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桢桢心中不齿,但她却万万不能表露真实情绪。
云阳明将茶盏丢到她面前,就如斩杀犯人前丢下的斩令。
“拖出去,杖杀。”
侍卫再一次逼近,试图将她架起。云阳明的视线就像在看一具尸体,草菅人命的视线令她想起昌定城中饱受陷害的人,和宋家几百口人的死,断不可就此算了。
鱼符硌着膝盖,竺桢桢即使再不信云见鹤,也只能尝试一番,她心中一动想出了说辞。
若是不想跑,那没有时间容她考虑再多,她躲开侍卫伸过来的手,仰头朝着主位的男人说:“王爷,小女可自证清白!”
云阳明:“人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竺桢桢:“小女辱赵沓那一夜,曾见到了不该出现在府中的人。”
云阳明来了点兴致,摆手叫侍卫退下:“哦?是谁?”
竺桢桢:“当日在牢中时,正是因为有人闯入才给了小女一个羞辱赵沓的机会!”
晋王府戒备森严,除非是高手否则如何能进得了晋王府,此话尤为可疑,可若为真,他倒是想知道是谁有这般本事,又为何朝赵沓而来。
云阳明眯起眼睛,阴晴不定的视线扫在她身上,冷声道:“空口无凭,我凭何信你?如若骗我,你很快就会知道后果。”
周遭侍卫腰腹的刀已出三寸,正闪着凛凛寒光,警示意味不言而喻。
竺桢桢低眉,云阳明被她吸引了注意力,是好事。她顺杆上爬,道:“小女当夜潜入牢中,还未开锁时便听见外头传来动静,无奈之下只能躲藏。幽暗地牢中小女似乎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人。”
“但小女愚钝,未曾进过朝堂,所以也并未认识任何一位官爷,即,小女并不识得此人,只是看着面生,行为又极为可疑。”
云阳明开始不耐起来:“如若不知是何人,何有与本王言明的必要,来人!”
“王爷且慢,那人与赵沓起了争执,很是激烈,二人都未发觉有东西掉落在地,直到小女将赵沓带出时,留心搜查遂捡到一物。”
云阳明挥起的手滞在空中沉沉看向她。
“小女正将此物带在身上,只不过这五花大绑着实难拿。”
侍卫亮起刀,锋利的刀剑即刻将绳索劈成两半。
也在她松绑的同时门外顿时站满了侍卫,人均一剑,着实唬人。
竺桢桢稍瞧了眼,若是她刚才选择直接逃跑,只怕是命都要被削掉半条。
甫一松绑,竺桢桢卸了力,状似无意地将双手往地上一撑,将膝下压住的鱼符悄悄握在手心。
随即假装在怀中翻找,片刻将鱼符亮出。
鱼符亮在云阳明面前的同时,竺桢桢的心也砰砰乱跳,她心里没底,刚才编造的所有假话都必须建立在鱼符有用的基础上。
鱼符握在手上,如抚凝脂,流苏之上还串着三颗纯黑的珠子,做工精细不似民间之物。
竺桢桢将其翻到背面,上面刻着一个徐字,她细细看,记住了此物的模样。
她起身亲自将鱼符递到云阳明手上。
鱼符从她手中递给云阳明时还带着温热,一见刻字,他竟面无表情,但站于身侧的竺桢桢总觉得有股低气压散开来,而中心点就是她边上的人。
竺桢桢看似低头,实则关注着云阳明的一举一动,从他轻微的神色变化到攥着桌角的手。
云阳明沉思时给了她喘息的机会,让她能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云见鹤给她留了条活路,难道真是为了拉拢他们不成。
这些个阴谋算计让她稍有些头疼,她望过雨幕,想知道宋恒现下如何了,是不是也被云见鹤抓了回来?
……
云见鹤撑着伞,雨淅淅沥沥落在伞面上,踏进回廊,瑞安凑近他,在边上絮絮叨叨,“……那小子太激动了,足足十人将剑横在他面前他都敢往前走!”
逼得他们的人一退再退,简直像个疯的。这些话瑞安只敢在心里吐槽可不敢说出口,这可是世子爷想拉拢的人。
“可有将东西给他?”
瑞安回过神来,道:“已经给了,他看见之后反而更加激动,剑放在他脖颈上划拉出血线了,他还要走。”
云见鹤不知为何笑了声,只是冷冷的没有温度,“那现下为何安生了?”
话语落下时他也到了偏厅外,并无瑞安所说的烦人景象。
“这……主子,小的没法只能用他姐姐的性命胁迫他安分。”
“做的好。”
云见鹤夸了句,随意将挂在腰间的玉佩丢给瑞安,步入偏厅,“该赏。”
瑞安瞪大了眼,这玉可是皇上给世子爷做赏的!四处观望后,他小心翼翼用手帕包裹后放入怀中。
偏厅。
云见鹤派去的侍卫将厅内围得水泄不通,刀剑朝着他举起,每个侍卫脸上表情凝重,如临大敌。
而那人坐在地上平静不已,可又处处透着心急。
今日下了雨,他应当是冒雨跑回,额前碎发结成几缕,地上残留着许久未干的湿鞋印,一路延到他那处去。
伤处连抹一把都不肯,任由颈间的血濡湿领口,手中握着……
仔细一看,原是根牡丹簪。
在他观察宋恒时,宋恒也在观察他。
他尚未有何动作,宋恒便哑着嗓子道:“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云见鹤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他,嘴角一勾,道:“现下知道关心了?”
宋恒手中簪子攥得更紧,云见鹤似乎听见了东西碎裂的声音。
他的视线如霜如雪,冷极了。
云见鹤弯下腰,指尖覆上玉簪,“可是。”指尖发力抽动玉簪,声音却极低,压到只有二人能听见,“那你又为何要杀赵沓,把她推上云阳明眼前?”
宋恒手腕发力,他举起剩下的半截玉簪,往云见鹤脖颈刺去。
玉簪的不规则断口处锋利如针,云见鹤躲开后一个眼疾手快的侍卫上前将他紧紧护在身后,不让宋恒有二次攻击的机会。
宋恒竟是对眼前的刀子不管不顾,握上刀锋,手上发力让侍卫无法将刀抽出,武器被缴械,侍卫无法保护主人,随即宋恒闪到云见鹤身侧,玉簪圆润的质地混着血理应让他握不住簪子,但他滴着血的手颤抖不已,还是悬在了云见鹤脆弱的脖颈侧。
这下云见鹤真的成为衣袍上那只被囚住脖颈的鹤。
宋恒的话语从喉间挤出,他呼吸急促,道:“别废话,人在哪里!不带我去……”
断裂玉簪往前送了半寸,其他侍卫着急不已,问:“世子爷,你一声令下我等就将他捅成筛子!”
云见鹤摆摆手,见他眼底带着癫狂,着实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但还是恶趣味地添油加醋:“若不是你贸然闯入,她早已被我救下,对我感恩戴德。”
“可是嘛……现在她在云阳明眼皮子底下我可说不准会如何。”
刺痛的感觉从他颈间传来,他挑了眉道:“别急,若是你为我所用,我便带你去寻她,且我保她无恙如何?”
宋恒不假思索,即刻收回簪。云见鹤也有些意外。
宋恒将他往前推了两步,推得他一个踉跄也不恼,带着脑子混沌的宋恒走了出去。
云见鹤带着宋恒回到正厅,他没做处理的手滴了一路的血,竺桢桢几乎是瞬间就咬紧了牙关,她毫不掩饰愤怒的视线。
宋恒见她无恙,脑海中那根紧紧绷着的弦终于放松下来,肩膀无意识地朝她靠去,余光瞥过尸体,遂微微闭了眼。
即使现在刚从紧绷的情绪释放出来,但他只需略微思考便想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失策了,被人摆了一道。
不等云阳明问,云见鹤便主动介绍了一番。
近日朝中已经有人因为沧州一事递上了弹劾的奏折,数量之多让他简直无法招架。在天子派人探查前,他需要加紧步伐,将沧州里残留之物尽数毁去,所以云阳明正是缺人的时候。
再忆高丞相对他的态度,称不上和善。是应杀了此女向高丞相赔罪还是得罪高丞相留下二人?
云阳明将问题抛给云见鹤,道:“你欲如何?”
云见鹤假意思忖片刻,才道:“儿臣认为,赵沓一事,定要给高丞相一个交代,但却不是在紧缺人手之时将有才之人将人置于死地,而是……另寻羔羊。”
如此一来,于云阳明来说便是两全之策,于云见鹤来说……略施小计便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这一聊就到了半夜,云阳明被说服后摆手让他们,竺桢桢则搀扶着浑身发烫的宋恒,手覆上额头,被那灼人的温度惊了一下。
估摸着是病了。
宋恒身上的松香味夹杂着潮湿的雨水味,靠在她怀中汲取温暖。
云见鹤也跟着走了出来,见竺桢桢完全不搭理她,便主动开口:“救了你的命,怎的连句感谢都没有。”
即使竺桢桢不愿承认,但若不是他给的鱼符,她也当真没法全身而退。
宋恒极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盯着云见鹤,锦衣华服,虚有其表秀而不实。
要不是他做局,她怎会被局面所困?
按照他的计策,他给赵沓下的毒只会在入丞相府的那一刻毒发,而不是现在,可偏偏此件事本就是由他开始,若不是他真的想杀赵沓,也不会让她陷入此等局面。
云见鹤利用了自己拉拢她,这个结论一在心里生成便有些许不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