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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德安里的晨雾总带着股潮湿的木头味。

靳舟踩着青石板路往里走时,鞋跟敲在“人”字形拼花的石面上,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叩问这栋民国老楼的记忆。雾浓得化不开,把三层高的砖木结构晕成一团模糊的灰,只有顶端那几道标志性的对称拱券还倔强地透着轮廓——那是民国建筑师沈敬之的手笔,据说每一道弧线的曲率都精确到毫米,像用圆规量过的数学题,在雾气里泛着冷硬的光。

“靳队,这边。”

老郑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混着烟味和焦急。他站在单元门口,制服袖口沾着点泥,手里捏着个记录本,封皮被雾打湿,皱成了波浪。“死者顾明诚,盛远地产的老板,今早六点被发现卡在电梯井里,电梯厢坠到负一楼了。”

靳舟的目光掠过单元门上方的拱券。石材边缘已经风化,露出里面的红砖,像道没愈合的疤。“技术科的人来了吗?”

“刚到,在负一楼勘察。”老郑侧身让她进去,压低声音,“初步判断是机械老化,电梯钢缆断了——这楼的电梯用了快二十年,早该换了。”

楼道里更暗,木质楼梯的扶手被磨得发亮,扶上去能感觉到深浅不一的凹痕,是几十年的手掌磨出来的记忆。靳舟扶着扶手往下走,每一步都能听见楼梯板发出“吱呀”的呻吟,像老人在叹气。走到二楼半的平台时,她停了停——这里的墙面上有块新鲜的修补痕迹,水泥的颜色比周围浅,边缘还没干透,能看见里面嵌着的碎砖,像块没长好的痂。

“上周刚修过?”她用指尖碰了碰水泥面,潮乎乎的。

“嗯,”老郑跟上来,“顾明诚的公司出钱修的,说是准备把这楼改成‘民国风情酒店’,上周刚补了承重墙的裂缝。”他顿了顿,补充道,“说来也巧,十年前他就想拆这楼,被文物局按住了,闹得挺大。”

靳舟没接话,只是继续往下走。负一楼的光线来自应急灯,惨白的,打在电梯井敞开的黑洞上,像块没擦干净的污渍。技术科的小李正蹲在井边拍照,闪光灯“咔嚓”一声,照亮了井壁上的砖——其中几块砖的边缘有新鲜的断裂痕迹,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下来的。

“靳队。”小李站起身,递过手套,“电梯厢摔得挺惨,钢缆断了三根,看着像疲劳断裂。”

靳舟戴上手套,指尖触到橡胶的凉意。她没先看电梯厢,而是走到井壁旁,仰头往上看。井壁是砖砌的,每层楼的位置有个方形的门洞,现在都用警戒线围着。她的目光停在三楼门洞下方的墙面上——那里有一道斜斜的裂缝,大概半厘米宽,从门洞边缘一直延伸到二楼,像条细长的蛇,在惨白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这裂缝是旧的?”

“不是,”小李凑过来看,“早上我们来时还没有,应该是电梯坠落时震出来的。”

靳舟摇摇头,从工具包里摸出激光水平仪。仪器的红点射在裂缝上,她调整了一下角度,让红线与裂缝完全重合。“测量一下裂缝的倾角。”

小李愣了愣,还是拿出卷尺和量角器。“30度?不对……再量量……哦,45度,刚好45度。”

靳舟的视线移向电梯井底部的钢缆。三根断缆乱糟糟地堆在厢体旁,外层的钢丝像炸开的烟花。她蹲下身,捡起其中一根,指尖捏住断口的位置。

断面很齐,却不是正常的疲劳断裂——如果是老化,断口应该是参差不齐的,像被扯断的麻绳,而这根钢缆的断口,边缘呈清晰的45度斜角,切面光滑,甚至能看见金属被挤压后的光泽,像用刀刻意割过的。

“小李,”她把钢缆递过去,“拿回去做金相分析,看看断口有没有剪切应力残留。”

“啊?”小李愣了,“靳队,你怀疑……”

“先别下结论。”靳舟打断他,目光扫过电梯厢的顶部。厢体变形得厉害,金属板像被揉过的纸,但靠近井壁的一侧,有几道深深的划痕,与井壁砖块的硬度吻合。“电梯坠落时,是不是撞到过井壁?”

“应该是吧,失重状态下肯定会晃。”老郑在旁边插话,抽了口烟,“顾明诚这人,十年前就想拆德安里,被沈敬之的后人告了,官司打了三年,最后没拆成。现在又想改成酒店,估计是楼里的老住户不同意,前两天还有人在他公司门口拉横幅呢。”

靳舟没接话,只是走到电梯井的承重墙旁。就是二楼平台看到的那面修补过的墙,裂缝从门洞一直延伸到这里,刚好与钢缆断口的45度角重合。她用激光水平仪的红线连接这两个点,像在纸上画了条斜线。

“这面墙是砖混结构,对吧?”她突然问老郑。

“嗯,民国老楼都这样,砖外面抹水泥。”老郑掐了烟,“怎么了?”

“你看这道裂缝,”靳舟的指尖沿着裂缝划了一下,水泥粉末簌簌往下掉,“从电梯门洞延伸到承重墙,角度和钢缆断口完全一致。”她站起身,视线掠过墙面上的修补痕迹,“上周修补时,用的是什么标号的水泥?”

老郑被问住了,挠挠头:“这得问施工队……不过顾明诚那公司,你知道的,省钱是出了名的,估计好不到哪儿去。”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很轻,像猫爪踩在地板上。

靳舟回头时,正看见那人站在负一楼的台阶上。白大褂的下摆沾着点灰,手里提着个银色的工具箱,箱角磕得有点变形。头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下颌线很清晰,像用刀刻过的。是法医中心的温枳。

她比靳舟晚两届进的系统,专攻法医病理,据说能从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上,看出死者生前最后一秒的情绪。两人打过几次交道,大多是在解剖室,温枳戴着口罩,只露出双眼睛,冷静得像块冰。

“温法医。”老郑打了个招呼,“死者在电梯厢里,麻烦你了。”

温枳点点头,没说话,径直走向变形的电梯厢。她的动作很轻,弯腰钻进厢体与井壁的缝隙时,白大褂被金属钩了一下,撕开个小口,她像没察觉,只是从工具箱里拿出手电筒和镊子,蹲在尸体旁开始检查。

靳舟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戴着乳胶手套,动作稳定得惊人,镊子夹起死者散落的头发时,手腕几乎没动。顾明诚趴在厢体底部,西装被扯得稀烂,后脑勺有个凹陷的伤口,血已经发黑,糊在花白的头发里。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温枳的声音很淡,像在说天气,“颅骨凹陷性骨折,应该是坠落时撞击导致的。”她的镊子突然停在死者的指甲缝里,“等等,这里有东西。”

靳舟凑过去。温枳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一点灰白色的颗粒,很小,像细沙。“这是什么?”

“像是水泥。”温枳把颗粒放进证物袋,贴上标签,“但质地很细,不像普通水泥——更像是……微水泥,现在装修常用的那种,用来做清水混凝土效果的。”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井壁的修补痕迹,“这楼最近在装修?”

“上周修过承重墙。”靳舟说。

温枳没再说话,转而检查死者的手腕。左手腕的西装袖口被撕开,露出里面的皮肤,有几道暗红色的檩子,形状很规则,像被什么东西勒过。她用尺子量了一下,“宽度0.8厘米,间距2厘米,和电梯厢内壁的木纹吻合。”

“你的意思是……”老郑的声音有点发紧。

“他死前被固定在电梯厢壁上。”温枳站起身,摘下手套,动作很慢,“不是意外。”

这句话像块石头扔进雾里,激起一圈涟漪。技术科的小李停下手里的活,老郑的眉头皱成了疙瘩,只有靳舟,像是早就料到,只是弯腰重新检查那道承重墙的裂缝。

“微水泥只用于近期装修的区域,”温枳走到她身边,目光也落在裂缝上,“而约束伤证明他被控制过——凶手知道电梯会坠楼,甚至算好了时间。”

靳舟没回头,只是从工具包里拿出放大镜,对准裂缝边缘的水泥。“你看这里,”她把放大镜递给温枳,“水泥的断裂面很新,而且有明显的‘剪切破坏’特征——不是被电梯坠落的冲击力震裂的,是被横向力撕开的。”

温枳接过放大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阳光从负一楼的气窗透进来,刚好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横向力?”

“嗯,”靳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左手无名指——那里有个很淡的疤痕,指节比常人略弯,是大学时被建筑模型的亚克力板划伤的,“老楼的砖混结构,连接点用的是螺栓,十年前顾明诚想拆楼时,就有人举报他偷偷换过劣质螺栓。上周修补承重墙,估计也没换——这些螺栓早就锈蚀了,是结构的‘应力弱点’。”

她用手比划着,“凶手只要在电梯厢顶部,沿着45度角的方向施加一个横向力,就能通过钢缆把力传导到承重墙的连接螺栓上。螺栓承受不住应力,就会断裂,引发连锁反应——钢缆断裂,电梯坠落,同时在墙上撕开一道45度的裂缝。”

温枳的目光从裂缝移到靳舟的左手,刚好看见她活动手指时,疤痕在阳光下闪过的微光。“你对建筑结构很熟。”

靳舟的动作顿了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迅速收回手。“以前学过一点。”

“看得出来。”温枳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这种‘应力谋杀’,需要精确计算力的方向和大小,不是专业人士做不到。”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左手的疤痕,角度很特别——像是被建筑模型的亚克力板划的?那种材料硬度高,边缘锋利,划出来的伤口往往会影响指节活动。”

靳舟的呼吸猛地一滞。这个疤痕是她的禁区,除了当年的导师,没人知道来历。温枳怎么会……

“但你握激光仪很稳。”温枳没等她回答,继续说,目光落在她刚才握仪器的右手,“应该是练了很久,克服了疤痕的影响。”

老郑在旁边打圆场:“靳队可是我们技术科的王牌,当年……”

“老郑,”靳舟打断他,声音有点冷,“让技术科把整面承重墙的水泥样本都取回去,测一下强度和螺栓锈蚀程度。温法医,”她转向温枳,“尸体需要尽快解剖,重点查一下有没有其他外伤,特别是骨骼的应力性骨折。”

温枳点点头,没再提疤痕的事,只是弯腰拿起工具箱。“解剖报告出来,我会第一时间发给你。”

她转身离开时,白大褂的下摆扫过电梯井的边缘,带起一阵风,吹起地上的几粒微水泥颗粒,像细小的白色幽灵。靳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左手的疤痕在隐隐作痛,像被什么东西重新划开。

“靳队,”小李拿着钢缆走过来,“这就送实验室?”

“嗯。”靳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告诉实验室,重点测断口的‘剪切应力值’,还有……看看有没有残留的金属碎屑,特别是黄铜或铝合金的。”

“为什么?”

“施加横向力的工具,很可能是特制的,”靳舟的目光重新投向那道45度的裂缝,“比如……建筑用的手动液压剪,刀口是45度斜角,材质通常是高强度铝合金。”

老郑在一旁啧啧称奇:“这凶手也太专业了,连液压剪的角度都算好了?”

“不是算液压剪的角度,”靳舟纠正他,“是算建筑结构的‘应力方向’。45度,是这栋楼的承重墙最脆弱的角度,就像……”她顿了顿,想起大学时导师说的话,“就像人的肋骨,总有一个角度,最经不起撞击。”

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气窗照进负一楼,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靳舟蹲在裂缝旁,用粉笔沿着裂缝画了条线,45度的斜角,像把锋利的刀,刻在老楼的心脏里。

她知道,这道裂缝不仅撕开了墙,也撕开了某些被掩埋的东西——比如十年前顾明诚想拆楼的旧事,比如自己左手的疤痕,比如刚才温枳那双看似平静、却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技术科的人在忙碌,老郑在打电话汇报情况,远处传来警笛离开的声音。靳舟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道裂缝,转身走出负一楼。

楼梯口的光线很好,能看见墙上那片新鲜的水泥修补痕迹,像块丑陋的补丁。她想起温枳说的“微水泥”,想起死者指甲缝里的颗粒——凶手一定在近期装修过的区域出现过,甚至可能就是施工队的人。

走到二楼平台时,她停在那面修补过的墙前,指尖再次抚过裂缝的边缘。水泥的温度很低,像某种警告。

十年前,顾明诚想拆这栋楼;十年后,他死在这栋楼的电梯井里,死在一道45度的裂缝下。

这仅仅是巧合吗?

靳舟拿出手机,翻出温枳的号码——是上次联合办案时存的,一直没打过。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发了条信息:“微水泥的成分分析,需要帮忙吗?我认识建材研究所的人。”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楼下传来小李的喊声:“靳队,实验室说钢缆断口真的有剪切应力残留!”

靳舟抬头望向窗外,雾已经完全散了,德安里的对称拱券在阳光下投下清晰的影子,像个巨大的、没有答案的问号。她的左手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次,她没有下意识地蜷缩手指。

也许,有些裂缝,注定要被重新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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