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高楼看风,夜色深沉,远处灯火稀疏,风从檐角吹来。
闻人语站在她身后,忽然轻轻替她披上一件毛毯。
阿玉下意识摸了摸肩头,回头一看,是他。
闻人语嘴角带笑:“夜里凉,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她点头,说了声:“多谢。”
闻人语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那道伤痕,语气低了几分:“梁家……是不是待你不好?”
“没什么的,”她轻声说,“我已经不太在意了。”
他垂了垂眼,声音低下去:“若是你再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跟我说。我……会替你想办法。”
“你如何帮?”她看向他,语气平静,“终归是我的父母,旁人插不了嘴。况且梁家那浑水,你也别趟。”
闻人语看着她,沉默片刻,道:“你已经及笄了吧?”
她点头。
他顿了顿,有些紧张地开口:“那……你会想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阿玉:“嫁与不嫁、嫁给谁,从来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这些事,都是父亲安排。我只希望,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就好。”
“那……你觉得我如何?”
阿玉怔住了。
月光落在他脸上,清冷的光线描出他眉眼轮廓。他站在那儿,认真又脆弱地等着她的回应。
她轻声道:“闻人公子才华横溢,出身世家,为人谦和,乐善不逞强,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他又问了一遍:“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
他却忽然笑了笑:“我只是想问你——你是否对我有意思,是否……喜欢我?”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道:“‘喜欢’两个字,哪有那么简单?”
闻人语急了,声音一紧:“可我喜欢你。我不想再看到你被欺负。”
他说:“如果你也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我、愿意考虑我,我便立即去梁府提亲,明媒正娶,把你娶回来。”
阿玉彻底愣住了。
他眼里的认真与温柔让她几乎不敢直视,她抬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声音低了些:“你是认真的吗?”
闻人语郑重地说:“当然是真的。若不是……”
他话没说完,她便抬手按住他嘴唇,打断他:“别说那些话,我知道了。”
他眼里一亮,问:“那你的心意呢?”
“我出身不好,名声也不好听。”
闻人语道:“那又如何?只要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便够了。”
她苦笑:“你喜欢我……能喜欢多久呢?我是个捡来的庶女,又不受宠,不配你。你是侯府嫡长子,是未来要当家做主的人。”
闻人语认真道:“我爹娘早就过世了,没有人能管我。你若嫁过来,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也不会有人拿你的出身来羞辱你。”
她摇头:“可你还有族人,还有整个京城的世家,还有你的妹妹。她会愿意你娶一个势力低微的女子吗?她日后嫁人,别人会怎么说?你娶我,会不会让她被人议论?还是说……让我做妾?”
闻人语一时语塞,沉默了两秒,才郑重开口:“我绝不让你做妾。”
“可事不会那么简单,”她望向他,“你们闻人家,真会让我这样的人做正妻?我不太相信。”
这些年她见得多了,也知道自己将来必然要嫁人,也许是妾,也许是寻常人家的媳妇,她只求一份平淡安稳,能做正妻,不必仰人鼻息、不必讨好生子,不被打骂便好。
她眼眶有些发红,闻人语心疼,伸手替她擦掉泪水,低声道:“无论你怎么想,我想娶的是你,为正妻。我愿十里红妆,明媒正娶迎你进门。你若愿意,我现在就等着你的消息。我不急,我可以一直等。”
阿玉抬头,看进他坚定的眼睛。
他俯身,用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我可以等你。不急。你不必现在回答我,哪怕半个月、一个月后我们再见,也来得及。”
阿玉本想再说什么,却被他温柔的眼眸堵了回去,最终失语。
风掠过楼角,夜深月白。两人望星而立,多年后可能也会叹到命运弄人。
第二天,阿玉刚回到梁府,就被梁铭远叫了过去。
书房里,梁铭远背着手,开门见山:“你和闻人家的那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阿玉心里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偶尔相识,并无深交。昨日我晕倒在铺子门前,是她出手相救。”
“闻人语呢?”
“几面之缘,不熟。”
梁铭远听完,没再说什么,只冷冷挥了挥手,将她赶了回去。
阿玉心有疑虑,悄悄从陈管家那打听,才知闻人家虽然低调,却根基深厚,不少朝中大员、皇子都想与其攀亲。
她想到那晚闻人语的告白,不禁有些发怔。
她已到了及笄年纪,府中的管事嬷嬷早早暗示她,婚事终归要听从家里安排。
嬷嬷还满口“过来人”的语气说,做妾终究不值当,哪怕是嫁个清贫人家,也得争个正妻的位置。
阿玉反复思量,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能让她心安的名字。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出闻人语的影子。
这一年,闻人语帮了她不少。若说喜欢,她大概也是喜欢他的。
可若真要娶她为正妻,以闻人家那样的门第,闻人语势必要遭家族指责。
自己以后也不能安生。
这不是她想要的。
正想着,半月后,梁府忽然热闹了起来。
锣鼓喧天,红绸高挂,府中上上下下都忙成了一团,像是要办喜事。阿玉一头雾水,以为是梁瑶光要成亲,可接连几批婚服、嫁妆却全往自己院里送。
她连忙拦住一个小丫鬟:“这些东西,怎会送来我这里?”
小丫鬟低着头,嗫嚅着不肯说:“小姐,您先收着吧……我不敢讲。”
阿玉心头一跳,莫非是闻人语上门提亲了?可这也太快了些。
阿玉前两天给闻人语写的信也被拦截了下来。
她正要出门打听,却发现自己和春桃竟被人锁在了院中,门外还设了守卫,不许进出,像是防贼。
到了晚上,管事嬷嬷竟亲自上门,开始教她各种礼仪规矩、洞房之事,连婚礼当天穿什么都细细安排。
阿玉听了一脑袋雾水,终于忍不住了,抓住嬷嬷急声问:“到底是谁要娶我?是……是闻人语吗?”
嬷嬷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一沉,甩开她的手:“胡说八道,什么闻人语?你要嫁的是七皇子。”
“七皇子?”阿玉整个人怔在原地,“齐王……赵琮?”
“正是。”嬷嬷咧嘴一笑,“你可不知道,这是你天大的福气!七皇子才刚被召回京,太后就亲自下旨为他择妻,早年间就有意让梁家和他结亲呢。”
阿玉跌坐在地,脑中一片混乱。
陈管家过来安慰了阿玉两句,让她不要反抗,顺势而为,这两年梁府被没有白养她。
阿玉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早有铺排的。
梁家只有一个女儿。若早年太后真有意赐婚,那指的必然是梁瑶光。但梁瑶光与太子情深意笃,又怎会甘愿嫁给一个看起来毫无势力的闲散王爷?
当年太后病重,未明言指谁,只说要梁家女儿与齐王和亲。梁铭远却暗中将流落在外的女儿接回,养在府中两年,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如今太后式微,就算将错就错也无妨。太子势大,谁敢深究?
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就是。
陈管家站在院中,慢悠悠地捋着胡子,像是讲什么天经地义的事:“你一个乡下来的姑娘,回府没几年,就成了梁府的小姐,如今又要做王妃。这世上的好事啊,全让你占了。别人想求都求不来,你就知足吧。”
阿玉听着这话,只觉得像被人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凉到脚。
她这两天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闻人语的心意。好歹是两人相处和睦,算得上是喜欢。
可现在她才看明白,她只是梁瑶光的替身,是梁铭远早早铺下的一枚棋。
她忽然想起赵琮,那个一年前差点要了她命的男人,现在竟成了她未来的夫君?
她心慌意乱,只想着逃。
可还没走出院门,就被人从背后狠狠一棍子打晕,醒来时,手脚都被缚住,扔在院中。
门外立了两个死士,谁也不许进出,就连风吹草动都要通报。梁铭远把这桩婚事看得比什么都重,半点意外都容不得发生。
小小的院子,如今像鸟笼一般囚着她。
她被软禁着,连一句话都传不出去。想托人给闻人语带个口信也不行,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这桩婚事,又会不会误会她心甘情愿嫁给齐王。
这几天,梁瑶光常来。每次来都像审视什么货物,神情轻慢。
她走进院子,走近阿玉,抬手捏住她下巴,逼她抬头看她。
“你最好安分点。”她笑得轻飘飘,却透着狠意,“再乱动,我可不保证你能不能活着进宫。”
阿玉咬着牙没出声。
“说到底,你不过是我不要的位置。我们家给你一个从农家女变成王妃的机会,你该磕头谢恩才是。”
“等我飞黄腾达了,也算是你帮了忙——你啊,好好待着,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而这时候,远在兖州办事的梁逸乘,还在营中带兵,没收到只言片语。
梁府把这事捂得太死,整个京城只知道齐王要娶梁家女,百姓都不知道,那“梁家女”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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