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仪式开始之前,部族里硕果仅存的那些萨满被喊到祭场,给大萨满和萨哈良梳洗头发,做好扮相,为接下来的羊肠占卜做准备。
里奥尼德和杜邦先生则是被请到了祭场附近的一处房间里等待仪祭开始。
“少校,你说,那个少年在占卜小屋里和大萨满聊了什么?怎么就能劝动他重启已经停滞多年的占卜仪式?”
杜邦先生一边说,一边拿起挂在火塘上的水壶,给里奥尼德斟了一杯深褐色的茶。
里奥尼德只是忙着记下这些部族民的生活,他发现生活在极北之地的民族都极其喜欢鲜艳的颜色,这一点和帝国人一样。房间里还挂着一个摇篮,但上面已经落了尘土,也许曾经躺在那里牙牙学语的幼童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吧。
他接过茶杯,捧在手里说:“萨哈良......他有一股异于常人的灵气,可能大萨满看中了这一点,认为他能给如今衰落的部族一次重生的机会吧。”
杜邦先生没有再说什么,他拿起杯子,示意里奥尼德尝一口茶水。
“啊......这是什么东西?”里奥尼德轻轻抿了一些,然后低头看着茶杯里的水,那些茶水不仅颜色深,里面还有些浑浊的杂质。
“哈哈哈哈,这是桦树茸,应该是一种长在桦树皮上的菌类。”尽管杜邦先生这么说,但还是能看出来他也不是很能接受这种饮品。
毕竟距离他离开部族生活的时间实在太远了,时间能改变许多东西,哪怕是山中的顽石。
但先前和杜邦先生的讨论激起了里奥尼德的胜负心,他决定要为杜邦展现帝国的人类学学者可以拥有多么开放,能接纳万物的心态。
“再给我倒一点,虽然入口有些泥土和树木的味道,但是后面会微微回甘。”里奥尼德说着,杜邦先生又拿起水壶,帮他倒满。
桦树茸茶的味道让里奥尼德清醒了许多,他仔细观察着四周。部族人的生活十分简朴,房间里横拉的绳索上,悬挂着生活的全部家当。那里有鼓囊囊的皮口袋、成捆的肉干、采集来的草药、一把弓和箭袋、滑雪用的木板、渔网,以及制皮工具和缝纫盒。
“我先前之所以乘坐那班旅行专列,是刚刚参加完大学同学的婚礼,”杜邦先生只是捧着杯子,没有再喝一口,“当时你们首都的高级裁缝,给新娘量体定制婚纱的时候,我和那位同学只能坐在会客室里干等着。就像现在,我们只能坐着喝茶,哈哈哈哈。”
里奥尼德看着杜邦先生那爽朗的笑容,只好也跟着笑了两声。
时间到了傍晚,不管是否还信仰荒野神明,部族里的人们还是都聚在了祭场上。就像鹿神部族的乌娜吉萨满所说,越是到这种时候,尤其是眼下族群衰落的时代,越是需要些能刺激麻木感官的活动,来提振人们的精神。
猎人们拿出了新近捕到的猎物,都不大,是些野兔和狍子,还有河中的鱼。也有人搬来了陶罐盛着的酒,足以让整个部族都大醉一场。
此时营地里已经没人了,里奥尼德和杜邦先生背靠着血红色的晚霞,向着祭场走去。
“请原谅我的说话直率,身为商人,时间就是金钱,让我养成了从不兜圈子的习惯。我觉得您很幸运,少校先生。”在去往祭场的路上,杜邦先生和里奥尼德闲聊着。
里奥尼德正在仔细观察着脚下的路,生怕被什么东西绊倒。这里不像街道上那么灯火通明,习惯城市生活之后突然到了旷野中还有些不适应。
“幸运?这话怎么说?”
“您出身学者,却结识了一位来自部族的年轻萨满,这何尝不是像一位旅人,在杳无人迹的沙漠中,看见了绿洲一般呢?”杜邦先生说完这句话,往里奥尼德身边凑了凑。
接着,他故作神秘的对里奥说:“您看向这位少年的目光,甚至可以用狂热来形容了。那么您心中的这位机敏、聪明,如同山猫一般灵巧的祭司,究竟是靠什么手段能牵动您的心弦呢?是他背后那神秘的部族文化,还是......”
里奥尼德走路的脚步放慢了,他的眼前浮现起萨哈良穿梭在山林之中追踪猎物的场景。
“这是学者的好奇心,而不是什么狂热。”
杜邦先生对于里奥尼德的回应只是笑了笑,然后把陷进泥里的手杖拔了出来。
夕阳的余晖如同鲜血,从天边泼洒进了林地的中央,却染不红那些从密林,从地底弥漫开来的无边黑暗。族人们已经身着生锈了的铁甲,背起长弓,手持火把,将白日里最后的光明保卫在篝火之中。就在这昼夜交替,人与山林精怪界限模糊的时刻,仪式开始了。
“少校,我们就在这里看吧。”
杜邦先生没有带他走进人群之中,里奥尼德也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帝**队犯下的罪行让他感到愧疚,他们只好站在祭场外围的树荫下,等待萨满到来。
事实上,也不仅仅是愧疚那么简单。作为从小在帝国首都长大的世袭贵族,里奥尼德从未感受过何为“歧视”,当第一次看见部族人们眼中投来的好奇、审视、猎奇、怒火,他只觉得自己再一次被萨哈良的世界排除在外了。
“您不必感到忧愁,少校先生。”杜邦仿佛看出了里奥尼德心中所想,又或者是他的面庞上隐隐浮现出异样的情绪,“远东铁路即将全线贯通,我相信您也一样认为,走向文明开化才是唯一出路,那位少年终究会来到您的身边。”
杜邦先生的话在里奥尼德看来无疑已经有些重量了,它像一颗巨石压在里奥的胸口,让他透不过气。
但里奥尼德仍然选择了反驳他:“......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
“您不觉得,您作为帝国的贵族,所谓“尊重”更是一种傲慢吗?”
杜邦先生没有就此让步,他身为远东本地人,又是从部族历尽艰辛才走到今天的位置,口中的话没有一条是里奥尼德可以轻易驳斥的。
里奥尼德靠着身后那棵粗大的树,抱起胳膊,沉默不语。
随着太阳慢慢落山,天空已经变成了深沉的蓝色,树林间的人群如同窸窣的鬼影。部族民对于部族的古老仪式有着刻入骨髓的尊重,就在萨满们现身于占卜小屋门外,缓缓走向祭场中央的篝火时,万籁俱寂。
熊神部族的仪式相较于鹿神部族,更看中仪祭时的力量感与先祖的联系,也更加华丽。大萨满头戴一顶沉重的铜制神冠,冠檐垂落着密密麻麻的彩色布条与串珠,几乎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双在阴影下锐利的眼睛。
他身披一件皮制的法袍,上面绣满了星辰日月与奇异的符文,肩头缀着大小不一的铜镜,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无数只窥视着凡间的眼睛。比起萨满,更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士,正穿着盔甲,在年轻萨满的搀扶下向众人走来。
里奥尼德掂起了脚尖,他更想看到的,是跟在他身后的少年。
萨哈良穿着那件由大萨满精心护理的法袍,头上还带着熊头骨制成的面具。熊骨上硕大的犬齿遮盖住了少年的眼睛,在跳跃的火光中,隐约能看到他的脸上已经用鲜血绘制出符咒。他的手上捧着一个木盘,盘中是他那把仪祭刀。
“熊神的孩子们!恭听神灵的谶言!”
部族中仍然笃信神灵的人们静静低下头,只有一些已经背离祖灵道路的人还在扬起头颅,死死看着大萨满。
大萨满轻轻叹气,但他还是拒绝了年轻萨满的搀扶,直起身子,用高亢但苍老的声音对人们说:“几天前,我梦见了一只高大的白鹿,他口中衔着金枝,一跃就跳进了祭场中央。我知道,那是鹿神爷在为我们预示。”
他说着,把萨哈良推到身前:“这位年轻的萨满,是被鹿神、阿娜吉和乌娜吉亲自选中的少年。我相信你们都听过阿娜吉祖母的故事,而在她去世时,我们部族竟然已经衰落到无一人能去参加她的葬礼!”
话说到这,大萨满藏在面具的脸已经老泪纵横,他克制着自己语气中的颤抖,接着说道:“但我怪不了你们,我们遇到的危机就像部族最初的王漠视人间的灾难一样。可神明妈妈相信我们,她相信我们能用自己的力量克服一切困难,才安心重返天上的雪原。”
说完,大萨满高举起木盘子上的仪祭刀,又把木盘扔到一边,对众人宣布:“今晚,我将主祭的身份让给这位,这位鹿神在人世间的代行者,让我们恭听曾与神明妈妈最亲近的神鹿,降下神谕。”
看着还愣在原地的萨哈良,鹿神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刀,别愣着了。”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萨哈良,有许多人还在台下窃窃私语。对于这个初来部族的陌生人,人们并不相信他真的能为鹿神代言。
“咚!”
一声沉闷的鼓响,如同心脏的搏动,压住了场下的骚乱。
“咚咚......咚咚咚......”
鼓点由缓至急,从心跳化为暴雨到来前的零星雨滴,再化为万马奔腾。萨哈良敲动着萨满鼓,走向篝火,身上的铜铃声与鼓声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在祭场上。
他拿起松枝,蘸取清水甩向四方,在场的人们纷纷后退,为他留出空间。
随着香料被轻轻洒进篝火,升腾而起的烟雾将人们包围。少年开始吟唱,声音青涩,如同山谷间初生的鹿。那是古老的语言,像是与遥远时空的对话。他在用歌声铺设一条道路,一条迎接神灵降临的道路。
“少年,别紧张,在我眼中,你已经通过成年的试炼了,而比任何一位部族英雄经历的,更艰难的试炼还在后面等着。现在,放松心情,帮助你的族人重新走回祖灵的道路。”
鹿神化形为神鹿,站在萨哈良的身边。
随着鹿神的鼻息,那些香料燃烧时的烟雾悄悄将少年缠绕,随后变得银白,应和着天空中的点点星光。
场内的人们突然都安静下来,他们缓缓坐在了地上。
“你闻见了吗?这是什么味道?”里奥尼德小声和杜邦先生说着,他闻到了来自童年的晚风,故乡的白夜,发疯的祖父在递给他糖果,和伊琳娜两个人在庭院里嬉戏,以及他们偷偷在身上喷着母亲的高级香水。
在场的每个人都闻到了不同的味道,那是来自于数十年前,部族之间和睦兴盛,来自于过去仪祭上的篝火,来自于狂欢时的美酒,来自于母亲的怀抱,来自于爱人的臂弯。
里奥尼德陶醉在这阵来自过去的气息之中,他看着在祭场中央舞动的萨哈良,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凄凉。
那位部族的少年在属于他的世界里是如此的欢愉,好像天地都为之眷顾。随着他腰间铜铃的舞动,人们无不为他折服。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抽离,那位少年是如此的陌生,仿佛他从未结识过。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大的占有欲,想把他从人群拉回来,剥去他身上的法袍,带着他一同回到黑水城的庄园里,再次饮酒作乐。然后他们的脸上都染上微醺的殷红,随着钢琴跳舞,就像酒神狄奥尼索斯那样。
“叮。”
里奥尼德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是杜邦先生点燃了一支香烟。
杜邦先生的神情异常平静,仿佛他与祭场之间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烟草燃烧的烟气没有飘散到里奥尼德的身边,哪怕他吐出来也只是被祭场里的烟雾隔在外面。
他被里奥尼德茫然的眼神盯着有些不适,只好和他说:“少校先生,我在拍卖行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陪你们了。明天下午我会来接你们,希望你可以好好享受属于你的夜晚。”
说完,杜邦先生朝里奥尼德招招手,离开了祭场。
鹿神在场上为部族的人们展现出来的神迹并不强大,但直击每个人的心扉。有些人已经掩面哭泣,他们在漫长的时光里麻痹着自己的内心,试图欺骗自己忘记往日的荣光。
突然——
“喝!”
萨哈良发出一声短促如雷的断喝,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然后猛地站定。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眼睛已然睁开,尽管里面仍然是属于少年的清澈,但当他环视四周,目光所及,连火焰都为之低伏。
大萨满知道神灵已经到来,他伸出颤抖的手,牵着一只肥硕的山羊,走到萨哈良的身边。
以往部族仪祭中的祭品都来自于猎人的收获,鹿神对这只家畜很不满意,但也知道这是他们能给出的最好祭品了。
一旁的年轻萨满为萨哈良递过仪祭刀,虽然说年轻,但也比他大了许多。
萨哈良摘下熊头骨制成的面具,俯身环抱住山羊的脖颈,嘴中念念有词。生灵惊恐的眼睛中映照的是鹿神高大的身影,随后它就恢复了往日的温顺。
少年拔出仪祭刀,锋利的刀刃瞬间没入了山羊的胸膛,他还能感知到它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从匕首上传来。
随着仪祭刀拔出,鲜血瞬间泼溅到萨哈良的法袍上,是如此的活跃,仿佛象征着完全的生命力。场上那些昔日的战士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战吼,为占卜的开始祛除四周的邪灵。
年轻萨满们帮着萨哈良将山羊的尸体摆上祭台,他先前已经完美的为一只狍子剥皮,完成这次占卜更是不在话下。少年那锋利的刀刃划过胸膛的皮肤与软骨不过一瞬,顷刻间山羊已经被开膛破肚。
萨哈良从割开的缝隙探进黑漆漆的胸腔,白净的脂肪阻碍了手指的前进,直到他摸到正从伤口中向外泵出血液的心脏。他仔细而快速的分离连接脏器的筋膜,割下粗壮的血管,将祭品的心脏高高举起在天空。
只是轻轻一握,心脏中残留的血液从动脉的切口中喷涌而出,溅到了少年稚嫩的面庞,更衬托出他皮肤的白皙,在星光下发出幽暗的光芒。
“不......”
尽管里奥尼德一向看不上教会的神职人员,可从小被带着参与教堂的弥撒,或是神圣的节日,在看到萨哈良献祭那只公羊时,他仍然感觉到一阵亵渎。
里奥尼德的手不自觉的在胸前画着十字,但没画完,他就意识到自己才是亵渎的那一个,他在亵渎自己狂热目光中的祭司。他看着萨哈良举着祭品的心脏,像个远航的水手一样,好像用动脉留下的空洞对准了天上的北极星,如同船长高举着六分仪,在测量生命与死亡之间的夹角究竟是几度。
直到祭台的萨哈良看到了站在人群后面的里奥尼德,向他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里奥尼德才知道,那还是他熟识的少年。
萨哈良将心脏递给年轻萨满,他的手指再次探入祭品的躯体,取出尚带温热的羊肠,然后扔到祭台上,羊肠落下去时发出了湿滑的声响,大萨满立刻递给他用桦木制成的法杖。
“山神啊,请你们睁开眼!”
少年冲着天空呐喊,他将羊肠缓慢捋直,青绿的血管在火光下泛着油脂光泽。当法杖尖端触碰到某处异常膨大的结节时,围观的人群中溢出压抑的抽气声。他挑起羊肠,为大家展示那段异样的病变。
“你们自认为肥硕的山羊,如同命运,不过是欺骗你们的把戏!看这脏腑中的阴翳!你们用猎物换来的家畜,早已被山外的瘴气蚀空了心肠!那商旅的足迹,正是引狼入室的路径!”
他将法杖插入纠缠处猛然挑起,染血的肠液滴进火堆激起青烟。
“这纠缠的羊肠正是狼群的脚印!在黑水河畔,无处躲藏的鹿群正被撕开喉咙。倘若还想得到猎获,部族的勇士该前往月亮落下的地方!”
部族里的猎人们忍不住跪倒在地,他们抬起头,询问着萨哈良:“可是,鹿神的代言者......神灵抛弃我们多年,我们该到哪儿找寻猎物迁徙的方向?”
萨哈良没有回答他们,他突然僵住,纤细的手指定格在羊肠的某处。那里有道不自然的扭曲,形成死结般的旋涡。
少年的声音骤然沙哑如被洪水冲刷的砾石在河道中摩擦:
“肠脉打结比春季在荒原上争夺伴侣而搏斗的公鹿角还要复杂,”铜铃随着他颤抖的身躯疯狂作响,“有人怀里揣着引恶毒的蛇牙!”
死寂如入冬时的寒风降临,人们惊恐相视,火堆里迸出的火星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像无数游荡的魂灵。萨哈良缓缓举起那段打结的羊肠,白色的羊油在夜色降临时的低温缓缓凝滞,如同被冻结的预言。
“萨哈良,告诉他们,让他们派出勇士,寻找其他部族的下落,别在这呆着等死了。”
萨满的神谶必须足够晦涩才能引起人们的共鸣,但此时,鹿神已经不想再兜圈子了,无论是狗獾,还是黑熊,末日正在降临。
只不过它并不如史诗中描述的那般惊天动地,反而是悄无声息。
萨哈良扔下羊肠,沾着鲜血的五指缓缓从脸上划过,如同被黑熊的利爪袭击,留下一道惊心动魄的血痕。
随后,他严肃的向人们宣布:
“派出熊神最引以为傲的勇士,面向八方,去通知其他部族,末日到来前的战争要开始了。”
仪式结束后,人们只是安静的围坐在篝火旁,等待那只作为祭品的山羊被烤熟。伴随着香味环绕在祭场里,大萨满被人们搀扶着走来,他看着祭场里的人,比想象的要多很多。那些原本已经背弃祖灵道路的人,在目睹了占卜仪式之后仍然选择留在这里。
里奥尼德仍然靠在树荫下,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过去,还是应该在这里等萨哈良来。他的心里想着无比繁杂的事情,无论是这趟部族之旅对于即将完成的论文大有裨益,还是如何向萨哈良袒露自己的心声,他都想不明白该如何去做。
直到萨哈良已经褪去法袍,准备来篝火旁享用祭品。看到树下的里奥尼德,他兴奋的伸出手,打着招呼:
“里奥!快来一块吃烤羊了!还有好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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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羊肠占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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