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一关,外界与车内隔绝成两个世界。
霍敬予安静地坐在劳斯莱斯的后座,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霓虹在他镜片上划过一道道转瞬即逝的流光,掩盖掉了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车厢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最终,霍锡清了清嗓子,打破寂静:“敬予,今天你受委屈了。”
霍敬予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
“秦家那小子确实不像话。”霍锡开始数落秦燕州的不是,但之后的语气中却带上了明显的妥协,“不过秦家的实力摆在那里,我们需要秦家的资金注入港口扩建项目,没有他们的支持,项目很难推进下去。”
霍敬予依然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裤的褶皱。
霍锡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情愿,但身为霍家人,有些责任必须承担。你是长孙,这是你的使命。”
“使命?”霍敬予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的使命就是被当作联姻的棋子,嫁给一个欺凌羞辱我的人?”
霍锡的脸色沉了沉:“敬予,注意你的言辞。秦燕州或许是顽劣了些,但秦老爷子承诺会管束他。婚后你就是秦家的人,这对你未必是坏事。”
“未必是坏事?”霍敬予轻轻重复,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讽刺弧度,“爷爷,您真的认为嫁给一个小我四岁,却当众让我叫他‘叔叔’的人,对我而言不是坏事而是喜事吗?”
霍锡一时语塞,随即强硬道:“无论如何,这门亲事已经定了。为了霍家,你必须忍辱负重。秦霍联姻对我们两家都有利,这才是大局。”
大局,又是这个词。
霍敬予不再说话,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他知道再争辩也无济于事,在这个家族里他只配做棋子——一枚因为出身而注定被牺牲掉的棋子。
今天晚上经历的一切,让霍敬予再次想起他早逝的父亲。
霍英哲,霍家的第三个儿子,本该是家族的中流砥柱,但母亲因生他而死,从小就不受霍锡待见。即使他才华横溢,为霍氏提出过多项革新方案,也始终被排斥在权力核心之外,最后在一场可疑的车祸中丧生,调查也草草了事,仿佛霍家从未有过他这个人。
父亲死后母亲匆忙改嫁,逃命般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从那时起,霍敬予就明白,在这个家族中,他只能靠自己。
车内的气氛再次陷入僵局。
一直沉默的四叔霍英才突然开口,语气轻松得与气氛格格不入:“要我说啊,敬予,嫁给男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霍敬予从窗外收回目光,透过镜片看向四叔。
霍英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没有女人那些唠叨和管束,多自在。你也不是不知道,秦老七花名在外,在这些少爷里出了名的爱玩,婚后你们可以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岂不痛快!”
说完,霍英才凑到霍敬予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男人和男人才真的带劲,你看秦老七那个身材,婚后肯定有你爽的。”
霍敬予轻轻推了推眼镜,没有回应。
多么可笑的安慰,仿佛他的尊严和意愿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如何在这场交易般的婚姻中寻欢作乐。
但他知道,他四叔的话某种程度上代表了霍家大多数人的想法——他们不在乎他过的幸福与否,只在乎拿他联姻,能带来的商业利益是否足够丰厚。
车子驶入霍家大宅,霍锡和霍英才先后下车,霍敬予独自坐在车内片刻才缓缓起身。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锁上门,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丝不苟的发型,熨帖的西装,金丝眼镜后面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好一个温顺谦恭的霍家长孙形象,伪装的多么完美啊。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副柔弱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执棋人的手,就应该是柔柔弱弱的。
狩猎者的呼吸,从来不会沉重到惊扰猎物。
霍敬予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没有了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与今晚判若两人。
今天秦燕州的羞辱表演他其实并不意外,早在订婚之前,他就对这位未来的“丈夫”做了充分了解——一个被宠坏的富家子,花天酒地,任性妄为,除了挥霍和惹是生非外一无是处。
叫叔叔?多么幼稚的把戏,霍敬予几乎要笑出来了。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既然命运执意要把他和这个纨绔子弟绑在一起,他就必须维持那个柔弱可欺的形象,既是为了麻痹霍家,放松对他的警惕,早日脱离家族掌控,也是为了给秦家一个错误的印象,毕竟,成为秦家的“儿媳妇”,没什么比听话更重要的了。
至于秦燕州……霍敬予的嘴角微微上扬,既然婚姻已成定局,那么他的男人,自该由他来进行管教。
只是该如何管教,还需要从长计议。
霍敬予重新戴上眼镜,瞬间又变回那个温顺谦和又柔软的霍家长孙。
婚礼的日子很快到来,如外界预期的一样,秦霍联姻堪称一场世纪婚礼,整个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媒体长枪短炮守候在会场外,争相报道这一盛事。
港城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内流光溢彩、鲜花簇拥,极尽奢华。
宾客们衣香鬓影,举杯交谈,表面上都在为这对新人祝福,实则都在暗地里打量着这场联姻背后可能带来的商业格局变化。
秦燕州身着定制燕尾服,一脸不耐烦的站在礼台上等待他的“新娘”。
他已经被父亲的保镖“护送”着完成了婚前的所有程序,只等仪式结束后重获自由。
想到一会能看到霍敬予那张逆来顺受的脸,秦燕州的心情莫名好了些,至少婚后有个出气筒。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一系列调教手段,要让那个老男人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
音乐响起,婚礼进行曲回荡在大厅中,所有宾客齐齐转头,望向红毯另一端的大门,期待看到霍家长孙的身影。
门缓缓打开,然后整个会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就连见多识广的港城名流们,也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站在门口的不是穿着西装礼服的新郎,而是一个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
那是一件设计精美的婚纱,蕾丝头纱轻轻遮住面容,裙摆上缀满水晶,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婚纱剪裁合体,勾勒出修长身形,虽然与传统新娘造型不同,却意外地有一种超越性别的极致美感。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
“那是霍家长孙霍敬予?”
“他怎么会穿婚纱?”
“婚纱不是重点吧,重点是他怎么会这么美!”
“霍家这是唱的哪出啊?”
“我去,还是豪门公子哥儿会玩!”
……
秦燕州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缓缓走向自己的身影,一时竟忘了反应。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是的,是他命令手下进入霍敬予的更衣室,拿走了原本准备的男士礼服,留下这套在婚纱店随意买的新娘婚纱。
是他本想羞辱霍敬予,要么不敢在婚礼上出现,要么就在全城名流面前出丑,让他深刻的明白自己在这段婚姻中的从属地位。
但他没想到,霍敬予竟然真的敢穿着婚纱出现,更没想到的是……效果竟然如此震撼。
头纱后面,霍敬予的面容若隐若现,平静得令人不安。
他稳步走上红毯,婚纱拖尾在身后展开,没有一丝犹豫或羞耻,仿佛这本就是计划中的环节。
秦燕州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他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突然意识到霍敬予或许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而这个认知让他更加的莫名兴奋。
当霍敬予终于走到礼台前与秦燕州面对面站立时,秦燕州对上了一双勾人的眼睛。
那双宛如星辰的眉目里,没有他期盼中的羞耻,反而带着一种让人不安的从容。
“你……”秦燕州一时语塞。
霍敬予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难道这不是小叔叔想要的效果吗?”
他的语气温和依旧,但秦燕州却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婚礼仪式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秦燕州全程心神不宁,他原本计划好的所有羞辱手段,在霍敬予出人意料的反击面前都显得幼稚可笑。
他时不时瞥向身边穿着婚纱的霍敬予,试图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出破绽,却一无所获。
婚宴开始后霍敬予已经换回一套白色西装,与秦燕州一起向宾客敬酒。他表现的得体大方,应对自如,仿佛刚才穿着婚纱出现只是一个小小的助兴节目。
“你胆子不小。”在敬酒的间隙,秦燕州压低声音对霍敬予说,语气中带着威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逗弄。
霍敬予微微一笑,举杯向远处的宾客致意,同时轻声回应:“不及小叔叔胆大,在自己的婚礼上玩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
秦燕州眯起眼睛:“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一局?”
“赢?”霍敬予转头看他,“我们已经结为夫夫,一家人,何来输赢之说,小叔叔若想赢,我一直让你就是。”
这话说得轻柔,却让秦燕州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他盯着霍敬予,突然咧嘴一笑:“有意思,看来婚后不会无聊了。”
霍敬予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声音轻柔而蛊惑:“当然不会无聊,我很好玩的小叔叔。”
莫名的燥热突然席卷了秦燕州全身,再用力一点,手里的酒杯恐怕就捏碎了。
婚宴持续到深夜,当一众宾客离开,新婚夫夫被送入秦家准备的婚房时,秦燕州已经喝得半醉。
秦燕州扯开领带歪倒在沙发上,先是仰头打量着站在房间中央的霍敬予,然后猛然站起身,揪着霍敬予的领带,一把将霍敬予带到自己身前,伸手捏住他的下颚:“霍敬予,你今天让我很意外。不过我警告你,别以为耍点小聪明就能改变什么。在这个家里,我说了算。”
霍敬予没有挣扎,仰视着他,如看见信仰般赤诚地说:“当然,您是长辈,您是一家之主。”
霍敬予的顺从没能讨好到秦燕州,反而让秦燕州有些失落,也许婚礼上的反击只是一时冲动,这个人骨子里还是个软弱可欺的孬种怂货。
“你知道就好。”秦燕州松开手,指了指浴室,“现在去给我放洗澡水,从今天起,伺候我,就是你生活的,全部。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叔叔。”霍敬予柔声回应,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游戏才刚刚开始,他的小丈夫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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