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齐王府后,那场小雨倒也没把阿玉怎么样,倒是赵琮忽然病了一场。
真假无人分辨,反正他闭门几日不见客,也不许人探望,。
阿玉本想依照钟嬷嬷的吩咐亲自煎药送去,却被挡在门外,周嬷嬷只是叹了口气,说王爷既不愿见人,那便不必强求。
府中大小事务纷杂,阿玉一边要忙着打理账册,一边还得梳理府里的各项开支。
王府的月银和赏银制度本就算得上清明,她原本不打算做太大调整,但赵琮事事严谨,有些开支他看不过眼,两人偶尔也会在细节上起些分歧。
比如阿玉希望将冗员裁去,多留几个能做事的;赵琮却道有本事的下人不好寻,再者裁撤容易,培养难,花钱不见得能见效。
两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偏偏这时,又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晋王赵明与丞相之子李怀川一前一后踏入府中,皆着便服。
赵明一袭淡黄长衫,风姿端正,气度沉稳;李怀川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身青衣,手中轻摇象牙骨扇,笑意满面。
赵琮抬头一看,略显意外:“两位今日怎有空到我府上来,也不提前吱一声,让我好生招待。”
赵明笑道:“我与李兄正巧在城外狩猎,得了头鹿,想着你病了一场,特意带了些鹿肉来补身。”
赵琮微点头,道了声谢:“兄长有心了。”
赵明摆摆手:“兄弟之间,何必客气?鹿肉已让人送去后院。”
李怀川目光一转,看见站在一旁的阿玉,摇着扇子调笑:“今日倒是撞巧了,没想到还能见着弟妹。该不会是打扰了你们新婚小夫妻算账的好兴致?”
李怀川不禁多看阿玉几眼,他记得在梁府遇见过她,赵琮和她剑拔弩张的,没想到一年后竟然得此良缘。
阿玉也知他性子,一贯嘴碎不着调,只好淡淡一笑:“若几位殿下要谈政事,我便先行避让。”
赵明扫了她一眼,笑道:“不过闲谈,弟妹坐着听着也无妨。”
赵琮吩咐下人备茶,又多加了一道点心,几人落座。李怀川果然按捺不住,话题越扯越远:“小七,你与太后前阵子闹得不太愉快啊?”
小七,是他对赵琮的私下称呼。刚开始赵琮还会冷眼瞪他,后来听多了也懒得理。
赵琮端起茶盏,淡淡地应了句:“怎么?”
李怀川嘿了一声:“太后近日闭门不出,据说气得不轻。”
一部分当然是梁家找漏洞替嫁的事。
另一部分是太子羽翼日渐丰满。
赵明道:“太子殿下前阵子在常州治水,听说做得风生水起,把一众旧官全都换了,换成自己的人。”
赵琮抿了口茶,神色不动。
赵明接着道:“如今水患是治了,太子的人也铺满了水务署。那姓徐的徐都水监,如今几乎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赵琮没说话,只将茶盏轻轻放下,眼神淡淡扫过桌面,显然对此早已心中有数。徐家与太子交好已非一日,他没必要放在心上。
赵明轻叹一口气,将话题一转:“再过一月,便是秋猎。皇上近日心情不错,说要与武将同游,算是散散气。”
阿玉静静地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是默默抿茶。
忽听赵琮缓缓开口:“秋猎,自然是要去的。”
阿玉手一顿,微微抬眼,有些意外地望向他。
没想到这身子骨一向孱弱的赵琮,竟然也打算参加秋猎。
一旁的赵明和李怀川也颇感意外,没想到赵琮竟真的答应参加秋猎。
赵明轻咳一声,掩去片刻的尴尬。他本只是随口一提,没料到赵琮竟会认真应下。
李怀川是个直性子,忙说道:“小七啊,若是身子实在不行,不去也无妨。只是听说这次太子和几位皇子都要参加,陛下会亲临猎场,来看个一两天罢了……你若不去……陛下兴许也能体谅,实在不必勉强。”
赵明也点头附和:“若你不想出席,我可以替你禀明。”
赵琮淡淡地道:“只是打猎,又不会死人。若真撑不住,大不了中途退场便是。父皇素来不喜我,这点事他能理解。”
说完,又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神色波澜不惊。
李怀川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打圆场:“你放心,我到时候把我的二十四精卫全借你用,个个都是死忠护卫,护你周全,保你一根毫毛都不掉。”
李怀川虽嘴贫散漫,却是丞相独子,自幼被打着教,习文练武都没落下。他手下那二十四名精卫,个个身手了得,生死不惧,是真正护主如命的死士。只是外人鲜少知晓。
赵琮闻言淡笑一声:“李兄好意,本王心领了。”
阿玉静静看着几人交谈,心里微微一动:赵琮的身体……竟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嫁过来后,虽听说他常服药调养,可他到底喝了几回药、喝的是什么,她却从不知道。
有时药汤都是她亲自熬好,由小厮送去寝殿,药渣由专人处理,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药方从不示人,赵琮做事一贯谨慎,甚至防着她这个王妃。
毕竟,他们之间不过一纸婚约,彼此都不信。
赵明谈完正事,便笑着望了阿玉一眼,半带调侃地道:“倒是没想到,七皇弟能娶到如此端庄秀雅的王妃,真是好福气。”
阿玉闻言尴尬笑笑。
赵明笑道:“不知你们相处得可好?”
他记得赵琮素来不近女色,若真娶了个不对胃口的,能撑过洞房花烛夜便算奇迹。
赵琮却很平静地说:“还算合得来。”
李怀川立刻笑道:“王妃若是觉得哪儿不如意,尽管告诉我,我替你训他一顿。”
赵琮瞥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婚内之事,不劳诸位费心。若真能像三哥和三皇嫂那样琴瑟和鸣,倒是神仙眷侣了。”
三皇子赵明与三王妃的情分在朝中向来被称道。两人青梅竹马,婚后近十年恩爱如初,育有一儿,三皇子至今未纳妾,夫妻俩皆是才名俱佳之人。
阿玉听到这话,只是笑了两声,并未多言。心里却暗暗腹诽:她跟这位赵琮之间,一开始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来的什么“神仙眷侣”?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说到李怀川至今未有婚约,家中长辈急得团团转,而他本人却仍四处游玩,毫无娶妻的自觉。
赵明摇头叹气:“他这副模样,若真娶了人家姑娘,怕不是祸害。”
李怀川仍笑嘻嘻地摇着扇子:“不急,缘分自有天定。”
别看李怀川整日笑嘻嘻的,阿玉才不敢轻看他。
他是李丞相独子,早年丧母。李丞相虽有不少小妾但再未要过孩子,李怀川便是他家中唯一的继承人。
李怀川自幼就调皮捣蛋,府里人没几个敢管他的,就算他爹用藤条抽他,他都不在乎。长大后,他更是喜欢凭着一张帅脸,沾花惹草,是烟雨楼的常客,是京城不少妇人的口诛笔伐的对象,没有几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赵琮本也和李怀川不对付,早些年李怀川站队太子,后来太子为人狡诈,喜欢反水,李怀川看太子不靠谱,这才投奔晋王赵明,利益促成合作,几人已是在一条船上。
天色渐晚,李怀川意犹未尽:“今日聊得不够尽兴,可惜了。不如改日再聚?”
赵琮面色微沉,阿玉也察觉到他并不太想与他们多聊,只是李怀川偏偏没眼力见:“那今日我与晋王还有些要事,就先告辞了。改日我们再去茶馆好好叙话——”
他话还没说完,赵琮便抬手吩咐下人:“送客。”
门口立刻有人上前将人请走。
阿玉本也累了,只是脑中仍惦记着秋猎的事。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问道:“王爷,你真的要去秋猎吗?”
赵琮望了她一眼,语气平静:“每年都会举办,在皇家猎场。无论皇子、公主还是亲王,都会准备好马匹弓箭,参与狩猎。按所猎之物的种类和数量进行排名。”
“我已经因病推脱过几年了,今年再不参加,父皇可能要生气了。”
他的话真假参半,老皇帝根本看不中他这个病秧子儿子,在他眼里,赵琮已是一个半死人,比自己还先入土的那种。
至于赵琮参加秋猎,众皇子都聚在一起,自然好看一点。他不到的话也能体谅。
听他说完,阿玉心里渐渐明了。
这看似是一场皇家娱乐,实则背后必然牵涉权势博弈。
历年秋猎从不太平,不乏“意外”,甚至有人因此丧命。
赵琮的身子……
“若你担心,”赵琮忽然道,“那你陪我去也行。”
阿玉怔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去?可我……我不会骑马,更别说射箭了。”
“不会可以学。”赵琮神色自然,“我教……我可以找人教你。”
阿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世俗教导女子应当温柔端庄,贤良守礼,骑马射箭这些“粗活”并不在女子之列。
梁府更是将她牢牢框在“不可逾矩”的框子里。
她从未想过,竟有人会认真地对她说出“可以学骑马”。
一阵风吹过,阿玉的发丝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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