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的夜风带着油菜花的香气，温言裹着羽绒服坐在观测点的小山坡上，仰头望着那片他从未见过的璀璨银河。
周予安正在调试三脚架，相机镜头对准天顶的银河核心区。月光在他镜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温言悄悄掏出素描本，迅速勾勒着这个场景——周予安的背影，浩瀚的星河，还有他们之间那台昂贵的望远镜。
"过来看。"周予安突然回头，冲他招手。
温言小跑过去，鼻尖冻得通红。周予安把目镜让给他，温言凑近一看，顿时屏住了呼吸——镜头里的仙女座星系像一团旋转的星雾，边缘的恒星如同散落的钻石。
"M31，"周予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微微的电流感，"距离我们250万光年。"
温言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看到的星光，在人类还没有诞生时就已经踏上了旅程。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周予安的袖口。
"冷？"周予安摸了摸他冰凉的手，皱眉，"回帐篷加件衣服。"
温言摇摇头，突然指向天顶："北...极...星。"
周予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颗明亮的恒星正悬挂在正北方，像永不熄灭的灯塔。他想起温言送他的领针——上面的北极星此刻正别在他的衣领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我有个东西给你看。"周予安突然说。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密封的文件袋，里面是一沓装订整齐的纸张。温言好奇地翻开第一页，愣住了——那是周予安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复印件，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天文系，距离美院只有三站地铁。
"你...没...报...清华？"温言的声音因震惊而断断续续。
周予安摇摇头，从文件袋里又抽出一张纸："还有这个。"
这是一份租房合同，地址在两所学校的中点位置，租期四年。温言的手指微微发抖，纸张在夜风中哗啦作响。
"我算过了，"周予安的声音很轻，"从那里去美院只要二十分钟，足够你每天回来喂星辰。"
温言猛地抬头，眼眶通红。星光下，他看见周予安的睫毛也在微微颤抖，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还...有..."周予安罕见地结巴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绒盒，"这个。"
盒子里是一枚银戒，内圈刻着"WY→ZYA"和今天的日期。戒指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一颗被驯服的星星。
温言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抓住周予安的手腕，指尖下的脉搏快得吓人。
"我知道很快，"周予安深吸一口气，"但我想不出比银河更好的见证。"
远处传来其他观星者的惊呼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巴坠向地平线。温言突然想起那个雪夜，周予安在便利店扭蛋机里给他的塑料海豚，想起医院天台上那句"我-你"的手语，想起毕业晚会后台那对星星耳钉。
所有的记忆碎片在此刻汇聚成河，流向眼前这片星海。
"不...用..."温言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戒指。"
周予安的表情瞬间凝固。
温言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细银链——那是他从不离身的饰品，周予安一直以为只是个普通吊坠。此刻，在青海湖的星光下，温言将链子解开，露出末端挂着的东西：一枚简易的金属环，像是从什么机械上拆下来的零件，表面已经被摩挲得发亮。
"十...五...岁..."温言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偷...的...你...的...笔...帽...环。"
周予安怔住了。他认出那确实是自己初中时常用的钢笔零件，后来莫名其妙丢失了。原来早在他们相遇之前，温言就已经在医院的走廊里，偷偷捡走了他遗落的笔帽环，当作护身符戴了将近三年。
"所...以..."温言将银链放进周予安手心，又拿起那枚新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好。"
这个简单的音节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盒子。周予安猛地将温言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碎。温言能感觉到对方剧烈的心跳透过胸腔传来，和自己的心跳渐渐同步。
"我爱你。"周予安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从医院天台那天起。"
温言把脸埋在他肩头，嗅着熟悉的薄荷香气，突然说："我...也...是。"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慢，却很清晰，像经过千百次练习。周予安收紧手臂，将脸埋进温言带着洗发水香味的发丝里。
银河在他们头顶静静旋转，亿万星辰见证了这个简单的誓言。
第二天清晨，温言在鸟鸣声中醒来。
帐篷里只有他一个人，睡袋上放着周予安留下的纸条："去镇上买早餐，很快回来。"字迹比平时潦草，仿佛写的人当时手在发抖。
温言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阳光透过帐篷布料照进来，将戒指映得闪闪发亮。他掏出素描本，画了两个简笔小人手牵着手站在银河下，又在旁边写了今天的日期：20XX年7月12日。
拉链声响起，周予安拎着早餐袋钻进来，额头上还带着晨跑的薄汗。看见温言醒了，他耳尖微微泛红："早。"
温言指了指他空空如也的左手："没...戴？"
周予安从衣领里拉出一条银链——那枚笔帽环正挂在上面，紧贴着心脏的位置："这样更安全。"
温言眨眨眼，突然扑上去抱住他，把沾满牙膏味的吻印在周予安脸颊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温言迅速缩回睡袋里，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
"...早餐要凉了。"周予安哑着嗓子说，手忙脚乱地拆塑料袋。
温言偷瞄着他泛红的脖颈，突然觉得青海湖的阳光比任何地方都要温暖。
正午的青海湖畔游人如织。温言戴着宽檐帽和墨镜，亦步亦趋地跟着周予安穿过油菜花田。他的左手被周予安紧紧握着，两人的戒指在阳光下偶尔相碰，发出细微的金属声响。
"累吗？"周予安递来氧气罐，"海拔有点高。"
温言摇摇头，突然指向远处的牦牛群："拍...照。"
周予安举起相机，却发现温言镜头对准的不是风景，而是自己。他挑眉："偷拍？"
温言笑着点头，突然凑近在周予安耳边轻声说："帅。"
这个单词像一滴热水落入周予安耳中，烫得他差点摔了相机。温言趁机按下快门，捕捉到了周予安罕见的慌乱表情。
回营地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队骑行的大学生。其中一个女生认出了周予安："你是B站那个天文科普up主吧？"
周予安僵硬地点头，下意识把牵着温言的手藏到身后。温言却突然上前半步，主动展示他们交握的手："未...婚...夫。"
他说得很慢，但字字清晰。女生的眼睛瞪得溜圆，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恭喜！你们超配！"
等女生走远，周予安才回过神："你刚才......"
温言耳根通红，却固执地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不...能...说？"
"能。"周予安的声音有些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
温言抿嘴笑了，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像撒了一把碎金。
傍晚的观测点比昨晚更热闹。周予安架好相机，调试着复杂的参数。温言坐在他身边的小马扎上，捧着热可可小口啜饮。
"今晚有英仙座流星雨。"周予安调整着三脚架，"峰值在凌晨两点。"
温言点点头，突然掏出手机打字：【通宵？】
"嗯。"周予安瞥了眼他的表情，"但你得在帐篷里睡到一点半。"
温言瘪瘪嘴，做了个"太严格"的手势。周予安不为所动："医生说过，你不能熬夜。"
"未...婚...夫...管...太...宽..."温言一字一顿地抗议，嘴角却带着笑。
周予安耳尖通红，手一抖差点碰倒相机："......别学那个词。"
温言得逞般地眯起眼，像只偷到鱼干的猫。他忽然指向西边的天空："日...落。"
最后一缕阳光正沉入湖面，将湖水染成金红色。周予安迅速调整相机，温言则掏出素描本，快速记录下这转瞬即逝的美景。
"等我们老了，"周予安突然说，"也每年都来看星星。"
温言停下笔，转头看他。周予安的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轮廓锋利又温柔。他慢慢伸出手，小拇指勾住周予安的小拇指："约...定。"
这个简单的手势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周予安收紧手指，将温言微凉的指尖包裹在掌心："嗯，约定。"
凌晨一点五十，温言被周予安轻轻摇醒。
"开始了。"周予安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兴奋，"流星雨。"
温言迷迷糊糊地钻出睡袋，被周予安裹成一只粽子才允许出帐篷。夜风很凉，但星空比昨晚更加壮丽——无数流星划过天际，像一场璀璨的宇宙烟花。
"许愿。"周予安在他耳边说。
温言闭上眼睛，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当他再次睁眼时，一颗特别明亮的火流星正横贯天际，照亮了整个湖面。
"据说对着流星许愿会成真。"周予安调整着相机参数。
温言突然凑近，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不...需...要...流...星。"
这个吻很轻，像蝴蝶掠过花瓣，却让周予安的心脏几乎停跳。他呆立了几秒，突然摘下眼镜，俯身回了一个更深的吻。温言尝到了薄荷牙膏和热可可的味道，还有某种只属于周予安的气息，让他头晕目眩。
"我爱你。"分开时，周予安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比银河系所有的星星加起来还要多。"
温言的眼睛在星光下亮得惊人："我...也...是。"
流星雨仍在继续，但两人谁都没有抬头。此刻，他们的宇宙里只有彼此，比任何星辰都要耀眼。
返程的飞机上，温言靠着周予安的肩膀昏昏欲睡。
空姐分发饮料时，惊讶地注意到两人无名指上同款的银戒，微笑着多给了他们一包饼干。周予安道谢，小心地将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温言冰凉的手指。
"回家先给星辰洗澡，"他在温言耳边轻声说，"它肯定又把猫粮打翻了。"
温言迷迷糊糊地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在油菜花田拍的照片——阳光下，周予安正回头看他，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新相册，"温言轻声说，"第...一...页。"
周予安明白他的意思——那本记录他们共同回忆的相册，又将增加新的篇章。他握住温言的手，两枚银戒在舷窗透入的阳光中闪闪发亮。
"嗯，"周予安轻声应道，"回家就贴。"
飞机穿过云层，驶向家的方向。下方，青海湖已经变成一个小蓝点，但那些星光下的誓言，将永远镌刻在彼此的生命里，比任何星座都要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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