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糖滚到我身边,把暖烘烘、毛茸茸的身体紧紧贴着我,脑袋枕在我的前爪上,尾巴满足地一甩一甩。
“阿烬,我们有家了,对不对?”他小声地说,声音里充满了梦幻般的喜悦。
家?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
我曾经以为,那段废弃的暖气管道就是我的“家”,能提供一丝可怜的温暖就是全部。后来,我觉得有软糖在身边的地方,就是“家”,无论多么艰难。
而现在,这个小小的、由人类搭建的木屋子,有着遮风挡雨的屋顶,厚实温暖的墙壁,柔软干燥的窝……它具象化了我脑海中从未敢仔细勾勒的关于“家”的模糊想象。
它安全,温暖,稳定。
而我最重要的“家”——软糖,正安然地偎依在我身边。
是的。这就是家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软糖的头顶,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咕噜声,回应着他。
软糖明白了我的意思,更开心地往我怀里钻了钻,呼噜声更加响亮了。
那一夜,我们挤在温暖的小木屋里,听着外面风雪依旧的咆哮,却第一次在冬日里,睡得如此深沉,如此安稳。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阳光透过木屋的缝隙,投下细小的光柱。
我醒来时,软糖还在熟睡,脑袋埋在我的毛发里,睡得小肚子一起一伏。
木屋里暖烘烘的,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跳舞。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而安稳的感觉,充盈着我的四肢百骸。
我小心地不惊醒软糖,走到门口,用脑袋顶开厚厚的布帘。
外面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积雪很厚,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空气清冷,但不再有那种刮骨的寒意。
林晓早早地就来了,正在不远处清扫出一条小路。看到我探出头,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笑容,走过来,依旧保持着一段距离,放下新鲜的猫粮和水。
她看着我们安然地从木屋里出来,眼神里的欣慰和快乐几乎要满溢出来。
从那天起,这个小木屋正式成为了我们的家。公园里的其他猫,看到我们安然无恙,甚至过得更好,也终于陆续放下了戒心,开始尝试着进入木屋取暖。
林晓又想办法扩大了一点木屋的内部空间,增加了更多的垫料。
老槐树下,因为这个小小的木屋,仿佛多了一个温暖的圆心。
而我,阿烬,也终于开始尝试着,一点点放下对“人类善意”那根深蒂固的排斥。
信任的建立,是一个缓慢而细微的过程,像冰雪消融,一滴一滴。
我开始允许林晓靠得更近一些。当她来添加食物和清水时,我不会再立刻躲进木屋深处,而是会选择在门口晒太阳,看似慵懒地假寐,实则耳朵微微转动,捕捉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和呼吸频率。
她很小心,从不做出突然的、可能引起惊吓的动作。她总是轻声细语地和我们说话,虽然我们大多听不懂,但那温和的语调本身就是一种安抚。
她清理木屋旧的垫料,换上新的柔软干草时,我会暂时离开,但不会走远,就在她能看到的范围内看着。
软糖则彻底沦陷了。
他很快就允许林晓抚摸他的脑袋和下巴,甚至会主动用脑袋去蹭她的手,发出响亮的咕噜声,那副谄媚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有时,我会趴在小木屋的门口,看着软糖在林晓脚边打滚撒娇,看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画面很温暖,甚至称得上美好。
心里那种微妙的酸涩感依然会有,但不再伴随着强烈的警惕和恐惧,而是变成了一种……复杂的观察和默许。
如果这份善意,能让软糖如此快乐,能让我们拥有这样一个安稳的冬天……那么,或许值得冒一点风险去相信。
有一天,林晓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个小巧的、红色的东西。她蹲下身,像往常一样先放下食物,然后对着软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那是什么?我立刻抬起头,警惕地盯着。
是两只项圈。红色的柔软皮质,上面似乎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牌。
我的肌肉瞬间绷紧了!项圈!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我记忆里的冰层!被强行扯掉的项圈,冰冷的触感,关上的门……
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的咕噜声,下意识地想阻止软糖靠近。
但软糖已经被那红色的、亮晶晶的小东西吸引了,好奇地凑过去嗅闻。
林晓极其缓慢地、轻柔地将其中一个项圈戴在了软糖的脖子上,扣好搭扣。项圈的大小刚刚好,不会勒到他蓬松的长毛。那个小金属牌上,似乎刻着字。
软糖似乎一点也不排斥,反而觉得新奇,扭着头想去看看自己脖子上的新装饰。
林晓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拿起另一个项圈,目光看向我。她的眼神里带着询问,有些期待,也有些小心翼翼。
我僵在原地。内心在天人交战。
过去的阴影在尖叫着警告我,让我逃离,让我拒绝。那冰冷的束缚感,被抛弃的恐惧,仿佛还残留在脖颈的皮肤上。
但是……看看软糖。他戴着项圈,那么快乐,那么自然。
看看林晓,她的眼睛里没有冷漠,没有欺骗,只有温和的期待。看看这个温暖的小木屋,这个为我们遮风挡雪的家。
这个人类,她用行动一点点证明着她的善意,从未伤害过我们,甚至一次次帮助我们。
如果拒绝,会不会伤了她的心?会不会让这份难得的、脆弱的信任出现裂痕?
软糖也看向我,蓝色的大眼睛里带着鼓励和期待,仿佛在说:“阿烬,没关系的,很舒服的。”
时间仿佛凝固了。风雪声似乎都远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最终,我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林晓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过去的冰棱上。
我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身体依旧紧绷,尾巴低垂,没有完全放松。
林晓没有急于动作,她只是耐心地等着,对我伸出手,掌心放着那只红色的项圈,让我能更清楚地看到和嗅到它。皮质柔软,没有奇怪的味道,金属牌上刻着两个字——“阿烬”。
那是我的名字。她记得我的名字。
我沉默地看着项圈,又看看她温和的眼睛。
finally,我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低下了头。这是一个默许的姿态。
林晓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小心翼翼地、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一个梦,将项圈绕过我的脖颈,扣好。皮质果然很柔软,贴合着皮肤,没有任何不适感。
她轻轻调整了一下项圈的位置,确保松紧合适,然后用手指摸了摸项圈上的金属牌,又摸了摸我的脑袋。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我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意外的动作。
我抬起头,向前凑近了一点点,用我的脑袋,轻轻地、快速地,蹭了蹭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指。
一个极其短暂的接触。
却像用尽了我所有的勇气。
林晓彻底愣住了,随即,巨大的惊喜和感动涌上她的脸颊,她甚至眼圈都有些发红。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再次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我迅速后退了一步,有些不自在地甩了甩尾巴,假装去嗅闻地上的猫粮,掩饰内心的波澜起伏。
项圈戴在脖子上,确实有一种轻微的、存在的束缚感。但奇怪的是,它并不冰冷,反而因为贴着皮毛,很快就变得温暖。
那个刻着我名字的小金属牌,随着我的动作,偶尔会碰到我的下巴,带来一点冰凉的触感,像是在提醒着我什么。
我低头,看着那个金属牌。上面除了我的名字,似乎还有一行小小的数字?是人类用来联系的方式吗?
我突然明白了这项圈的意义。
它不仅仅是一个装饰,一个标记。它是一种联系,一种保障。
如果……如果我们再次走失,如果有人看到我们脖子上的项圈和牌子,或许就能通过林晓,找到我们,把我们带回这个温暖的小木屋。
它意味着,我们不再是无人问津、可以被随意丢弃的流浪猫。
我们是被牵挂的,是有“家”可归的。
这份认知,像一股暖流,缓缓流遍全身,彻底冲散了最后那点关于项圈的冰冷记忆。
我抬起头,看向正在和软糖嬉闹的林晓,阳光照在她和软糖的身上,也照在我脖子上的红色项圈上。
这一次,我没有再移开目光。
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小木屋的平静就被一个新的小生命打破了。
那是一个阴冷的下午,雪虽然没有下,但天空阴沉得像一块巨大的灰色铅板。我和软糖刚从短暂的巡视中回来(主要是确认公园边界没有新的危险),正准备钻进木屋取暖,就听到一阵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呜咽声。
声音来自木屋后方的一个废弃纸箱堆里。
我和软糖对视一眼,警惕地放轻脚步,绕了过去。
在纸箱堆最深处,一个几乎被雪埋了半截的破旧纸盒里,我们发现了一小团……颤抖的、几乎冻僵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非常非常小的猫崽,看起来可能刚断奶不久。它瘦得可怜,几乎是皮包骨头,毛色是灰白相间的,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它蜷缩在冰冷的纸盒角落,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发出气若游丝的哭声,眼睛甚至都还没能完全睁开,蓝膜尚未褪去。
它被遗弃了。在这种天气里,被遗弃在这里,几乎等同于死亡。
软糖的心瞬间就软了。他惊呼一声,立刻就想凑过去。
“小心。”我拦住他,用鼻子仔细嗅了嗅周围的空气。没有其他大猫的气味,只有这只幼崽身上绝望而冰冷的气息。看来是被单独遗弃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是谁遗弃了它?它的母亲呢?是遇到了意外,还是……像曾经的我一样,被人类选择了抛弃?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混合着物伤其类的悲凉和一丝冰冷的愤怒。
软糖已经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纸盒,对着里面那只几乎冻僵的小猫崽,发出轻柔的、安抚的呼噜声,试图给它一点温暖。
小猫崽似乎感受到了热源和声音,颤抖着,微弱地朝着软糖的方向挪动了一点点,哭声变得更加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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