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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总之,这个无聊的问题,徐栖这个傻逼纠结了三年,直到江满风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他终于不再纠结,但亦无法回想。一想,就要伤筋动骨。因为,他根本没有释怀。

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场竞争中,根本就没有赢家——江满风没有徐栖那么坏,他没有为战胜了徐栖而感到高兴。

相反,江满风很难过。徐栖辜负了他,伤害了他,他很难过。他曾经真心实意地感到难过。

但是徐栖不了解他的感情。他们还是好朋友时,徐栖就看不懂他;而他们决裂时,徐栖则根本无暇看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利益计较中,哪怕最终闹得很难看,哪怕这段感情不得善终。

语言与情感之间的断裂面,造成了大量低效与误解。这些傲慢的误解,堵住了嘴,封住了心,于是不可寄望。

徐栖如此自私,对于自己的感情,他要斤斤计较;对于别人的感情,他一直没心没肺。

过了很多年,他才意识到自己错得多么彻底,他才有点忏悔,而且仅仅是有点。但是,如果重新来过,徐栖依然会这么做。

因为,夏虫不可语冰,二十六岁的徐栖不能替十六岁的徐栖做决定。

在十六岁的徐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他都没有错,他只是在一场博弈中失败了而已,他承认自己有道德瑕疵,但他不承认自己比不上江满风。

至于二十六岁的徐栖,他在短暂地忏悔以后,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他们重逢,他有没有必要向江满风道歉?

他的第一反应是——我已经输过一次了,凭什么要再输一次?

由此可见,他还是这样,和十六岁时一样自私虚伪。

比起诚实,他还是更看重颜面。

他还是比不上江满风,一直如此,他终究不得不承认。

青春岁月在骄阳烈风中狼狈地逃窜,那些不被命运眷顾的日子像无伴的孤儿一样失魂落魄地走开,时间来到他们的二十六岁,当然,这依然不会是什么光辉岁月。

成年以后,徐栖离开了那所高中,离开了监狱和象牙塔。

因此,他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更真实广阔的海域,他在冲浪板上摇摇晃晃,瑟瑟发抖,站不直也站不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海浪冲溅到他脸上,阳光怼得他睁不开眼,冷空气让他鼻腔充血,破冲浪板让他几乎要一头栽进海里。

他怀疑自己要英年早逝了。

但是他没有,这只是成长的阵痛。

他碰壁,踩坑,被刁难,遇见没有教养、不懂尊重的人,独来独往,不合群,被上级打压,逼不得已无可奈何……这些都让他怀疑自己,怀疑世界,几乎要放弃航海冲浪。

然后,他发现一切终将过去,发现这只是转型期的阵痛。

然后的然后,他就学会冲浪了。

然后再然后,狭路相逢——

那个无聊的重逢设想有一天竟然会成真,这是徐栖万万想不到的。

“天要亡我……”徐栖心里“咯噔”一声冒出这句话。

此时,一辆救护车恰巧经过,笛声高鸣:“滴笃滴笃滴笃滴笃——”竟是隐隐和上了徐栖的心境。

他表情耐人寻味地坐在电脑后面,嘴角僵硬,似笑非笑,手上“噼噼啪啪”地敲着键盘。

这页案卷,他已经看了半个小时了……

“该死……草……要死……搞毛啊?”他的脑子里徒然回荡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词汇,“杀了我吧……老天你对我好一点会怎么样?我过年刚给你上过香!我呸!忘恩负义的老东西!”

阿弥陀佛,此乃大不敬也。其实他上的香是给观音菩萨的,人家不管这个,而且,要论起忘恩负义,孰能胜过他本人呢?

(昨夜又见当年弃我不归郎~徐栖咬手帕~)

良久,他吁气,把PPT翻到下一页,适时抬眼扫过不远处的人。

对方不动声色,面若冰霜,颜值……呵呵。

徐栖才不承认对方更帅,他最多认可双方平分秋色。

作为一个热衷攀比的无聊人士,早在十六岁时,徐栖就把他们从头到脚都比了个遍了——

徐栖不是一个肤浅的人,这是他少数优点之一。所以从内在上来说,他饱读诗书,思想远比普通人深刻,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不过是在胡思乱想……

而江满风嘛,徐栖看不懂他,自然也不了解他的思想,但是根据他的推断,江满风的思想不见得有他的气质那么唬人。至于推断依据,他忘了……毕竟是陈年老黄历了嘛。

徐栖,一胜。

从气质上来说,徐栖经常被无知大众赋予“高冷”“忧郁”的形容,如果他们熟悉他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江满风则是出了名的气质出尘,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徐栖认为这是他的伪装之一,但是不得不承认,江满风气质清冷宛若谪仙。

江满风,一胜。

从智商上来说,当年徐栖总是被评价:“不努力”,但成绩依旧名列前茅,虽然县城高中生堪称“井底之蛙”,但是环境问题不能全怪他。

在人总是琢磨着自己将来该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年纪,几乎每一个人都曾享用过天才幻想带来的无上快乐,想象着在十**岁的某一天突然干成了一件大事,然后惊艳众生,平步青云。

说来可笑,那时候徐栖的幻想是成为欧美职场剧里叱咤风云的大律师,没想到应验的只有最后两个字眼而已,上帝给了他一扇门,却没给他配钥匙,他守在门口看了又看,一咬牙决定砸碎玻璃,翻窗进去。

庸庸碌碌的时间长河里,有些杰出的鲤鱼跃出水面,然后被渔人捕捞,成为高等动物的养分。如此,也许算是不枉此生。在早春的酸楚中,它被烹得鲜甜。

而人家江满风学习比他努力,大多数时候成绩比他稍好一截。高考结果嘛,徐栖险险地上了一个不入流的一本,而江满风嘛,不知道。

暂且打平。

从情商上来说,徐栖完败啦……

当年他一直被认为情商低、性格幼稚,后来吃了很多苦头才有所改善。而江满风,万人迷嘛,那还用说?

从家境上来说,这有什么可说的?徐栖清高,徐栖不屑,徐栖拒绝比较。其实江满风家是工薪家庭,而徐栖家算是中产,不比也罢。

从特长上来说,他们都喜欢文学、钢琴和羽毛球,徐栖羽毛球打得更好,但江满风还擅长绘画。

他们的英语成绩都一样好,在英语老师面前都是宠儿,在课堂回答时都惊艳四座。他们高中连续三年都参加了市英语竞赛,徐栖拿下三次一等奖,江满风前两次都和他并列,却在最后一次竞赛里失手,只得了二等奖。

那一天下午,讲台上,老师颁发完奖状,然后开始抑扬顿挫地强调这个、点评那个。讲台下,窃窃私语、行笔沙沙,听觉的世界如热带雨林般错综复杂。

无意义的喧哗中,徐栖看向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好安静。有那么一刻,徐栖确实看清了他的骄傲,在无人察觉的缝隙里……

此外,他们的钢琴都弹得一样好,都在小学毕业前就考下了十级,都喜欢《悲怆》和肖邦。

在校庆典礼上同台演出《梁祝》时,两个人几乎是针锋相对地挥舞着十指,以至于谢幕时他们对视一眼之后,才各自发现自己心跳如雷、气喘吁吁。

下台后人们簇拥过来赞叹他们的默契与才华,他们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公式化微笑,刻意没有再看对方。

他们觉醒了同样的天赋,名为“窥伺”。在对方存在之处,永远假装看不见,余光千百遍,甚至对局外者的笑容也变成了一种表演,刻意的矜持与鲜活无不充满矫饰之迹。

最后,从颜值上来说,那就很难说了。

当年他们俩也算是学校风云人物,走在一起自成风景,毕竟学校就这么大,帅哥就这么多,回头率高点也正常。

徐栖身高181,五官大气精致,眉眼尤其风流,严肃时凛然不可侵犯,笑起来的两旋酒窝又让人心中一动。

这个坏家伙,偏偏长了一张没有坏心思的脸,所谓”正大仙容“是也。所以,如果他想要撒谎或者说服别人,无往不利,屡试不爽。

说来奇怪,徐栖这么一个浓眉大眼一米八一的男人,竟然是傲娇小公主的性格,而且周围的人也不觉得有异,甚至还对他说:“如果你是女生就好了……”所以,虽然他在家里不受宠,但是在学校里却很受宠。

他那时候很娇气,但是因为脸蛋漂亮,而且又很幸运地遇见了包容他的人,所以别人愿意惯着他,但是江满风那种钢铁直男是不会惯着他的。他尝试过以一贯的手段来打破边界,却再三失利,遂只好死心。

而江满风身高略高些许,脸上的锐角更多,是精雕细琢那挂的。丹凤眼,鹅蛋脸,希腊鼻,花瓣唇,肤白胜雪,古典雍容,令人忘凡。

说来惭愧,刚认识的时候,徐栖还经常因为他的脸而看呆,多番审视,认为骨骼皮肤无一处不精致,确实无可挑剔。尤其皮肤白嫩让人难以置信,好像上帝只给他一个人开了美颜,一个大男人,美得令人咬牙。

真是不公平啊,长得好看的人看马桶都深情,徐栖专注的眼神让人自作多情,江满风轻飘飘的一眼就让人心跳加速。

迥异的两个美人走在一起,美不胜收。

各有千秋,平局……

不过这是多么幼稚无聊的攀比啊,赢了不能得到优越感,输了却有损自尊心,好在争不出胜负。但对于一个缺乏娱乐又争强好胜的人来说,争不出胜负就更要争不是吗?

宿敌之所以能够成为宿敌,可不仅仅是不甘心、看不惯,还得彼此相似,互相竞争,有来有回,不然怎么会无聊到一争就是三年?

当年徐栖只针对江满风的原因有二——一是环境不允许,不然他还能有更多的攀比样本;二是,他认为,从平均指数与赛道相似性来看,他只承认江满风能成为他的对手,其他人,呵呵……

从虚伪的阴暗批,到诚实的阴暗批,他用了十年。其中还要特别感谢这个抽象的时代,他这种恶毒哀怨的mean人成了另类的主流。

其实,不欣赏对方,又怎么会把对方视作对手?所以徐栖忘了第三点,江满风有的,刚好是他渴望的。

一切终于迎刃而解了。不必再陷于攀比的内耗了,我等不及了,直接揭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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