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偷看?”秦饱扒拉开脸边的刺丛,问。
面前的灌木丛高大密集,很好地隐藏住了他们的身体。
眼前视线所到之处,正好能看见田歌他们。
“.....”秦雄蹲在旁边,没说话。
兄弟俩刚饱餐了一顿。
就着冷干饭,把一大碗洋芋炖排骨分吃了干净。
底汤都用饭沾着吃光了。
绿豆汤当饭后饮品,两口就闷了。
他俩一言不发,一筷子接着一筷子,打架一样。
吃完了。
兄弟俩看着三个空碗,后知后觉刚才的吃相狼狈。
互相看了眼,沉默了一会儿。
秦雄没接着干活,来到山路转角的地方。
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蹲着看了有一会儿。
“哥,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去跟小田哥说话啊?没事,小田哥一家人很好相处的,真的。”秦饱疑惑。
“.....”
又过了一会儿。
秦雄看着不远处大片黄色的田,牛头不对马嘴回秦饱:“小饱,哥想改主意,明年再送你去县里复学,成不?”
........
日落西斜。
落日火红,像颗圆润巨大的咸鸭蛋黄。
田歌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太阳照成了橘黄色。
他看壮壮的小脸都黄灿灿的。
一天的劳累结束了。
“回家咯。”田二声音轻快。
今年收成不错,洋芋个大饱满,一窝能出□□颗。
等农收结束,卖了货,家里又能多一笔可规划的钱财。
可以买些棒骨肉回来炖汤,给大家补补身子。
嫂子和田歌一两年没换新衣裳,也该扯匹鲜艳些的布料做一身了。
小壮壮老早就馋别人吃的糖葫芦,也给买一根尝尝鲜。
一家人各自收拾着。
田歌在二哥的帮助下,背起大半背篓洋芋。
壮壮也背了小半篓。
小家伙贪心得很,嫌背得轻了,不停让娘再给他多加点。
“走慢点,不急。”金桂花叮嘱。
这山坡上的田,陡。
一脚踩下去,土泥巴直往下滑。
田歌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
田二走在最前面。
再是田歌,壮壮,金桂花。
田大走在最末尾。
田歌双手攥紧肩上的背篓带子。
刚背上时不觉得多重,这才没过一会儿,肩膀被勒的那一块地方,就酸胀起来。
离家还有好一段距离。
哥哥嫂子们背的,几乎是他一倍的量,该是怎样忍耐下来的。
天色有些灰蒙了。
田歌听到了壮壮的喘息声。
大家停着,把背篓抵着靠山体的那一方,休息一会儿。
金桂花把壮壮背篓里的洋芋,挑拣了一半出来,放田大背篓里。
壮壮这时候不吭声了。
当然也没人会笑话他。
想为家里出一份力当然是好的,但也要学着量力而为。
田歌也没比壮壮好到哪里去,都是一脸的汗,他冲壮壮笑着比了个大拇指。
再出发。
田歌已经走得够小心了。
但还是在一处较陡的下坡,脚一滑,一屁股墩坐下去,摔了一跤。
背篓歪倒,一部分洋芋顺着路滚了下去。
田二走在最前面,眼疾手快地回身拉了田歌一把。
“摔到哪儿?骨头摔到没?”
大家都吓了一跳。
田歌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摇摇头,想要赶紧去捡滚得到处都是的洋芋。
“不捡了,这时候也没别人了,我们明早上来时再捡,也是一样的。”田大说道。
“那几个洋芋丢了就丢了,屁股摔疼了吧,摔到哪里别跟我们瞒着,骨头摔伤了是大事。”
大家身上都还压着背篓,田歌有些着急,手语打得飞快,连比带划。
----摔倒时背篓垫了后腰一把,没直接坐到地上,没事。
田歌蹦跳了两下。
大家这才放下心。
田歌背起背篓里剩下的洋芋。
田二从一旁找了根木棍,让他杵着走慢点。
......
“小田哥应该没事吧,这一跤看着就摔得疼。”秦饱道。
他们正好也准备下山了,远远地跟在后面,正好看到这一幕。
“小田哥一家人是真的挺好的。”
秦饱没得到他哥一句回应,有些不满。
回头一看。
大哥眉头紧皱,看着心情不是很美丽。
秦饱识趣,把反问变成了小声的嘀咕,“哥,你倒是理我一下啊。”
秦雄收回视线,“我知道了,走吧,回家。”
“哦。”
真冷淡。
人小田哥还给他们做了好吃的,这才刚吃完多久啊,就不认人了。
关心的话都吝啬说一句。
大哥在这件事情做的真不地道。
秦饱在心里吐槽。
走过田家人的田地时,秦雄突然停下来,拐个弯,朝田深处走去。
“哥,天都要黑透了,你去那边干吗?”
秦饱不解,眼见着他大哥,朝一块田坎上的石头走去。
大哥背着满满一筐洋芋也不嫌累,蹲下身,从地上捡起来什么东西。
而后大哥把那东西攥在手心里,捂得严实。
但秦饱还是眼尖瞧见了一抹亮色,像是哥儿姐儿用的,绣了花的帕子。
....
田歌晚上洗澡的时候,在木桶里揉了一把自己的屁股。
疼。
草草擦干净身子。
他洗完的热水,壮壮还可以接着用。
......
白天累着了,晚上就睡得格外香。
一觉睡过去,昨天的懊恼忧愁,也就都过去了。
田歌照例早早起床,给大家烧早饭。
灶房里的柴火不够了,田歌摸黑,到院子边的棚子里去取。
这个时辰,月亮藏在乌云后,天还是漆黑的。
耳边全是蟋蟀的叫声,此起彼伏,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其吵闹。
突然,稀里哗啦的一阵响,打破这种平和。
田歌一瞬间汗毛都直了。
声音很近,像是就在他们家门口。
田歌轻手轻脚地往院门口移动。
耳尖微动。
他听到了呼吸声,很沉。
这种呼吸声田歌也熟悉。
每当哥哥们背着沉重的农货,走过大段山路,临到家门口时,呼吸声就是这样略急略粗的。
可是现在,哥哥们都还在屋里睡觉。
田歌蹑手蹑脚地移动,将耳朵贴到大门,想要再听真切些。
绷着身体弯腰的时候,后腰和屁股上的肌肉被牵扯,还隐隐有些作痛。
门外肯定有人,错不了的。
除了呼吸声,还有其他窸窸窣窣的动静。
田歌脚步微动。
咔嚓一声脆响,他踩断了一根细干柴。
与此同时,呼吸声没了,小动静也没了。
田歌心跳陡然加快,砰砰的。
一瞬间,田歌觉得自己像是主动暴露的猎物。
然后就被猎人冷血的目光锁定,被锋锐的利箭瞄准。
不知下一秒是逃跑成功,还是被一箭毙命
哥哥们加高的围墙,加固的木门,在这一刻好像也不那么安全了。
“布谷,布谷......”
清脆空灵的鸟叫声响起,平常普通的,不似被惊扰的凄戾急促。
听声音,应该就在附近的树上。
田歌绷紧的心勉强放松一些。
乌云缓慢地移动,终于将月亮放出来。
月光冷白,将院子照亮。
似乎是隔壁大伯家的狗叫了一声。
很快,村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犬吠。
怕惊扰了门外的人,田歌倒退着,一步一步挪到大哥房门口。
轻轻敲门。
“田歌么,我马上来。”屋里很快传来田大警觉的声音。
田二也被惊醒。
见两个哥哥披着衣服出来了,田歌忙比了个嘘的手势。
借着月光打手语,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出来。
田大田二目光一凛,不约而同地去拿了砍刀在手。
院子门缓缓被推开,吱嘎吱嘎的。
田大田二在屋门屋后,都仔细察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
田歌点了油灯,用手心护着。
刚走出院门,就看见了墙角的一堆东西。
两个哥哥也正看着呢。
那是一堆现挖的洋芋,泥巴的颜色都还是新的。
堆在墙边成了一座小山,估摸着得有个七八背篓的量。
田大田二白天上山一看,地里的洋芋被挖了一大片。
对数量,跟墙角的那些大差不差。
就连田歌昨晚倒在路边草丛里的洋芋,也都不见了。
田大田二在村里到处问,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睡觉,田歌迷迷糊糊的,总觉得身旁有一道呼吸声。
是大哥又把壮壮抱到他床上了吗?
正当田歌疑惑时,前夜在门口听到的那道呼吸声,猛地进入他记忆里。
一模一样。
田歌心一下慌了,后脊发凉,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像有千斤沉。
急得他要动手蹬腿,但身体也不受他控制。
“你刚刚昏过去了,没事吧。”
终于睁眼成功了,田歌看到眼前的汉子,更疑惑。
----秦大哥,你怎么跟我在一起?
秦雄难得对他笑,笑起来眼睛微眯,浓黑的睫毛盖在眼睛上。
原来这人笑起来是这样的,连脸上的疤都显得温柔不少。
“小歌儿。”秦雄说着哥哥们平时对他的称呼,“你刚落水了,是我救了你,你醒了就好。”
对了,他是落水了,田歌终于想起来。
他在水里呼吸不了,一被捞出水面,就大口呼气,又喘又咳。
秦雄的手臂横贯他的胸膛,捞着他往回游。
他背靠着秦雄的胸膛,感受到这个人胸膛的起伏。
耳边还有秦雄粗重的呼吸声。
呼吸声。
对,就是这样的呼吸声。
----原来是秦大哥,那就没事了。
田歌放下心来,心里的恐惧也被抚平了。
公鸡叫声吵醒了田歌。
田歌睁开眼,床上只有他一人,壮壮不在。
屋外天色已经灰蒙了。
清早,田歌等不及地把二哥拉到一边,问。
-----二哥,你上次跟我说了秦家的事情,那些洋芋,会不会是秦雄帮我们挖的?
这件事情太奇怪了,还有昨晚那个奇怪的梦。
可惜二哥摇头。
“我们昨天第一个问的就是秦雄,他说不是他。”田二道,伸手拍拍田歌的肩膀,“今儿下午,我去神婆那儿,给你烧个鸡蛋压压惊,哥哥们在呢,没事儿。”
那个奇怪的梦,给了田歌联想。
他反复回想那道呼吸声。
秦饱来家里还碗的时候,田歌也拉着秦饱到一边,在地上写字问。
----秦大哥前天晚上有出门吗?
“你问我大哥啊。”秦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肉眼可见地高兴。
正想回答,秦饱突然想到,前天他大哥又半夜去河里洗澡了。
他早起点灯背诵功课时,正好碰见大哥光着膀子回来,手里还拿着洗好的上衣和裤衩。
穿在身上的裤子,看着也是湿的,大哥回家就换了。
他大哥这点见不得人的癖好,哪能跟别人说。
更何况还是小田哥。
“没出门,这些天农忙,我大哥回家吃完饭,倒头就睡了,早上我俩一个时辰起的床。”
秦饱昧着良心,跟小田哥撒了一个谎。
说完谎,自己脸上都烧得慌,也不好意思再跟小田哥多说话了,灰溜溜地跑回家。
“哥!你得好好谢谢我,我在小田哥面前全说的你的好。”秦饱远远地看见大哥在院坎上磨刀,叫囔。
反正他们住得偏,附近就他们一户人家。
“布谷,布谷...”
秦雄没搭理这闹腾的小子,哼着调儿磨刀。
农忙快结束了,要准备进山了。
“哥,你学鸟叫为什么这么像,你能学大黄叫吗?”秦饱蹲在大哥旁边,无聊地问。
大黄家里养的猎狗。
“皮痒了是不是?”秦雄抬眼。
秦饱嬉皮笑脸的,“哥,你就不好奇,刚小田哥跟我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秦雄继续磨刀。
秦饱见大哥明显慢下来的磨刀速度,在心里啧啧啧:“大哥,你看你,明明心里特别想知道吧,面儿上又装作矜持,你这样是不行的。”
“嗷!”秦饱捂住自己的屁股,被大哥铁钳子一样的手臂箍着,挣不动一点。
“本事大了,教训起我来了。”秦雄道:“去你自己屋,温习功课去。”
秦饱有骨气地回屋了。
一屁股坐凳子上,摊开书。
左等右等。
他哥还真是沉得住气。
等到秦雄过来叫他吃饭的时候,秦饱自己先忍不住了。
“哥,小田哥问我你前天晚上出门没,你前天半夜又去河里洗澡的事情,我可都替你瞒着。”
“我都跟小田哥说谎了,你还揍我屁股。”秦饱愤愤。
火坑上架着菜锅,秦雄的脸被火光照着。
他低头扒拉了几口饭,道:“行,我知道了。”
秦饱:“哥你会学大黄叫不?”
秦雄:“皮痒了是不是?”
婚后。
田歌:[星星眼]想听你学小鸟叫。
秦雄:布谷布谷~
田歌:[星星眼]秦饱说你还会学小狗叫。
秦雄: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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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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