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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拜厚禄(十七)

宁会揭觉得一切从宁阀的爹死后的那个晚上后,开始变得分外古怪。

宁阀不再讲话,也不闹腾,但在看见仙元子他们来时会浑身颤抖、严重时甚至会呕吐不止;一向跟她一起玩的都烟子本就沉默寡言,现在更是连嘴带眼一同紧闭,宁会揭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能不看路走路的。

前因后果,他听司游简短地讲了一遍。他一开始并不相信,宁阀身上那套自己被她爹要求做的新衣裳,根本不算什么有力证据;直到他抱着昏迷的宁阀和都烟子回家后,发现灶上小火煨着一锅汤。

掀开锅盖,飘出的是浓浓的酒香。鸡已经被处理好了,拔毛净皮,白生生的放在一边还没来得及下锅、用鸡油的香味冲散中和独特的酒香。

宁会揭没法再一厢情愿地否认。宁阀的爹应该是没想到,在仙元子和司游忙着追查究竟是谁开始用人喂妖的当口,和自己约好的人会等不及、直接与另一个邻居互换了孩子。

看着锅内清澈的汤底,宁会揭发怔想道,大家其实早知道那两兄弟家里稻田蛙妖忽然重新开始分泌体-液产酒的事,大家也都不关心到底是谁死了,只知道已经有人开了头、他们必须立刻跟上,不能落后。

宁会揭是自小在这块地界长大,年少父母俱丧、独自过活至今。千湖垆的人什么样子,他还能不清楚吗?

说到底,根本没人怕一直呆在村里闲逛打听、还带着个孩子和宁阀家同吃同住的道长。即使真出事被发现了,估计早就打定了主意,预备用一句理直气壮的“我们又没杀别人,都是自己村里人商量好了”来回应道长。

这时,里屋传来动静。是宁阀醒了。她的哭声里掺杂着呕吐声。

宁会揭也没忍住,哇啦啦吐满了半口锅,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清晰的倒影被呕吐物漫过。

恶臭味盖过清甜酒味的那一刻,宁会揭的头脑反而陡然清醒过来。他颓唐地靠着灶边的柴火堆滑坐到地上,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怎么会呢?明明说过等全部事情结束后,就让道长他们将蛙妖全部歼灭的啊?不是还说好了吗,道长会替千湖垆全部村庄联络其他能帮着一块儿酿酒的村庄、虽然他们至今不知道正常的酒该怎么酿……

屋内宁阀的哭声和呕吐声,由弱变强、又由强变弱。之间掺杂着都烟子醒来的声音。宁会揭听到他问她怎么了,她不说话,一直在哭。都烟子问了好几遍,后面不问了,没了是声响。

宁会揭想,宁阀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哭成这样还不说话。

他想到了司游从死者屋舍里出来时、招手叫他进去的样子。进去后,屋里放着两具尸体,被床上扯下来的被子草草盖着。司游言简意赅地说了经过,说是“事情败露,暴厥而亡”,后面便说要办丧事,要让全千湖垆的人都知道这二位的死因。

他想看眼尸体,司游不让。他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道长,却被道长此刻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宁会揭觉得他的脸色和尸体差不了多少,看上去丢魂散魄,一样没了和人世间的牵连。

宁会揭回忆起这一切时,觉得很奇怪,最奇怪的地方莫过于明明一切事情都如此扭曲怪异、但回忆起每个环节时,他只觉得每个细节都记忆得过分清晰,像一根根被削得干净的毛竹,清清爽爽,被剥去了本该像竹皮和毛刺般堆满的强烈反应与情感。

一切都像本该如此。可一切又是这么出乎意料。

之后也是一样。一切都井井有条,一切都按部就班。

现在想来,也许是那时候大家都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细想,一切看上去还有解决办法的现状便会如淋雨的蜘蛛网般,迅速萎缩坠落,崩塌殆尽。

后面几天,宁会揭负责置办收拾灵堂,去附近的村落寻来了两口棺材。拉回棺材后,他便看到了两具尸体的真容,是仙元子道长亲手整理的遗容。

哦,不对,是三具。还有一具是另一位村民邻居的孩子。没时间再找一口棺材了,他们两个只能被放在一起。好在孩子里面都被掏空了,不是很占地方。

宁阀已经不再哭了。但她开始紧拉着自己爹的手不放,握得十分用力,握得她爹浮肿惨白的手部皮肤深深凹陷下一段,像是要他感受到再回握一般。

宁会揭开始还想分开这父女俩古怪的牵手,但宁阀觉醒了灵力,经过几个月和都烟子的玩耍运用得更加熟练,他甚至都近不了她身。只能放弃。

引魂幡已被挂上了门檐,哭丧棒也缠好了白纸,在千湖垆湿润微凉的初秋天气里随风飘荡。司游跟他说,他走的这几天,每天都有人在门口来往探看,却没有一个人开口问死的是谁。而死者的家人们更是从未露面。大概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了吧。

乡下的葬礼简单。宁会揭拉回棺材的当天,他们就一起把死去的三人放了进去,预备第二天一早下葬。

入夜,宁会揭让司游帮忙,强行将宁阀带到床上、哪怕是按也要硬按她到入睡为止。这么小一个孩子,没日没夜地守着尸体,她的眼窝甚至快和尸体身上的皮肤一样、变得灰暗佝凹。

司游出去后,躺在床上的宁阀第一次直视宁会揭,问出了自父亲死后的第一个问题:

“是不是因为我总吵着吃肉,爹才会成为现在的样子?”

宁会揭只能说道:“睡吧。不关你的事。”

他的回答前没有铺垫太多沉默,答得快而轻。见宁阀还想说些什么,宁会揭便提高了音量:

“睡吧。明早起床,我们一起去送你爹。”

说完,他想接着起身去忙活。却被宁阀从后死死地握住手指——她的手上还残留着尸体的凉意,还有长期捻针留下的薄茧。

宁阀没有开口说让他不要走。宁会揭也不需要她开口。

自己也真是成为大人了。一只手轻轻拍打宁阀、等她睡沉的宁会揭想道,自己竟然忘了当年自己父母去世时,出灵前一晚,自己也很希望有人陪自己睡觉。难道是因为自己当晚没找到人,以至于在今天都忘记要留下来多陪陪也成为了孤儿的宁阀?

搞不懂啊,搞不懂。宁会揭想着想着,想不明白,也睡着了。

他没盖被子,被秋天深夜的凉意给冻醒了。

宁会揭刚要扯过被子的边给自己盖上,突然浑身冒出冷汗——宁阀不在床上。

他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的,冲出去没几步就被一个后背弹得往后倒退几步。

鼻尖的酸痛带起眼前的水雾,朦胧中,他看到前面的人转过身来,对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是仙元子道长。

他站在离内间门口一步远的位置,外面是临时被当作灵堂的门屋兼厨房。被摆放在远离柴火堆的角落里的长明灯从门外飘来晦暗跳跃的光芒,刚好照亮道长的半条身子。

外面传来宁阀低低的哭声。但听起来似乎和之前不一样。

宁会揭捂着鼻子,听了一会儿,发现宁阀的哭音竟是高兴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跟着道长的视线看去,看到的一幕却让他腿软得站不住,若不是道长及时扶了他一把,他几乎要跪地磕碰头了。

道长扶他的同时也捂住了他的嘴,同时附耳轻声说道:“是道术。不是诈尸。”

宁会揭狂跳的心这才没继续加速冲破嗓子眼。他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从棺材里坐起的宁阀爹和宁阀,长明灯刚好将他们二人的脸都映全了,泛着暖黄。

宁阀喜极而泣,此刻的她却没有和前几日一样选择紧握着爹的手,而是抓着他的胳膊、生怕他再度倒下般,嘴里颠来倒去地反复说着几句话:

“爹,我错了。我再也不吃肉了。我有灵力,以后可以去当猎妖人赚钱养家,我们家不会再挨饿了。”

而宁阀爹听着宁阀的话,往日憨厚能干的脸变得木钝,连嘴角的笑容浮现得分外迟缓。他只一遍遍摸着宁阀的头,很慢很慢地说:

“以后要有一技之长。要不求人。能一个人活下去。多吃肉。”

两个人都像在梦境里一样,各自倾诉着自己来不及说的话,哪怕对方的反应和自己的话语完全对不上拍,也要争分夺秒、或快或慢、竭尽全力地诉说着。

宁会揭看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拍了拍道长捂住自己嘴的手,凑近低声说道:

“道长,这真是道术办到的?你能让人死而复生?!”

仙元子低头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摇了摇头:

“不是复活。是符箓门的禁术,驭尸术。宁阀的爹现在还是尸体。他现在开口说的话、做的事,只是他生前最后意志的重复。”

宁会揭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选择易子酿酒……人到底什么时候才是真的……”

仙元子听完,身体似乎颤动了下。但很快宁会揭发现,仙元子的颤抖不是因为他的话。

顺着仙元子的视线看去,宁会揭在棺边数盏长明灯笼罩的小小光域外,发现了站在另一件里屋门口的都烟子。

他看着重新“活”过来、和宁阀说话的棺内人,脸上除了些许惊讶外,更多是探究。

看到都烟子的表情,宁会揭就明白,他已然知晓这是符咒道术的力量,并且在研究是如何做到的。

仙元子微微抬手。

“嗤。”

所有的蜡烛都熄了。所有人站在各自角度的视野,全部统一为无忧的黑暗。

在陷入梦乡前,宁会揭恍惚听到屋外传来司游由远及近的声音:

“你强行让他们昏迷,也不见得他们会把今夜发生的事当成一场梦……”

“喂。”

宁会揭觉得所有声音都变得又远又近,远得像与自己无关——自己应该还在千湖垆的客栈里,一家在宁阀走后、他想接待各路过客打听消息的客栈;近得又像在耳边低语,告诉自己别做梦了,发生过的一切无法逆转,他和宁阀作为全村唯二活下来的人,注定背着所有人的噩梦往前走。尤其是宁阀。

也许,这一切确实都只是梦……

“别做梦了。快起来。”

都烟子的声音像一道惊雷贴着宁会揭的耳边炸起。

“啊……?啊!”

宁会揭迷蒙地半睁开眼,就看到闭眼的都烟子一脸不悦地站在自己面前,正拿拂尘柄一下下戳自己的肩。

“你睡了多久了,赶紧起来回去。再不起来当心被牲谷殿除名……呃,你干嘛?”

都烟子满是不高兴的脸在被猛地站起来的宁会揭抱住后,一瞬间清零,像回到了小时候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小心翼翼的阶段,不像现在一样,“总是皱眉耷脸的”。

“小孩就该有个小孩样儿。别总想着练习符咒,多去玩,多抬头看天,多低头看草。”

来到千湖垆之前,师父经常对自己如此说道。

良久,都烟子说道:

“回去吧。外面起风了,会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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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雨丝被风从窗外吹至司初正要翻动书页的手指上,刚好滴在指甲上凝成一滴。

他抬手,看着这滴雨从指尖留到指根,蜿蜒的走势像极了蛟片蛇妖以前在自己指间逡回的路线。不免感到有些烦躁。

它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念珠完好无损。里面流动的灵力色泽清透,动态良好。他也没感受到与蛟片蛇妖的链接有所减弱或异动。

硬要说不对劲的话,倒不如说……比之前的链接更加强了?

他摇摇头,起身关窗,想驱散心底莫名的不安。他很讨厌没来由的不安全感,因为这表示他并没有做到竭尽全力。

窗刚好在坐在旁边的爹的身后。暴雨将至前的潮湿空气中,不知为何竟压混着丝缕甜腥味,像锈又像血。

还没等他来得及完全合拢窗页,已经不断有更多的雨丝快速斜落入室,司游周身立刻蒸晕出细腻如浆的风之灵力,让雨尽数绕道而行。

即使知道爹即使沉睡时也有光晕护体,但司初还是怕他如果淋到雨,身子骨吃不消。毕竟爹确实太老了。

关窗回身,司初再度检查爹的身边,却看到他脸上有一滴反光,诧异地凑近观察。

司游不再年轻的脸上,在层叠被岁月雕蚀的沟壑纵横中,有一道水痕从眼角而下,堆在某几条皱纹的拐角。

司初认真看了一会儿,从爹的怀里抽出他的手绢擦去。看来爹是真老了,睡着时没法完全控制好光晕,还好淋到的地方只有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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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湖垆的人,连脸都不要了,你还跟他们谈礼义论廉耻?”

司游忍不住了,指着或远或近传来挖土刨坑声音的根源对仙元子说道。

此时他们站在刚落棺填土完的坟头。今天是个天高气爽的日子,阳光灿烂,衬得空气里传来的符咒破禁声分外空灵,余音袅袅,像候鸟一样路过上空。

与之相伴的是蛙妖狂欢般此起彼伏的鸣叫,像要将如鸟迁跃过的符咒破裂声一同随着落水的重物拆吞入腹。

“别说是非对错了,他们除了自己以外还在乎什么?他们就是一群眼里只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愚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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