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都说完了，该聊点别的了。比如：
“我睡哪？”
祁昕震惊，她倒不介意，她没想过这个问题，考虑到现在的时间和天气以及她这个小破仓库的环境，权衡了一下，留在这儿确实是比较好的选择，但是：“我这就一块木板。”
艾叶无语了，都能接个水管了怎么不能把睡的地方收拾好点。算了，反正她们训练强度有时挺大的，风餐露宿都是常有的事，她也不会不适应。
“要不我睡地上？”祁昕犹豫着开口，这块木板确实很小，跟学生宿舍那种床差不多大。
“你想在这个天气里睡地上？祝你的左腿明天起床就断掉奥。”艾叶微笑着看她，声音轻轻扬了起来。
窗户透过来的光照在艾叶脸上，她笑得有点太好看了，顾盼生辉，令这个破地方都顺眼了很多，祁昕突然想起了五年前她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吻别。
......祁昕盯着她的唇看有点太明显了，让艾叶不由得也回忆起那天。
嗯......反正亲也亲过了。
艾叶慢慢走进她，看着她，又觉得她像只小兔子化成精了，她安分的时候确实是很乖的样子。语气里就不由自主地带上了调笑：
“要不你就跟我回家吧？”然后再带你去医院好好治疗一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祁昕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艾叶的声音和样子都过于蛊惑，这个人去骗人一定一骗一个准，当然她还有理智，也知道她在调戏她。
“那还是一起睡木板吧。”
两个人挤在同一块小小的木板上，甚至没有被子，只能用衣物盖住身体，外面是丝毫不肯停歇的狂风骤雨。
她们早在五年前就曾默契配合过，也在离别时拥吻过彼此。但那时她们的信仰天然不同，她们的道路天差地别，隔阂像是她们中间无法流动、无法穿越的空气，让她们常常对着彼此沉默。她们从未像现在这样，在下着暴雨的夜晚，在风不停从四面八方漏进来的屋子，尽管隔阂仍未完全消弭，但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她们只能不知不觉地朝对方靠近、相拥取暖。在这里，暂时抛弃自己的信仰和道路，只剩下彼此的身体，没有任何生理的欲念，唯有对方传递的温暖。
这是她们相隔五年后第一次再见的夜晚。
......
祁昕说的那几个人蜷缩在城西废弃工业区，他们跟着黄得鑫从矿区去到境外，干的一直是电信诈骗。黄得鑫倒了后，他们又逃窜回了辽亭。干的仍然是电信网络诈骗，五年来骗了数十万资产。
他们明日将在旧废弃工业区会合分赃，这之后将更新窝点。祁昕的消息到底从何而来，艾叶没有再探究。警方也有自己的眼线，这个人，正如高层召开会议时所讨论的，无论是黄得鑫案后还是禹中天案后，她都还是没有放弃她在道上的积累。
但至少，就目前来说，她接连两次叛出组织，现在没有理由与警方为敌，她的消息十分值得信任。罗文涛得到消息后马上组织行动，让艾叶和陆河带着几个新人去执行。
警局里的吕正阳看着艾叶，小孩多少有点委屈：“老大，你不是说丢掉武器她就不会对我们动手的吗？”
艾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起来如同拂面的微风，语气柔和：“她只是给你正正骨，嗷”
老大其实你是她那边的人吧！
有时间有地点，这次行动理应很简单。祁昕没怎么放心上，她甚至还跟艾叶讲了那几个人的来龙去脉。哪怕是那几个警察新人也能把那团伙给踹了，不然他们真的是不用干了。
她要去做另外的事情。
她一回到辽亭，就故意在道上放出消息，还在警方的眼皮底下晃了两晃。她要钓鱼，禹中天那边的漏网之鱼还好说，最近应该不敢明目张胆地行动。但黄得鑫那边的狗杂，五年来她一直没有机会去肃清。
小白，在姓艾之前姓黄，是黄得鑫的女儿，他们跟她一样，都是看着小白长大的。他们不知道五年前抓捕黄得鑫的细节，只知道是小白举报了黄得鑫，并拿出了相应的证据令其定罪，迫使他们放弃逍遥自在的生活，只能苟且偷生。
如果五年前不是禹氏集团那边给的压力太大，她一定会把这些狗杂处理掉再离开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去见小白。这些人也不蠢，小白那时候才12岁，能懂什么，他们第一恨的还是祁昕，第二恨的才是小白。小白和她身边都不安全。
黄得鑫的人大部分都在当时就落网了，留下的爪子并不多，她一回来，恐怕都蠢蠢欲动了起来。于是她故意放出一些消息，与其千防万防，不如主动出击。
至于在警方面前晃，让她本人暴露在警方的视野下，也是给他们一些限制，别让他们太胡作非为了，反正警方那边没有证据抓她，却可以用她提供的证据去抓他们。
她钓鱼成功了，那伙人也有自己的妻子儿女，她反过来跟踪那个被派来盯她的人，跟着他来到他的家人所在地，没想到就在城东老商业区，她栖身的仓库在东区，他们在西区。果然都是黄得鑫教出来的人啊，连选择躲藏的地点都那么像，可惜他们没她学得好，祁昕嘲讽地想着。
威胁对她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这就是为什么她能知道他们这次分赃的时间地点和之后的去向，这也是为什么在开学典礼后她没那么快更换栖息地。
让警方去抓人后，她就有空来这里探查了，他们还跟谁有联系，黄得鑫还有什么狗杂在辽亭，那个人就算全说了祁昕也存疑。没空就算了，既然有空，就还得自己来亲眼寻找一番。
这儿附近的监控常年是坏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还省去了祁昕破坏监控的时间。出口和入口都弯弯绕绕的，相当不好找。
祁昕翻身入户，那个人的妻子明显没想到，被吓了一跳。看来那个人也没告诉他们最近的情况，她三下两除二把她和她那个四岁的儿子嘴巴都蒙上了，防止她们出声影响她。
她在房间里翻着东西，突然听到了一声桌子的闷响，紧接着是刺耳的警报。
她回头，是那个人的妻子爬到客厅的桌子底下，那下面居然有一个按钮。她蠕动过去，用力把头往那里撞过去。
真该死啊。
他们从前在黄得鑫手下时就是习惯从房间里翻东西，到最后再翻客厅的，所以那个人才会把紧急按钮放在客厅的桌子下面，她怎么能连这个都忘了，在上港呆了五年，反而把自己脑子都呆坏了吗？！
事已至此，只能看看对面想耍什么花招了。
客厅里的摄像头转过来对准她，接着是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那里传出来：
“祁昕！你说了只要我告诉你你不会对她们下手的！”
“你真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哼，谁把谁赶尽杀绝？如果不是他们起了歹心，上了她的钩，她怎么找得到这里。
嘴上淡淡回应：“冷静点，我只是来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不会对她们动手的。”
“我还怎么信你？！”又是撕心裂肺的喊声，祁昕只当是无能狂怒，置若罔闻。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别好过，我们就一起同归于尽吧！”
“怎么个同归于尽法？”依然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在刚刚她已经排除了这房子有炸药、枪弹等等能让她陷入危险的情况。
摄像头的光反射过来，照在祁昕脸上。
“你不会放任我们不管的，你一定叫了警察来抓我们对不对，既然不让我好好过，我就让他们全都陪葬！
哈哈哈哈哈哈哈祁昕，你知道为什么这里是接头点吗？这里全是我做的炸弹，我原本以为你会自己会来的，这些全都是给你准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昕低着头，眼睛向上瞟着摄像头，浑身都冷了下来。她看不到对面人的表情，分辨不了真假，已经开始拿不准了：“你疯了吗？！那些人这么惜命，怎么可能配合你这样做。”
“哼，连你都知道他们是一群胆小鬼，整天怕这怕那的不敢施展拳脚。一会儿怕警察，一会儿怕你，真这么怕一开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做了这种事又整天东躲西藏的。跟个窝囊费一样到底有什么活头”
对面的人越说越激动，他受够了自己这几年来的窝囊和东躲西藏。祁昕！要不是祁昕，他根本不用过这样的日子！
不不不，还有回转的余地，祁昕摇了摇头：“就算这样，你也可以不顾你妻儿的死活吗？”她冷冷说着，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力求让对面动摇。
对面显然沉默了很久，最后说：“连我自己都可以死了，她们死了又何妨？”
“啪嗒！”祁昕一手把手上的东西往墙壁上砸过去，砸了个稀巴烂，疯子！不要命的疯子！
“你杀了那群警察有什么用，我在乎那群警察干嘛，你不是最恨我吗？你永远也杀不了我！”
那个疯子的笑声继续传出来，回荡在这个屋子里：“哈哈哈哈哈哈哈祁昕，你听起来可不是不在乎的样子。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不是进监狱就是苟且偷生，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你在不在乎、你会不会死，与我无关了，反正我要死了，死之前拉上几个警察垫背，拉到几个赚几个！”
“啪！”祁昕转身冲出了门，不再管身后那个人的妻子儿子。
她跑得很快，步幅大得惊人，这个该死的地方！到底怎么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只能连跑带跳的，左腿膝盖又开始痛起来了，但她没有时间管了。
那个人说的交易时间是三点，警方的人应该两点进场潜伏，炸药不知道埋在哪里，一旦进场，生死难料，现在几点了？
手机，手机呢？
一点四十分，先打指挥中心热线
......占线了。
艾叶的电话是多少？她记过的。手指飞点，后面四个数字是什么来？对对，电话很快拨了过去。
......无人接听。
再打。
......还是无人接听。
到底哪个蠢货规定的特警执行任务时不允许用手机。
算了先找辆车吧。
轿车，轿车不好偷，这些路也不好开。摩托车，找摩托车，找到了。
她飞快来到一户门前停着摩托车的人家，那户人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祁昕掏出一把很细的刀，往从屋顶上延伸出来的遮阳伞一扔，精准切断支撑点，遮阳伞掉在没有人的空地上。
那户人家更懵了，男主人公马上从屋子里出来，见目的达到了，祁昕掏出另外一把刀往男主人公脖子上一比：“去把车钥匙拿出来”
见男主人公还有点懵，她催促着：“快点！”转头把刀对准旁边的小孩。
“好好好，好好好，你别动手！”
车钥匙很快到手，离开前，她想了想，转头对这户人家说：“拍照保存证据，找公安局赔偿损失。”
祁昕一边开车一边拨打电话，艾叶是打不通了，她只能打指挥中心的热线，希望能赶紧接通。
一点五十分，还好，这次没有占线。
“罗文涛！”祁昕着急出声。
罗文涛听出了她的声音，直觉可能行动出了事：“祁昕？”
“找艾叶，有炸弹，停止行动！”言简意赅。
指挥中心的人马上手忙脚乱了起来。
片刻后，“罗局，呼叫不到他们！”
“那个地方是他们常用的接头点，应该有信号屏蔽，我们的人应该已经进场了。”
“你们是一群废物吗？！这都搞不定，一群人吃什么饭的？！没有别的办法能联系他们吗？”祁昕一边开车一边骂，同时盘算着从这里到那里要多久，离得不远，一个小时应该足够了，但是......那个人也不蠢，跟她通过话后应该会加速行动。心里还是沉着。
呼啸的风通过手机传来，罗文涛听出了她开车在路上，“你过去要多久？”
“一个小时。”
“我们的人过去也差不多，我们会一直尝试联系他们的。你先过去，陆河是炸弹专家来着的，艾叶也是有很多经验的人了，你很清楚她的实力，她不会轻易掉入他们的圈套的。”罗文涛冷静地说着。
“你们最好是。”只能这样了，祁昕挂了电话，毫不顾忌地加快车速，向前飞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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