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王11被闹钟吵醒时，黎秋已经不在床上。
他昨晚把自己的床让给了黎秋，自己躺了一晚上沙发，现在胳膊腿都不像是自己的。
最近王11的睡眠质量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昨晚由于一直想着黎秋，前半夜仍有些睡不安稳，到了后半夜才终于困极入睡。
谁知道一睁眼屋里藏的人儿就没了。
要不是卧室的床上被褥都被整整齐齐地拉平，王11几乎要以为晚上的事是一场幻觉。
——毕竟他自己几乎是从不收拾床铺的。
王11干脆重新陷进沙发垫里，再缓了一会儿神。
……这应该是真的，不是做梦吧？
不知为何，王11觉得有点冒汗。
说来挺怪的，昨天晚上睡前黎秋非要把衣服全脱掉，又十分嫌弃地拒绝了王11的睡衣。不知道是不是有裸睡的习惯。
怕他着凉，王11只好把空调温度开高了点，这会儿整个房间里都热得要命。
对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冒汗的！
王11爬起身，先去草草冲了个战斗澡。
卫生间里一切都还是原样，看来黎秋没有在他这里洗漱，可能是起来就走了。
不知道……黎秋还有没有不舒服。
至少昨晚睡前吃了药，也吃了点东西，躺下的时候看起来脸色已经好多了。
怎么走了也不发个消息说一声呢。
还有就是，黎秋都这个级别了，怎么还要去酒局呢？黎夕辉难道不知道自己哥哥胃不好吗？
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关照哥哥啊！
王11本来就起得迟了点，加上干这干那、东想西想，到了公司正好迟到十分钟。
“下次记得提前填单子。”假发瞪了他一眼，狠狠拿起轻轻放下了。
“哎哎好好……”王11双手合十感恩领导，点头哈腰逃去了自己的测试间。
这几天他没有领太多任务，而是在空闲时搜索了一下上个副本里用到的符咒术语，发现那些竟然是真的。
那么他进游戏的时候获得的那个新技能，什么召唤能力，会不会也用的是真实的咒语呢？
为此王11还在道友网站上煞有介事地请教过一位真道长，得到的答案是有一组道门咒语似乎还算符合，正好也是有三段，分别召请诸神、亡人与其余种种。
听起来很是合理。
王11敬重万分地谢过大师，又花时间把几段咒语都背了背，打算下次进测试的时候对照一下。
也不怪他如此万全准备，上次亲眼看到有同事就这样从身边被带走，让王11的危机意识又上升了一层。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虽然是单方面的但这不重要！），王11便打算好好地规划一下之后的计划。
第一步，活下去。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每次进了副本，里面的胜败生死都存在一定的随机性。之前王11把它们当普通游戏玩，自然没什么压力。但如果要赌上身家性命，怕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谨慎再谨慎了。
第二步，找到合适的时机，脱离这里。
王11自知不是什么伟大人物，也从没想过要替天行道、主持正义。他向来都更倾向于明哲保身，这次也是一样。
当然了，要说合适的时机，现在就不错，只不过还有一件事——
第三步，带上黎秋一起。
没错，就是这样。人可以胸无大志独善其身，但人一旦有了心仪之人……
等一下，王11手动给自己的脑子按了冷静键，那个他想要保护想要拯救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昨晚忽然跑来找他，然后早上一声不吭地走了，到现在还不发一言呢！
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王11按亮屏幕又按灭，大脑状态从伟大的人生规划切换到他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不理我。
这种纠结的状况持续到中午，王11闷闷不乐地去餐厅吃饭。
阿远今天申请了灵活上班，这个时候才来公司，一进门就是干饭。看到王11在这边坐着，他端着餐盘过来坐在了对面。
“咋了这是，”阿远一坐下就打量了王11几眼，“这菜很难吃？”
“不是，”王11抬头看他，“对了，还没问你的测试做得怎么样，顺利吗？”
阿远一边坐下一边朝周围看了一眼，确保没人在注意他们：“非常……不顺利。”
王11叹了口气：“我猜也是。”
阿远有些愕然：“你怎么猜的？”
“就是……好像黎总是喜欢比较有创意的那种玩法吧。”王11委婉再委婉地说。
“太对了！”阿远拍了下手，“要不是Kevin进去捞了捞，我估计我们全灭。”
王11忽然眯起了眼。
……全灭？
那个黎夕辉，怎么看也不像没心机的傻子。
他为什么每次都要在游戏里胡闹，害玩家们无法完成游戏流程？
难道就是为了把玩家们都留在游戏里吗……
这个猜测让王11浑身都有些发冷。
“你脸色不太好，”阿远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到底怎么了？”
“回头再说吧。”王11长长地呼了口气，用筷子搅了搅盘子里的菜，并没有唤起什么想吃的**，“我先走了。”
他回到工位上之后才感觉鼻腔里有点冒火，身上发冷得更厉害了。
完了，王11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应该是感冒了。
啧，就说家里开那么热的空调是完全不合理的！再出门骑上车一吹风……
他可没什么带病工作的劲头，当即戴上口罩，小窗给假发发消息说要请假。
“发烧了？”假发闻言关心了两句，又提醒他别忘填单子，“在系统里面填就可以了，时间你先填一天，后续有需要再续。”
王11听话地填好单子，出门去扫共享单车。
时间刚过中午，公司门口的共享单车整齐地排成一列，等着被他选择。
于是王11选妃似的挑了挑，找了个车座干净、高度合适的，掏出手机准备扫码，却忽然听到旁边的小汽车嘀嘀了两声。
他茫然抬起头，正看到黎秋从摇下的车窗里皱着眉看他。
至于他是怎么听话地取消了手机上的扫码用车，改坐上黎秋的副驾驶……由于过程太过丝滑，王11只觉得顺理成章。
车子开出去半天，脑子清醒了一点之后，王11才感觉稍微有点奇怪。
“老大，你是要去哪啊？”
“和你去一个地儿。”黎秋答道。
这什么意思啊……
黎秋今天挺少见地自己开车，又这么语焉不详，令王11怀疑他是要办什么绝密的私事。
“……什么地儿？”王11嘴巴快过大脑地追问道。
黎秋没说话，转过弯一脚油门已经开到了目的地，似笑非笑地看了王11一眼，直接命令他下车。
王11抬头一看，只见大楼上挂着“门诊楼”三个大字。
好家伙，直接开医院来了啊。
“我就是感冒根本不用来医院……”王11话说一半想起黎秋刚才说本来就是要来这里，立刻严肃了不少，“老大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
“管好你自己吧。”黎秋非常美丽地瞪了他一眼。
王11觉得今天黎秋的心情似乎不是特别好，比起平时来说，似乎格外暴躁一点。
暴躁归暴躁，黎秋还是给王11挂了个号，嘱他乖乖在诊室门口等着看医生。
今天是工作日，现在又是下午，医院里等号的病人并不太多。王11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进了诊室，又被安排去抽了个血，最后毫无疑问就是感冒了。
医生说最近这波流感比较厉害，让他自己吃药之外，亲密接触的家人也得吃药预防。
王11感觉自己脸颊噌的一下就红了。
亲密……接触吗？
哪种亲密接触。
就比如昨天晚上那样的……算吗？
其实昨晚也没什么，不过是黎秋不愿意穿衣服睡觉，王11又得扶着他把他在床上安置好再帮他盖上被子……好吧，确实什么都没发生。
但王11仍然觉得这个属于“亲密接触”的范畴，并且一见到黎秋就递上了一盒药。
黎秋这半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一过来就听王11说什么亲密接触的事儿，整个人都呆在当场，明显已经死机。
这极大程度地缓解了王11的尴尬，令这件事变得有趣起来。
一直以来，跟黎秋有关的事情总是有趣的。
王11多看了黎秋两眼，有些遗憾黎秋并没有脸红，且……脸色未免太白了些。
“老大你自己有没有看医生啊？”王11马上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关心地问。
“嗯。”黎秋应了一声。
“啊，已经看过了吗，你是哪里难受啊？”
黎秋跟他并肩往医院的门诊大厅的门口走：“也没什么，这几天胃疼总不见好，约了认识的医生过来看看。”
“还是疼？”王11有些担心起来，“医生怎么说？”
黎秋摇摇头，似乎不愿意多说：“还是老样子。”
他们走到车前，王11已经抢先一步替他把车门拉开：“我开吧。”
黎秋站在原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生病不能开车。”
……好像是。王11犹豫了一下，只好仍然坐进了副驾。
“先送你回家。”黎秋这样安排道。
“那老大你去哪里？”王11忙问。
黎秋看了他一眼：“我回公司。”
“还有工作？”
黎秋摇摇头。
“那要不……”王11话说了一半，看了黎秋一眼，没能说下去。
糟，今天脑子有点运转不灵，话都到嘴边了，他还没想好借口呢。
“我头盔好像还在你那儿。”黎秋忽然开口说。
“啊……”王11慢慢睁大眼，“对！你你你……要来拿吗？来我这儿坐会儿怎么样，我买了、不是我做了……我今天打算煮麻辣烫吃。”
好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
黎秋说：“好啊。”
嘿嘿，他说好啊。
王11刚高兴了两秒，忽然想起来刚才医生说的流感很容易传染的事儿，马上把口罩拉高了点，整个人都有点颓了下去：“啊对了，我忘了我感冒了，别传染给你了老大，要不下次吧。”
黎秋叹了口气。
“好吧。”他说。
王11真的在他语气里听出了点遗憾。
哇，哇，哇。
黎秋在因为没办法和自己一起度过时光而遗憾诶。
这应该不是发烧产生的幻觉吧……
“那要不就在你们家附近那个咖啡店吧。”黎秋说。
“啊……啊？”王11发现自己有点听不懂中文。
“……我们聊一会儿？”黎秋将这句话补充完整。
王11喝了口咖啡，又赶紧把口罩戴上了。
他给黎秋点了杯燕麦奶，这会儿黎秋正望着杯子发呆。
王11轻咳了一声：“那个……”
黎秋抬头朝他看过来：“你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老大，在医院吃了药了已经。”王11说，“我应该明天早上就能上班啦。”
“你不是请了一天假吗，可以休到中午，或者再休息两天也好，”黎秋说，“黎夕辉跟你说什么了？”
这个话题的转折未免有点过急，王11眨了眨眼。
“他说……”
他说我想泡你……不是这也不能说啊，说他不打算帮我追你？不不也不行，他还说了什么来着……啊对了！
“他说你很少跟人这么亲近。”王11终于从之前跟黎夕辉的对话里挑出一句能说的。
这次黎秋轻咳了一声：“没说别的？”
“没有。”王11笃定地说。
“哦……”黎秋若有所思，“所以，你之前好奇的问题，现在有答案了吗？”
王11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没关系的，我还是……我会留下来。”
黎秋的脸上露出几分讶异。
“老大，”王11用手指摩挲着咖啡杯圆滑的杯壁，“我想要等一个可能。”
人海茫茫，人和人的缘分本就飘忽。
今时今日，他们之间仍可以算是没有什么交集，风一吹也就散了。
可是如果今天我转身退场，那个关于你的可能、那个有你的未来，就永远都不会来临。
“你……再考虑一下吧。”黎秋说。
王11点点头。
他没有再继续表露心声，是不想给黎秋什么负担。
可是他心知自己已经下定决心。
太晚了，如果是在刚进公司的那会儿，他估计早就一溜烟跑路。
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将对面人的失去作为代价了。
与此同时，他的锚点本猫就坐在对面，似乎对他心中的惊涛骇浪毫无察觉，只平和地轻抿了一口牛奶，起身说要回去了。
“好好好，老大你回去好好休息，吃点东西！按时吃药啊！”王11不放心地嘱咐着。
哎，本来今天是绝好的机会，可以照顾一下黎秋，再一起休闲娱乐一下。
这几天王11在那个网络游戏里做了个新的惊喜给黎秋看，还没来得及展示呢。
感冒误事啊！
回家后王11叫了个外卖，吃第二次药之前随手打开说明书读了读，读了一半立刻脸色大变给黎秋打电话。
黎秋接得挺快：“什么事？”
“老大我给你那个药你吃了吗？我看那个药的说明书写着会有刺激肠胃的副作用，你一定吃完东西才可以吃啊！”王11急得赤头白脸一顿嘱咐。
“我知道了。”黎秋说。
“所以是吃了还是没吃啊？”王11感觉有点可疑，继续追问道。
黎秋沉默。
“……忘记吃了？”
“吃了，又吐了。”黎秋的语气依然淡然平和。
王11的心被他搞得七上八下的：“啊？胃不舒服了吧？现在怎么样，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没事的，”黎秋劝慰他，“照顾好你自己吧，我可没发烧。”
“这是什么值得攀比的事吗？”王11无语。
黎秋不说话了。
“老大，我……你对自己好一点，好不好？我有点担心你。”
最后这半句话对王11来说有点烫嘴，他说完几乎想立刻把电话挂断。
“……好。”黎秋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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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领导我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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