂。
一阵断断续续要碰不碰的触感后,他的手停在了我正在揉的地方。
他也帮我一起揉了起来,动作极尽温柔。
可我一时想不明白,他对待的是从十年前延续至今的梁羽,还是几天前对他表白的梁羽?
他的一举一动搅动起我的心绪。
我心里生成一股冲动,像热带海洋上空加速聚集的气压。那台风眼迅速生成,眼看着就要转成蓄势待发的暴风雨。
“江也?”
“嗯?”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我却又开始犹豫,不知应不应该开这个口。
我迟迟没出声,他便转去了别的话题。
我心思飘忽地听着。
“刚刚我说的,你还没回我。”
“什么?”我疑惑道。
“我说,你不想我再叫你鱼鱼妹妹,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他语气好温柔。
可我不解,只好小心翼翼地挑着稳妥的答案回答:
“那…那就梁羽吧。”
“难道你不应该帮个忙,给我女朋友起一个亲昵点的称呼吗?”
嗯,女朋友,他果然有女朋友了。
可是,那天他明明说的他单身呢。
好像,他问我的是,他应该怎么叫我——
也就是说,他口中的“女朋友”,是我?
我什么时候晋升了?
我被突如其来的大惊大喜砸得昏头转向,瞠目结舌,久久不知如何回应。
“你该不会想反悔吧?”
江也的语气是带了压迫感的猜疑,听得我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我…”
“我们刚刚才说好的。”他又接着说。
我仿佛听出他没说出口的那句“你好自为之”,打消了我打算实话实话的念头。
我只好沉默,并疯狂搜刮记忆,想回忆起来刚才他到底说了什么,而我又作了什么回应。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
“你已经跟我表白了,这算是已经送达的要约,作为受要约人,我也做好了准备。”
“嗯…”我费劲地理解着他口中的“要约”。
“梁羽,你是不能够反悔的。”
他的语气掷地有声。
他的结论毋庸置疑,强势霸道。
他还有些耍赖般的不讲道理。
一切糅合在一块,变成一个强势挤入我心中的实心球体——
原本填充其中的患得患失和犹豫不决,一下子全被挤了出去。
“你又不是法学生,怎么动不动就搬个法出来唬人。”我小声抗议。
可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我的嘴角疯狂上翘,心中早已开始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江也顺着我的话,故意语气夸张地严肃说道: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他顿了顿,“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说的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他说的话有带着破绽的笑意。
我忽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等等,我先去找人算个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