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音乐史上的巴洛克时期,通常定义为……”
早八的公共课上,姜蓝顶着两个黑眼圈,拧开保温杯,接连灌了好几口。
旁边的张若远见姜蓝面色不对,抬手戳了戳他:“昨晚没睡好?宿舍空调又坏了?”
“......”姜蓝放下保温杯。
说到昨晚,他确实有些恍惚。
裴继拿着一大堆东西进门,姜蓝站在门边,一方面因为新舍友居然是裴继而感到震惊,另一方面又因为裴继的笑容,感到更加震惊。
收拾好心情,他缓缓上前:“需要我帮忙吗?”
提出帮忙,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主要是裴继的行李很多,一个人收拾大概要收到半夜,姜蓝也睡不好。
裴继站了起来,手里握着塑料袋退后半步:“不用,我把床铺好就行,剩下的明天再说,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姜蓝敏锐地察觉到裴继的抗拒,从善如流地表示当然不会,转身回去的时候,随意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绿色麻袋。
刚才看过的推理电影里,凶手就是用这种麻袋装好受害者的残肢,抛尸到垃圾场的。
“……”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安静的教室瞬间变得嘈杂起来,学生们憋了四五十分钟,七嘴八舌地开始闲聊。
“话说,你今天怎么换了身衣服,转性了?”
张若远抬起下巴,点了点姜蓝搭配好的直男服装:黑色眼镜,格子衫,牛仔裤。
不等姜蓝回答,张若远又伸手去拿他手里的保温杯:“算了,先借我喝口水。”
姜蓝没有阻止他,眯眼看着张若远仰头张嘴,喝了一大口,而后猛地喷到了地上。
“咳咳咳……”
张若远喷出来的液体是棕色的,保温杯里飘出一种奇怪的味道,让人闻了就不由得皱眉。
“你……你现在居然把中药装进保温杯里,姜蓝,你太变态了!!!”
姜蓝从张若远手上夺回保温杯,抽出纸巾顺着杯壁擦了一圈。
“你果然无福消受。”
姜蓝的妈妈是当地知名的中医,姜蓝小时候体质不好,他妈妈从小就给他熬中药补身体,到现在也保持着这个习惯。
张若远一脸幽怨地擦擦嘴,回身锁定下一个目标:“周哥,借我喝口水呗!”
一个微胖的男生闻声把水瓶扔了过来。
“谢了!”张若远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对了,学校这周末百团纳新,要不要去看看?”
姜蓝摇头:“不去。”
“别这么扫兴嘛,你大一的时候就没参加,今年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上课铃声响起,打断了张若远的话,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在跟姜蓝去食堂的路上,仍然孜孜不倦地劝说着。
“我说真的,你就应该多出去走走,别一天到晚闷在寝室里。”
“今年的百团纳新多了不少新社团,肯定有你感兴趣的……”
话还没说完,二人肩并肩走到路口,张若远突然眼前一亮:“会长!”
姜蓝抬头,只见裴继背着黑色单肩包从路边匆匆走来,被张若远这么一喊,笑着抬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脚步却没有停留。
裴继笑起来的时候,只露出上排的虎牙,眼神亮晶晶的,明明是同一届,却给人一种前辈的气质,非常可靠。
等人走远了,姜蓝想了想,忽然对张若远说:“裴继看起来也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冷。”
此时,张若远正在食堂的咖喱鸡和蛋炒饭间纠结不已。
“你不懂,就是这种明明见面的时候很热情很开朗,却不愿意跟你有任何私交,才让人觉得难受好不好!”
“而且我怀疑,我们会长有洁癖。”
张若远吃完自己的,开始挖姜蓝盘子里的饭。
“要不然真就解释不了了,你知道吗,我们系前两天跟物理系有场篮球赛,结果会长打着打着提前退场了,我们系差点输了……”
“是吗?”
姜蓝半信半疑,洁癖的人在睡觉前一般会把穿在外面的衣服脱下来,换成睡衣。可今早起床的时候,裴继还是穿的昨晚那身衣服。
张若远点头,神神秘秘地跟姜蓝说:“就是物理系那个出柜的男生,抢球的时候跟我们会长撞上了,之后会长脸色就有点不对。”
“如果不是洁癖的话——”
张若远十分笃定:“那就是恐同了!”
姜蓝:“……”
哦。
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吃完晚饭,二人各自回到宿舍休息。
裴继还没回来,他的东西杂乱地堆在角落,贴心地没有挡住姜蓝的活动路线。
宿舍里只有姜蓝一个人,低头清洗自己的保温杯,脑袋里却不断想着:裴继恐同?还真让他一语成谶了?
如果说大部分直男都很麻烦,那恐同直男,就是麻烦中的麻烦,万一姜蓝的性向被发现,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折磨。
不知为何,姜蓝心情有点低落。随手带上卫生间的门,忽然发现,那个令人在意的绿色麻袋仍被裴继竖在门口的角落,没有拆开。
恐同的事情先放到一边。
姜蓝有点好奇,这里面是什么?
这个绿色麻袋得有半人高,上面的绳子系得松松垮垮,简直就是在邀请别人将它打开。
最终求知欲战胜了危机感,姜蓝轻轻地放下杯子,上前解开麻袋口的绳子,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砰砰砰!有人吗?检查一下水电!”
姜蓝僵在原地,当即决定假装宿舍没人,保持安静,来检查的人又喊了几声,终于离开了。
青年松了口气,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低头往里看去。
根据姜蓝对裴继的了解,里面要么是堆积如山等待被处理的情书,要么就是存放了各种兴趣爱好的工具,比如滑雪板,登山棍之类的。
下一刻,姜蓝在麻袋里看见了一只巨大的玲娜贝儿。
这只玲娜贝儿外表是经典的粉色,脑袋上顶着两只尖尖的耳朵,黑眼珠又大又圆,表皮质感毛茸茸,非常可爱。
姜蓝的脑子有点宕机了。
这只玩偶看上去不太新,有点年份了,整体却很干净,像是刚被洗过。顺着看下去,姜蓝发现玲娜贝儿的胸口比其他的地方扁,有被狠狠压过的迹象。
裴继把这么大的玩偶带来宿舍干什么?不过,更令人在意的还是那道压痕……
正想着,姜蓝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姜同学?”
只见裴继站在门口,眼神震惊而不敢相信。
姜蓝脑子“嗡”的一声。
他和裴继毕竟不熟,偷拆别人的行李这种行为非常不好,但幸好姜蓝反应快,立刻想到了合适的说辞。
“那个,刚才有人来查水电,把你的东西换了个地方,我刚搬回去。”
姜蓝今天带着黑框眼镜,厚厚的镜片坠在鼻尖,上半身的绿色格子衫皱皱巴巴的,除了露出来的一段手腕白皙得过分,看上去就是个不会撒谎的小透明。
裴继大概是想起了回寝路上遇到的几个正在查水电的人,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点。
“原来是这样。”
姜蓝眨了眨眼睛。
好单纯,居然就这么相信了。
姜蓝顺势退到自己桌边,明知故问:“这是玲娜贝儿吗?真可爱。”
裴继有点莫名的紧张:“嗯?啊,是的。”
姜蓝笑了笑:“咱们宿舍可能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放它,对面的床位还空着,你可以先摆过去。”
“……”
竟然没有问为什么。
裴继愣了半响,最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对姜蓝笑了笑:“好的,谢了。”
姜蓝报以裴继不客气的眼神,从桌下的箱子里摸出一包中药,插上吸管,棕色的液体顺着透明吸管流过舌尖,一切是那么的自然。
……
收拾完东西已经是深夜,裴继躺在床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自从上个学期,皮肤饥渴症恶化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的躺在床上。
裴继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给他提供了很好的教育条件,当然,裴继自己也争气,成绩好又聪明,没吃过一点学习的苦。
如果说把学校比喻成金字塔,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他一直站在金字塔的塔尖上。
直到初中的某天,他患上了皮肤饥渴症。
这是一种狡诈的疾病,没有具体的成因和治疗手段,具体表现为,跟人呆久了,患者就会疯狂地想跟对方进行肢体接触。
轻则握手搂肩,重则亲吻扑倒。
高中时,这种渴望被拥抱的感觉还能被强制遏制,只需要远离人群,定期复查。
到了大学,裴继的皮肤饥渴症逐渐恶化,医生给出建议,让他试着恢复正常的社交频率。
裴继很开心,他本身就是个外向的人,甚至因为被压抑了太久,变得有点人来疯,像只许久没见到人类的金毛。
好消息是,恢复正常的社交后,饥渴症的确没再复发。坏消息是,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在人多的地方呆久了,裴继仍然会呼吸困难,心跳加速,只能先行离开。
一些关于他眼高于顶,不愿意跟普通学生接触的传闻也慢慢流传开。
裴继知道自己这种状况不正常,本想跟辅导员申请单独的宿舍,却被学校床位实在紧张给打了回来。
他没办法,只能听从医生的建议,把家里的大型玩偶带到学校,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在玩偶被新舍友发现的时候,裴继感觉天都塌了:对方肯定会以为他是个怪人。
没想到,新舍友不仅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还善解人意的帮他想办法。
就是……
抬起眼皮,裴继表情复杂地看着竖在对面床位上的粉色狐狸。
他想告诉姜蓝,却又觉得难以启齿。
这个玩偶,不是为了摆着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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