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急诊确实不太忙，钟梨带几个医生查房，对于危重的患者，持续记录病人的状态。文竹轩在后面观察他们的操作。
他即是他们的领导，也是他们的老师。
在钟梨心里，文竹轩是难得的不教条的领导。
她这个上司，十分的平易近人，压根没什么架子。和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很容易沟通，也能在看出他们的问题时，耐心的帮助和指导。
她庆幸自己能够遇到这么好的领导。她是幸运的，钟梨很珍惜，也很敬重他。
文竹轩的目光停留在钟梨身上好一会，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对于钟梨他的确有别的心思，而很多时候他们更像是战友，与病魔战斗，同甘共苦，共同抵抗，直到胜利。
*
早上，沈霖穿一身崭新的常服出现在消防站门口。他今天开自己的车，昨天为了做好准备，他连车都擦得锃亮。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沈霖当然重视了。
开车的路上，他都在想钟梨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等红路灯的时候，他不自觉往后视镜看去，拨弄两下自己的头发。
是瘦子推荐的护发素，说是发丝会特别柔顺，吹干头发后还可以弄个造型。他将信将疑，谁能想到这小子啥都能找到，头发确实支棱了不少。
这一路他都有些亢奋。
钟梨更是等的焦急，治疗完几个患者，她坐在办公室里，拿着镜子在自己的脸上找瑕疵。口红涂了一个颜色，觉得不好看又换，从来没觉得如此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的转动。
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她想见到人始终没有出现，钟梨有些坐不住了。
她站在窗户望出去，急诊大门前，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是他。难道他不来了吗？心里有无数个疑问。
过了一会儿，急诊大门前一辆打着警报器的救护车匆匆而来。这个时候无暇顾及其他，只是半秒，她就冲了出去。
救护车上下来的患者，情况十分危急，急诊里的医生全都赶来，准备抢救。
钟梨进了抢救室，进去之前，她拜托一个小护士：“如果有人找我，务必让他等我一会儿。”
这一会儿就是两个多小时，好在有惊无险，病人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他们救回来了。
医生们松了口气，个个汗流浃背，两个小时的专注，每个人都十分消耗体力，钟梨作为副手，她辅助专家进行手术，也是十分消耗。
好在他们都习惯了，这点对于医生来说是小菜一碟。不过病人救回来了，他们更多的是放松。
出了手术室，钟梨只是简单清洗一下，就往诊疗室而去，她的眼睛搜寻一圈也没见到人。
北城人民医院离消防站距离不算远，按理说沈霖不会这么长时间都没到。真不想对他有任何的质疑，也许是真有了什么事情，耽搁了。
她安慰自己。
正如钟梨所想，沈霖不是没来，而是走到半路，他突然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约钟梨，不好就这么光着手去见人。
于是他开车来到了一条商业街，里面有鲜花店和蛋糕店。正好都开门，沈霖走了进去，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一束百合，又拐去旁边的蛋糕店，买了一只精品小蛋糕。
蛋糕上有个心，听店员说，这只蛋糕叫心意动。正符合他此刻的心境。
买好后，沈霖终于要出发去医院了，谁知这个时候，街对面的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
那声音他越发熟悉，凭着他职业的敏感度，沈霖匆匆把东西放进车里，直奔河岸而去。
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巨大的河面，正被撕开一个口子，河面像一口巨大的碗吞噬着河中的人，他意识到有人跳河了。
不容多想，沈霖一边呼喊河岸上的人拨打救援电话，一边自己快速脱掉衣服准备跳进河里。
他虽然是专业人员，但这河水十分湍急，且河面宽，河水深，他也不敢保证只凭自己就能把人救上来。
不过是抱着万一，沈霖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职责。他是消防，是人民子弟兵，救人，也是另一种保家卫国。
河水冰凉刺骨，饶是沈霖强壮的体魄，进入水中都会被激得麻木。
凭着意识，他快速游到落水者身边，并试图把他撑出水面。此刻落水者的意识不多了，他无意识挣扎，是人本能的求生欲。
他想找到一根浮木，紧紧拽着沈霖的身体，在水面挣扎，沈霖体力很快透支，他死死拖着人不让他坠入河中。却是在消耗他的体力。
这会非常的危险。
救一个没有意识的落水者，生死只在一瞬间，岸上的人越来越多。就在众人都觉得希望渺茫这时，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他用了全力从高处甩下一个救生圈。
这无疑是生的希望。
所有人高声提醒，沈霖也恢复了些意识，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救生圈。缓了几秒，他开始向救生圈靠近。直到他的手抓到它的那一刻，众人揪着的心才稍稍放开一些。
“对，抓住，手……”
“小伙子抓住呀。”
沈霖牢牢抓住，他再次返回来到落水者的身边，并把游泳圈套在他的身上。
原本快要沉入水中的人，被救生圈漂浮在水中，落水者已经陷入昏迷，估计是呛到了。这时沈霖也有些冻僵了，虽然不是三九天，可这河水的温度并不会升温，在加上体力消耗，他整个人动作并不够利落。
沈霖凭着意志，拽着落水者勉强游到岸边，岸上的人，赶紧把两人捞了上来。
他平静的躺在岸上，缓了缓，才勉强站了起来，刚站起来，沈霖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显然是体力消耗过大。
人群中一个人的手伸了过来，他的手里是最普通样子的保温杯。他把杯子往沈霖怀里一塞，然后就跪在落水者边上操作起来。
看他一套专业的急救措施，沈霖猜测这人十有**是医生，因为这方面他们更专业。
时间紧迫，该做的急救措施都做了，但还是不能够保证人没事。于是，两个人都提出还是赶紧去医院。这会儿，救护车和消防车，都还没有来，沈霖猜测是因为早高峰，车流堵塞，并不能在第一时间赶来。
没办法，沈霖决定他们亲自送落水者到医院，他已经恢复了些体力，他来开车，那个男人坐在后面，给落水者急救。
他去往医院的路上，车流还算快，然而走到一半他们就看到了救护车的身影，果然堵在那里，走不太动。
在去医院的路上，他们一刻也没有松懈，在持续急救了几分钟后，落水者终于有了些意识。
而车也总算开到了医院，把落水者送进急诊，送到抢救室，才算是心安了些。
两个人站在抢救室，彼此对望一眼，这个时候沈霖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是你呀，怪不得急救的流程那么专业。”急诊科主任能不专业。
文竹轩靠在门边喘息，他的体力哪能跟沈霖比。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即使沈霖之前体力消耗那么大也丝毫不影响。
反而是文竹轩，跑这几步能喘三分钟。
“彼此彼此。”
沈霖手臂交叉在胸前，看着他大口的喘气，就这点体力还想喜欢钟梨。
钟梨能看上他就奇怪了。
上学的时候，钟梨可是校级运动会女子组的长跑冠军。她听说当医生的，尤其是急诊科的医生，体力，耐力必须是持久。
从那以后，晨跑时总能看到她的身影。而就这点看，这男人是配不上钟梨的。
“沈霖，文主。”
钟梨从抢救室出来，就看到他们两个人，各自立在门的两边。
见是她，吊儿郎当的男人突然站直身体，一本正经地注视着她。而文竹轩也没有刚才那么虚弱，整个人也平静了很多，恢复了领导本色。
“嗯……是钟医生呀。”
钟梨点点头，目光扫了一眼沈霖，眉毛蹙了起来。看他的样子是下水了。
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她手指着沈霖：“你下水了，不是不让你。”
沈霖哪里顾得那些，救人要紧。不过，这会儿他反而有些难受了。
手臂扶着墙，整个腰向下弯去，声音虚弱无力：“钟医生，我疼……”
疼，文竹轩眯着眼盯着他，刚才那副嗤笑他的痞样哪去了，这会装什么柔弱。
偏偏钟梨就吃这套，她赶紧摘了手套，去扶沈霖，她满脸的担忧映入文竹轩的眼里，那男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车里的花和小蛋糕正说明一切，危机感顿时升腾。他脑门开始冒着虚汗。
“你，怎么搞得？”
沈霖整个身体半靠在钟梨身上，他的衣服还湿漉漉的，其实他并没有说谎，伤口确实有些隐隐的作痛。
不止是因为沾了水的缘故，还是因为游泳和托举人，伤口抻到了。
他的身体仍然靠着钟梨，“钟医生，看在我救人的份上，就别训我了呗。”
他救人，钟梨的心猝然收紧，有一瞬间的慌乱，和害怕。
过了一会，她沉稳了音色：“好。”
而内心的担忧一点都没有少，看着他浑身湿透的模样，有几分狼狈，而帅气的脸庞一点没变，和那气人的模样。一样让人“讨厌”
他的唇突然靠近她的耳朵，“你不管你的上司先来问我呀。”
钟梨反应过来几分，瞪着他。这人总是真真假假，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他的城府颇深。你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
“我看你才最严重。”看那模样就病的不轻，只是嘴最硬，爱逞强。
钟梨让男人站直身体，她看了看两个人，谁也没管，径直回了诊疗室。
走了几步，她还是不放心，回头，正撞进男人的眼波里。他深黑的眼眸中，有着复杂的情绪。热烫着她的心。
钟梨攥紧拳头，转身离开时。
“跟上，我的患者，沈先生。”
“你喜欢她？”
沈霖转回头，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你不也是。”
两个人都是，但文竹轩知道，他已经输了，或者说他连没有参赛的资格都没有。很明显他们是双向奔赴。
明知这一点，当他亲自目睹两个人的互动，心还是抽痛了一下，暗恋是一场病，病久了，他已经有些麻木，不知疼痛是何滋味。
等待太痛苦，没有结果的等待就像砒霜。
那个男人像个胜利者的姿态看他像小丑一样，会暗恋的人都是勇者。
“还不快来过来？”
沈霖与文竹轩对视片刻，然后低头笑着说：“这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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