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三天,楚言楠终于调整好了状态。
这三天他什么事也没做光喝酒了,三天一过就买了张飞爱尔兰的机票——别问为什么是爱尔兰,因为圣诞期间票不好抢,能去哪里去哪里。
楚言楠在爱尔兰高威一条老街租了间房,邻居大多是橘红色卷发、碧绿色眼眸、长着雀斑的凯尔特人。
他隔壁的小哥喜欢披着披肩,靠在窗边和街头艺人一般演奏风笛,偶尔还会调戏路过的女孩,然后被啐一口。
楼下的老太太模样温和,手臂上却有一道藤蔓刺青,每天或围着羊绒围巾,或披着斗篷在楼下晒太阳。
楚言楠第一天来也买了一件斗篷,是苔藓一样潮湿的绿色,斗篷超神处点缀了月亮形状的吊坠,看上去十分灵动。
高威是爱尔兰的第四大城市,坐落于爱尔兰西海岸的大西洋沿岸,楚言楠偶尔喜欢买一份披萨到海边,一边吹风一边思考人生。
出门在外的人,没有土地的共鸣,就像漂泊无依的浮萍。
楚言楠一直这样觉得,所以不会在任何地方过多停留,但是这段时间他太累了,所以决定在爱尔兰多待一段时间,这一呆就呆了两个月。
每天早上在街头艺人的卖唱声中转醒,楚言楠抱了把吉他坐在窗边,隔壁小哥也已经抱起了他的苏格兰风笛,两人跟着街头艺人的节奏一起演奏。
吉他是一名街头艺人换新后要扔掉的,楚言楠以一个很低的价格买了下来,便向那名街头艺人学了两手爱尔兰民谣。
等混熟了以后,楚言楠又问:“你可以把我哼的曲子,拿吉他演奏出来吗?”
那名街头艺人说可以试试,楚言楠就给他哼了一段禁果,他也原模原样拿吉他演奏了一遍,但楚言楠却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对。
“孩子,你觉得不对,可能是因为我不是当初的人。”那名街头艺人说。
当时的楚言楠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知道了。”
在一家炸鱼薯条店里吃早餐,楚言楠勉强糊弄了两口,又上街散步去了。
三月,圣帕特里克节是爱尔兰国庆日,街上随处可见绿色主题游行和三叶草装饰。
楚言楠穿着自己的苔藓色的斗篷,在街上这边走走那边逛逛,还在在路边买了一个苹果。
他把苹果往自己斗篷上擦了擦,送到唇边的时候顿了顿,片刻后一咬,汁水清甜。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顾清了,如果不是这个苹果的话。
楚言楠泄愤一般吃完了整个苹果,低头打开手机买了一张火车票,从高威到都柏林。
都柏林,爱尔兰的首都,不是德国柏林。
楚言楠想起高中的时候,Vocal因为翻译问题,买过一本书叫《都柏林人》,当时吴诗涵还嘲笑他,说:“你这和想飞澳大利亚,结果买成了奥地利机票有什么区别?”
“奥地利机场至少还有专门的窗口,解决想飞澳洲结果飞到奥地利的问题,但是我买错书能怎么办?”Vocal问。
楚言楠接话:“七天无理由退款?”
最终书也没有退,因为Vocal觉得为了那点钱去退货太麻烦,转手就将书送给了楚言楠。
书里有一句话,楚言楠当时不觉,现在却印象深刻——
总是有些悲伤的想法袭上我们的心头:想到过去,想到青春,想到世事变化,想到我们今晚思念而又不在的那些人们……
不管过去和青春多么热烈,亦或是当下多么美好,未来想起时都会被岁月的影子笼罩。
楚言楠也已经厌倦了漂泊,厌倦了徒劳地跟命运较劲,厌倦了各种权宜和算计,但他无可奈何,他已经成了权宜算计的牺牲品。
下飞机后,穿过陈旧的街道,楚言楠找了一家餐厅吃午餐,爱尔兰炖肉和吉尼斯馅饼。
都柏林的晨光带着一片潮气,海鸥在半便士桥的铁栏上啄食垃圾,远处尖顶教堂的钟声忽然响起,惊出一摊鸽子平地起,盘旋在带着威士忌酸味的潮湿空气里。
楚言楠在都柏林休整了一个星期后,又坐上了机场大巴前往机场,飞法兰克福转机奥地利。
奥地利维也纳,楚言楠没有去市中心看教堂,直接住进阿尔卑斯山脉下的小镇,小镇正对哈尔施塔特湖,站在窗边就能看见湖面春水盈盈、波光粼粼。
这样安逸的风景,让楚言楠漂泊不定的心也安逸了下来,时常坐在窗边眺望远方,不时去市中心逛街。
三个月后,六月末的一天,楚言楠在三更半夜醒来——他最近作息彻底乱了,有时从前夜熬到今天下午睡,次日凌晨两三点醒。
天很黑,楚言楠开了一瓶啤酒,靠在窗边垂眸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哈尔施塔特湖,忽然想起顾清的生日又要到了。
楚言楠喝完啤酒又点了支烟,笑:“生日快乐。”
楚言楠又在维也纳生活了一个多月,后于九月初买了一张机票,前往英国爱丁堡。
英国,楚言楠出来这么久,第一次重复的国家,也算是独一份了。
爱丁堡的雨天潮湿忧郁,古老的城市像一场连绵不绝的梦。
清晨六点,晨雾罩着卡尔顿山,湿风从北海而来吹散了雾气,皇家英里的石板路上粘着水气,旧鞋印叠新鞋印一层又一层。
面包店开门,热雾贴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楚言楠抱着一袋面包走出面包店,边走边和新邻居打招呼,远处钟声敲响,楚言楠抬头看着鸽子惊掠而过。
下午,图书馆二楼,光落在一排排书架上,有人抽出其中一本书,尘埃在空中飞扬攒动,露出的光将尘土照的晶莹,楚言楠抱着中英双语书,觉得自己现在去考雅思至少能有7.0。
秋冬阴霾天,楚言楠裹上围巾出门,漫无目的在城市中散步,找了一家理发店染发——他的头发太久没有打理,发根长出一截变成布丁头,金色也掉成了浅棕色。
楚言楠让托尼老师帮他染个渐变,从发根保留原来偏棕的发色,中间用金棕色过渡,发尾染成金色,这样以后哪怕头发再长长也不奇怪了。
新搬来的邻居是华人,在圣诞夜的时候给楚言楠送了锅饺子,楚言楠想回礼却不会做菜,只能去买了些蔬菜送给人小女孩。
英国蔬菜价格较高,人小女孩本来就是勤工俭学,已经好久没见过土豆、洋葱之外的蔬菜了,立马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邀请楚言楠一起吃,楚言楠差点吃得泪流满面。
女孩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好笑问:“小哥,你今年几岁呀?”
“呃……”楚言楠仔细想了想,说:“二十五六岁吧,我也忘了。”
“那你就比我大两三岁,我今年二十三,出来读个水硕。”
“哇,很厉害嘛,这么小就一个人出国了。”
楚言楠忘了,他也是这个年纪出国的。
爱丁堡经常下雨,让人想起江南的梅雨季,小雨淅淅沥沥地下啊下,让人恍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楚言楠在爱丁堡呆了快一年,这是他旅行直至现在停留最久的地方,也渐渐和这里的人建立了新的关系。
“楚老师,黄焖鸡米饭好了!”邻居家的女孩叫筱筱,知道楚言楠以前是老师后,就一直叫他楚老师。
“来啦!”楚言楠拿上碗筷去蹭饭,他已经习惯了买菜蹭饭的日子,筱筱偶尔也会告诉他最近想吃什么,让他去买哪些菜:“楚老师,我明天想吃可乐鸡翅。”
“好,我明天去买可乐和鸡翅。”
“那你呢,你想吃什么?”
楚言楠停下筷子想了片刻,说:“……青椒牛柳,可以吗?”
“可以,我会做。”筱筱说。
楚言楠没有工作,每天除了看电视,就是去图书馆看书,不然就是去超市买零食、买菜。
在大学附近的 Waitrose 超市里,楚言楠在买可乐之余还买了一盒开心果味的冰淇淋,又在买鸡翅的时候多买了两盒牛肉卷,没有现切的牛肉只能买牛排。
买青椒的时候他不太会挑,只买了两个看着好看的,一旁的老太太问他:“你女朋友为什么不陪你一起来?”
楚言楠一转头,发现是自己的邻居,笑:“我没有女朋友啊。”
老太太看起来很惊讶,问:“Xiao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啊……”楚言楠愣神片刻后,摇头,笑:“不,夫人,我是Gay。”
楚言楠这时才发现,他耽于安逸太久了,久到和人产生了不必要的联系。
那天他把菜送给筱筱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发现他的行李中多了太多不必要的东西——挂在窗口的风铃,备考雅思的教辅和英文原装书,特地网购的陶瓷碗勺和竹筷……
楚言楠把多余的东西收拾进纸箱里,又把衣服药品和护照证件塞进背包里,最后去筱筱家吃了顿晚餐。
“筱筱,我明天就要走了。”楚言楠说。
“啊,”筱筱夹着的鸡翅掉在桌上:“这么突然吗?”
楚言楠扒了两口饭,含糊说:“嗯嗯,该走了。”
筱筱:“我明天给你做点吃的,你带着上路。”
可是第二天一早,筱筱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坐上了离开爱丁堡的火车。
火车上,楚言楠看着窗外,光影在他脸上浮动,他重重地闭上了眼。
他出国的目的,从来是为了有勇气重新回到故土。
总是有些悲伤的想法袭上我们的心头:想到过去,想到青春,想到世事变化,想到我们今晚思念而又不在的那些人们……《都柏林人》死者篇。
他厌倦了漂泊,厌倦了徒劳地跟命运较劲,厌倦了各种权宜和算计。《都柏林人》一小片云篇。
楚言楠的旅行快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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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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