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监测
辞砚融入酒馆的光影，并未停留。她步履轻盈地穿过三两低声交谈的客人，无视了赫斯梅尔从吧台后投来的、带着询问意味的挑眉，径直走向酒馆最深处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
她的指尖触碰到墙面，那里立刻荡漾开一圈水波般的纹路，显露出一条向上延伸的、由纯净光线构成的螺旋阶梯。阶梯通往的方向并非物理意义上的上层，而是界月结构中更接近核心权限的区域——记忆存储区的调控中枢，也是白溯玦最常驻留的地方。
踏上光阶，周遭酒馆的喧嚣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由无数细微能量流和信息低鸣构成的寂静。光阶两侧，是缓缓流淌的、凝缩的记忆光河，越往上行，光点的密度和亮度越高，蕴含的信息量也越发庞大，寻常灵识恐怕瞬间就会被这洪流冲垮。
辞砚眼中再次闪过不易察觉的数据流光，过滤着过量的信息冲击，步伐稳定地向上。
螺旋光阶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平台。平台仿佛悬浮于记忆星海的最上方，下方是浩瀚无垠、旋转不息的记忆星辰。平台中央，一个纤瘦的白色身影正背对着她，悬浮于低空，双手轻抬，无数细密的光丝从下方星海中抽离，在她指尖缠绕、编织、归类，然后汇入更高处一些更加庞大而有序的光团结构中——那是正在被“归档”的记忆流。
白溯玦的齐肩黑发无风自动，睡裙的裙摆也微微飘拂，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微光中，与整个记忆库的频率保持着高度一致。她似乎完全沉浸其中，对外界的到来毫无反应。
辞砚安静地停在平台边缘，垂手而立，没有出声打扰。她知道白溯玦能感知到她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白溯玦指尖最后一道光丝汇入光团，那光团稳定下来，缓缓上升，融入顶部那片更加恢弘、如同星穹顶壁般的归档结构之中。她轻轻吁了口气，周身的微光稍稍减弱，身体缓缓落回平台地面。
她转过身，眼上的布条依旧松垮地系着，但辞砚能感觉到那后面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砚辞。”白溯玦的声音带着一丝处理海量信息后的细微疲惫，但依旧平静，“青池的情况有进展了？”
“是的，溯玦大人。”辞砚微微躬身，开始汇报，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平台上传得很远，又被下方星海的低鸣迅速吸收，“已初步完成对梅尔斯汀带回能量样本的深度解析，并与青池世界泡近三个循环的文明记录进行交叉比对。确认该异常能量特质与青池本土的任何能量模式均不匹配，具有显著的‘外部注入’特征。”
白溯玦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调取着辞砚提及的数据流，快速浏览着那些复杂的图谱和日志。
辞砚继续道：“能量结构呈现高度指向性，目标明确为瓦解其‘圣树’核心信仰。根据衰减模型逆推，注入源头并非来自其他已知世界泡，更接近……空节点的残留波动模式。”
“空节点？”白溯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些‘古航道’碎片？”
“可能性高达87.4%。”辞砚确认道，“推测有某种意识利用了这些古老通道的残迹作为跳板，实施了这次精准干扰。其目的尚不明确，但手段相当高明，几乎避开了常规监测。”
白溯玦沉默了片刻，下方星海的流动似乎也随之放缓。“继续监控青池，优先级提高至‘临’。你和梅尔斯汀去一趟青池世界泡，尝试追踪那股残留波动的最终流向，但不必过于深入。”
“明白。”辞砚点头，然后话锋微转，“另外，关于新人林清雅。已初步完成引导，其灵识状态基本稳定，已适应‘致月’，并对界月环境有了基础认知。已为她开辟专属领域，界月反馈其领域倾向‘宁静’与‘等待’，并自然显化出三件记忆碎片投影，疑似与其本源世界及重要关联者有关。”
“关联者……林青砚。”白溯玦轻声说，这不是疑问句。
“是。她在记忆库外围曾对疑似与林青砚相关的记忆光点产生微弱共鸣反应，已被适时劝阻深入接触。”辞砚补充道，“目前情绪稳定，好奇与探寻欲占主导，对其兄长的下落尤为关注。”
白溯玦点了点头，似乎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做得很好。保持观察，确保她稳定适应。关于林青砚的一切，暂不主动透露，等待时机自然显现。”
“是。”辞砚应道。她的汇报任务已完成。
白溯玦重新转向那浩瀚的记忆星海，抬起手，似乎准备开始下一轮的归档工作，但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过头问：“赫斯没给她惹什么麻烦吧？”
辞砚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赫斯梅尔小姐一如既往地……热情，但并未逾矩。她请新人品尝了‘月光湖’。”
白溯玦轻轻摇了下头，没再说什么，身影再次被微光笼罩，融入了无尽的信息流之中。
辞砚知道这意味着谈话结束。她再次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后退，沿着来时的螺旋光阶向下离去，将这片蕴含着无数世界重量的静谧，重新还给它的守护者。
汇报已完成，新的指令也已下达。她该出发了。
林青砚静立于流转的虚空光幕之前，身姿如孤松。她并未穿着常见的袍服，而是一身利落的青墨色劲装，衣料上隐有流水般的暗纹，袖口与裤腿皆以银线紧束，便于行动。背上斜负一柄以素布缠绕的长物，形似长剑，却无锋镝之锐感，反而透着一股沉凝温润的气息，如同敛于匣中的古砚。
白饮琢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侧后方不远处，一身繁复的黑色洛丽塔裙裾，与周遭简约的光流形成奇异对比。她并未看她，苍白的长发如瀑垂落，指尖轻轻缠绕着裙摆上一根银色锁链。
“池水清冽，可涤尘心。”她忽然开口，声音飘忽如同梦呓，“亦能……溺亡痴念。”
林青砚没有回头，只是唇角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多谢提醒，饮琢大人。”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我只取所需之物，不涉深潭。”
言罢，她抬手，指尖在虚空光幕上轻轻一划。光幕如同被无形之笔蘸墨点开，荡漾起一圈涟漪，中心逐渐显露出另一番景象——不再是界月的虚无，而是一片朦胧氤氲、水汽沛然的青绿色天地，隐约可见参天古木的轮廓与蜿蜒水光的反射。潮湿的风带着陌生草木的清气从中逸散出来。
她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踏入。
身影没入那青绿光晕的瞬间，光幕在她身后迅速合拢，恢复成一片平静流转的虚空之壁，仿佛从未有人从此离开。
白饮琢仍站在原地，冰蓝色的眼眸望着光幕恢复之处，指尖的银链无声垂落。
“墨痕入青池……”她低声呢喃，语句破碎如谶，“……波澜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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