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小院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阮红玥仿佛变成了一个真正没有感情的猎户。
她天不亮就起身,收拾弓箭的动作又快又急,带着一股近乎仓皇的意味。
出门时,不再有哪怕一个眼神的交流,院门在她身后合上的声响,总是格外沉重。
归来时,往往已是暮色深沉,甚至星斗满天。
她带回的猎物越来越多,仿佛要将所有精力都消耗在无尽的狩猎中,才能暂时忘却那夜月光下,那双灼热又破碎的眼睛。
她不敢看欧筱筱。
哪怕只是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心脏都会失控般地狂跳,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的慌乱和无所适从。
欧筱筱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反复灼烧着她的理智。
“女子对女子的心悦”、“像夫妻一样”……
这些字眼带来的惊骇,远远超过了当初发现欧筱筱来历不明时的疑虑。
她试图用冷漠筑起一道高墙,将自己包裹起来,也将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娘子隔绝在外。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错的,是违背常伦的,是绝对不可以的。
唯有如此,才能压下心底那丝不该有的、因为那份直白炽热的告白而产生的悸动。
而欧筱筱,则从最初的期盼、等待,逐渐跌入了冰冷的深渊。
最初的几天,她还会强打起精神,像往常一样做好饭菜,等着阮红玥回来。
可每一次,换来的都是对方视而不见的擦肩而过,和紧闭的房门。
她试图开口,哪怕只是问一句“今天累不累”,阮红玥也会立刻转身,用后背对着她,或者干脆走出屋子。
那种刻意的回避,比直接的斥责更让人难受。
欧筱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一天比一天黯淡。
她看着阮红玥日益冷硬的侧脸,看着她因为刻意躲避的身影,心口像是被钝刀一下下地割着。
她端去的热水,会原封不动地凉在桌上。
她缝补好的衣物,会被默默拿走,却听不到一句回应。
夜里,她听着身旁那人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紧绷的呼吸声。
她知道自己醒着,对方也醒着,可那短短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绝望,如同窗外的寒意,一丝丝渗透进她的四肢百骸。
这晚,阮红玥又是极晚才归来,带着一身寒气和疲惫。
她径直走向水缸,舀起一瓢冰冷的水,从头浇下,仿佛想用这刺骨的寒冷,浇灭内心的纷乱。
欧筱筱坐在灶膛前,看着火光映照下她湿透的鬓发和冻得发白的嘴唇,终于忍不住了。
她站起身,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阮姐姐……水是冷的,我帮你烧热……”
“不必。”阮红玥打断她,声音比井水还要冷硬,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转身就进了屋。
那两个字,像最后两根稻草,压垮了欧筱筱。
她站在原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灶膛里的火苗跳跃着,映在她空洞的瞳孔里。
良久,她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肩膀无声地抽动起来。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呜咽。
她明白了。
她的心悦,她的勇敢,在阮红玥根深蒂固的观念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甚至成了一种令人厌恶的负担。
她所有的靠近和关心,都变成了对方的困扰和压力。
继续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只会让两个人都痛苦。
那一夜,阮红玥依旧背对着她,身体僵硬。
而欧筱筱,则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流干了眼泪,也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阮红玥依旧早早出门,甚至比以往更早,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让她窒息。
欧筱筱静静地听着脚步声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山林里。
她起身,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有几件阮红玥给她的旧衣,和她那个宝贝的素描本。
她将屋子仔细打扫了一遍,将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仿佛要抹去自己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最后,她坐在桌前,用炭笔在那本素描本的最后一页空白处,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几个字。
泪水几次模糊了视线,又被她狠狠擦去。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院门口,最后回望了一眼这个曾经带给她无限温暖和憧憬的小院。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她和阮红玥的回忆,此刻却只剩下心碎。
她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踏上了与阮红玥归来方向相反的那条山路。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也不知道前路如何。
但她必须离开。
夕阳西下,阮红玥拖着疲惫的步伐归来。
推开院门的一刹那,一种过分的寂静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院子里太过整洁,屋里没有炊烟,也没有那个总是迎上来的身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快步冲进屋里,空无一人。
床铺整齐,欧筱筱那几件少得可怜的东西不见了踪影。
她的目光扫过桌面,看到了那本素描本。
阮红玥的心跳骤停。
她几乎是扑过去,颤抖着手拿起本子。
上面只有一行歪斜的字迹,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阮姐姐,我走了。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轰”的一声,阮红玥只觉得天旋地转。
一直以来的逃避、冷漠、自以为是的坚持,在这一刻,被这简单的一行字击得粉碎!
巨大的恐慌和失去的痛楚,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猛地转身,冲出屋子,对着空荡荡的山林,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
“欧筱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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