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边的风总带着股子凉劲儿,裹着忘川河的水汽往骨头缝里钻。孟婆站在桥头,手里端着碗冒热气的孟婆汤,白瓷碗沿凝着的小水珠顺着碗壁往下滑,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望着眼前那个瘦挺的身影,心里又叹口气——这已是第二十八天,她还是问出了那句重复的话:“吴所畏,今儿个能转世了不?”语气里的无奈藏不住,更多的是心疼:这孩子天天守在桥边,手里攥着个破本子写写画画,眼底的红血丝就没消过,再这么熬下去,魂儿都要散了。
吴所畏轻声答:“我想再等等。”眼睛盯着手里的小本子,指尖反复摩挲着纸页上的字迹——孟婆远远瞅过,上面记的全是生前的琐事,连“娘煮的红薯粥要放两勺糖才甜”这种小事都写得清清楚楚。孟婆心里明镜似的,这孩子哪是在等,是舍不得那些记忆啊。她端着汤碗的手紧了紧,汤面晃起细小的波纹:忘川河边走了这么多年,见多了为情所困、为恩所绊的魂灵,可像吴所畏这样,二十八天不肯喝汤、不肯过桥的,还真是少见。
突然,吴所畏“扑通”一声跪在孟婆跟前,青石板被砸得闷响,震得孟婆手里的汤碗都颤了颤。“婆婆,求您了!我能不能带着记忆投胎啊?”他声音抖得厉害,眼里还剩最后一点盼头,像风中快灭的烛火。
孟婆慢慢闭了眼,脸上的皱纹挤得更密了——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她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碗沿,心里翻涌着千百年来的规矩:“不行。”话音刚落,就听见吴所畏倒抽冷气的声音,她又补了句,语气沉得像忘川河的水:“千百年来,就只有那么一个人,独独他能带着记忆转世。”说这话时,她眼前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当年也是在这桥头,用性命换了一个破例,如今想来,还是让人心里发沉。
“为啥我就不行?”吴所畏不甘心,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印子,他却跟没知觉似的。
孟婆睁开眼,目光飘得老远,像是穿过了忘川河的雾气,望到了好些年前的厮杀与决绝:“因为……”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才把后半句说出口,“他本就不该死,是用自己的命换来了这个特权……”话没说完,就看见吴所畏的肩膀猛地垮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孟婆心里也跟着揪了一下——这孩子,怕是猜到她说的是谁了。
吴所畏跪着往前挪了两步,突然抓住孟婆的衣襟,使劲晃:“那……婆婆,我能不能投胎做个女的?”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儿,像是赌上了所有。孟婆被晃得身子一歪,手里的汤差点洒出来,她赶紧稳住碗,心里却掀起了波澜:做女子?这孩子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按天道轮回的规矩,男的就该世世代代是男的。要改这个……那可是跟天对着干啊!”说这话时,她眼神游移了一下——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改,只是逆天而行的代价太大,这孩子能不能扛得住?她不敢轻易开口,怕给了希望又让人失望。 “真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吴所畏仰起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软得全是哀求,看那样子,要是孟婆说“没办-法”,他能当场哭出来。
孟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天平慢慢倾斜——这孩子这么执着,不就是为了再见那个人一面吗?她叹了口气:“你为啥这么死心眼啊?”其实她想问的是“值得吗”,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感情这事儿,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吴所畏低下头,头发垂下来遮住脸,声音闷闷的:“要是我当初不是男的,我跟他说不定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可就算转成女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碰见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跟自己跟自己嘀咕似的。
孟婆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的软劲儿彻底上来了——罢了罢了,就帮这孩子一次吧。她又叹了口气,语气松了些:“倒也不是完全没辙,就是……难比登天。”说这话时,她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来:碧落泉的露水要赶在卯时前采,回头崖的雪莲得等千年,无人谷的巨蟒和百年灵鹿更是凶险,可只要有一线希望,总比让这孩子在桥边耗到魂飞魄散强。
“再难我都愿意试!”吴所畏猛地抬头,眼里一下子亮了,那股子坚定劲儿,连孟婆都愣了下——这孩子眼里的光,跟当年那个人倒是有几分像。
“得集齐四样稀罕玩意儿,”孟婆慢慢说,每说一样,都留意着吴所畏的表情,见他没退缩,才继续道,“第一是碧落泉每天早上的第一滴露水,第二是回头崖上千年才开一次的雪莲,第三是无人谷里那条活了千年的大蟒蛇的蛇胆,第四是活了一百年的灵鹿的角。这些东西都难寻得很,得有天大的运气才能拿到。”
说着,孟婆在袖子里摸了半天,掏出个小巧的人偶——这是她早年偶然得到的肉身,本想留着应急,现在给这孩子正好。她看着人偶,心里又补了句:希望这孩子能顺利拿到四样东西,别辜负了这份破例。随后轻喝一声“去”,那人偶“唰”地就变大了,眨眼间就成了个跟真人一般大的姑娘。
吴所畏只觉得有股子大力往自己这儿吸,身子不由分说就往那个人偶撞过去。孟婆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与肉身融合,心里既盼着她能成功,又忍不住担心:逆天改命的路不好走,这孩子往后,怕是还要受不少苦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