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莫逸安睡得并不安稳。巫见月朋友圈里那些无声的影像如同默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医院诊断书、凌乱的药瓶、病床上苍白而警惕的脸。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比他想象中更为沉重和艰难的过去。
第二天是周六,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驱散了些许夜的阴霾。莫逸安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手机。那个与“月见里”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昨晚他发出的最后一条事务性信息上,绿色气泡孤零零地悬在那里,没有任何回应。
他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有一种必须做点什么的冲动。不能再仅仅等待。他想起那张病床上的照片,想起她提及空荡的房子时淡漠的语气,想起她对自己“安逸平安”生活的微妙反应。
他斟酌了许久,删删改改,最终在输入框里敲下了一行字。这不是社团通知,也不是关于数学的讨论,而是一个纯粹的、试图将她拉出那个封闭空间的尝试。
「早上好。学校后门新开了家早餐店,所有人都说奶黄包很好吃,要不要尝尝?我请客。」
他避开了所有可能带有压力或同情意味的词语,选择了一个最平常不过的邀约,甚至带上了她可能感兴趣的“甜”食作为诱饵。发送之前,他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片刻,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绿色的气泡弹出,打破了对话框里长久的、由他单方面维持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没有任何动静。莫逸安将手机放在一旁,开始洗漱,但注意力却无法完全集中,耳朵始终留意着可能的提示音。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当他正准备放弃等待,自己解决早餐时,手机屏幕终于亮了起来,伴随着一声极轻微的震动。
他立刻拿起手机。
「月见里」:滚
只有一个字,干脆利落,带着她特有的冰冷和拒人千里。
莫逸安看着这个字,无奈地笑了笑。果然。这反应才像她。他放下手机,并没有因为这句呵斥而沮丧,反而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她或许……会去。
这种念头毫无根据,近乎荒谬。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那个“滚”字,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防御,而非完全的真实意愿。她需要独处,但也可能……会被“好吃”勾起一丝微弱的好奇,或者仅仅是厌倦了空房子里永恒的寂静。
他不再犹豫,迅速起身洗漱。没有刻意打扮,只是随意套了件外套便出了门,朝着学校后门的方向走去。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阳光正好。他刻意放慢脚步,目光扫过通往早餐店的那条小街。就在快要走到店门口时,他的脚步顿住了。
透过早餐店干净的玻璃窗,他看到了那个绝不可能认错的身影。
巫见月独自一人坐在靠墙的角落位置,面前放着一碟奶黄包和一杯豆浆。她小口地咬着包子,动作斯文,长长的睫毛垂着,目光落在桌面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穿着那件熟悉的白色长袖衬衫,在清晨的光线里,像一幅被定格的、静谧又孤独的剪影。
莫逸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混合着“果然如此”和淡淡心酸的情绪弥漫开来。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外面停留了片刻,才装作刚刚到的样子,推开了早餐店的门。
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巫见月闻声抬起头,当她的目光与莫逸安相遇时,那双浅色的瞳孔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和被抓包般的慌乱,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她迅速低下头,盯着眼前的包子,仿佛想把它看出一个洞来。
莫逸安若无其事地走到柜台前,点了同样的奶黄包和豆浆,然后端着餐盘,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她的桌边。
“好巧,”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你也来尝这家店?”
巫见月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握着包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耳根却不易察觉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不知是恼怒还是尴尬。
莫逸安没有拆穿她,也没有再找话题。他只是安静地开始吃自己的早餐,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偶遇。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映出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店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偶尔的碗碟轻响。一种微妙而紧绷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巫见月只吃了一点,几乎有些仓促地想要结束这场“偶遇”。但在她起身离开前,莫逸安听到她用极轻、几乎含在喉咙里的声音嘟囔了一句,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说:
“……难吃。”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早餐店,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
莫逸安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手里只咬了一口的奶黄包,馅料甜度适中。他低头,无声地笑了笑。
“滚”字的背后,是一次独自的赴约,和一句关于“难吃”的抱怨。
这或许,是他成为“信使”以来,收到的第一个,关于她真实感受的、别扭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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