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阳光好得不像话，透过医院走廊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乔炎办完手续，拎着小小的行李袋（里面主要是几件换洗衣物和那台宝贝笔记本电脑），慢慢地走出住院部大楼。
虽然医生叮嘱仍需静养，避免提重物和剧烈运动，但正常行走已经无碍。呼吸到医院外带着汽车尾气和淡淡植物清香的自由空气，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感觉连腹部的伤口都似乎舒展了一些。
“总算出来了……”他小声嘀咕，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气氛依旧冰冷而尴尬。乔建国还在医院观察排异反应，家里只有王阿姨和乔小宝。王阿姨对他出院只是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说了句“回来了”，就继续低头看她的电视连续剧，仿佛他只是个暂住的陌生租客。倒是乔小宝，看到他回来，眼睛亮了一下，怯生生地喊了句“哥哥”。
乔炎心里没什么期待，自然也没什么失望。他径直回到自己那间狭窄的、几乎没什么个人物品的卧室，关上了门，将外面的冷漠彻底隔绝。
他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购票APP，手指飞快地操作着。
“B市……明天上午……高铁……”他一边念叨，一边下单支付成功。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着空气低声说：“搞定。明天一早的车。”
萧承的身影缓缓浮现，眉头紧锁，看着他刚刚放下手机的动作：“你这就定了？跟你家里说了？”
“说了。”乔炎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轻松，“刚跟我爸发了微信，说学校有急事，导师催我回去参与一个重要项目，必须马上走。他还能说什么？他现在自身难保。王阿姨巴不得我赶紧滚蛋。”这套说辞他早就想好了，合情合理，无从反驳。
萧承沉默了一下。他知道乔炎在那个家多余的地位，但如此干脆利落甚至迫不及待地离开，还是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一种对乔炎处境的微妙不爽。(同时，他清晰地“听”到乔炎的心声：『终于可以离开了，这个家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赶紧去B市办正事要紧！』)
“你的身体还没好利索，B市人生地不熟，你想怎么查？从何查起？”萧承提出现实问题，语气带着不赞同，“难道真像你之前胡思乱想的，去当什么见鬼的外卖员？”
乔炎被他说中最初那个有点傻气的计划，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虽然是初步想法，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行嘛……盈丰集团总部那么大，每天那么多员工点外卖，说不定就能听到点什么八卦呢？而且送外卖进出大楼也相对方便，总能找到机会接触一下内部员工什么的……”他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了。这计划确实粗糙又冒险，而且他现在这身体，骑电动车奔波确实够呛。
萧承毫不客气地送给他一个白眼（如果魂体有白眼的话），语气充满了鄙夷：“蠢货。你这脑子也就写写狗血小说还行。现实侦查要是这么简单，侦探早失业了。”
乔炎：“……” 又被鄙视了。
“先不说你这病秧子身体撑不撑得住风吹日晒跑外卖，”萧承冷静地分析，思维清晰得完全不像个失忆的鬼，“就算你混进去了，能接触到核心信息的机会微乎其微。萧齐既然能策划车祸，封锁消息两个月，还把集团内部清洗一遍，他的警惕性和掌控力绝对超乎你的想象。你一个生面孔，贸然打听总裁的消息，只怕不到半天就会引起怀疑，打草惊蛇都是轻的，说不定直接把你当商业间谍扭送公安局。”
乔炎被他说得后背一凉，顿时觉得自己那个“外卖员计划”简直幼稚得可笑，简直是自投罗网。
“那……那怎么办？”乔炎有些沮丧地坐在床边，“总不能干等着吧？萧齐只给了自己一个月时间，他肯定会在这期间对你……对你的身体下手的！”想到这个，他就心急如焚。
萧承飘到窗前，看着窗外灰扑扑的城市景象，沉默了片刻。虽然记忆依旧有大片空白，但某些关键的信息和本能，似乎在压力下开始慢慢苏醒。
“或许……我们不必从外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萧承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记得……一个人。”
乔炎立刻抬起头，眼睛一亮：“谁？”
“陈铭，陈律师。”萧承的语调带着一种确认感，“他不仅是盈丰集团的首席法务顾问，更是我从大学时期就认识的校友兼好友。我们同年进入公司，他负责法务部，是我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之一。”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关于这个人的记忆碎片似乎异常清晰：“这个人性格谨慎正直，专业能力极强，而且……重情义。萧齐想要快速掌控集团，必然会动法务部，但陈铭的地位和威信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我猜萧齐暂时还没能完全动得了他，最多是架空或排挤。找到他，或许能得到可靠的信息和帮助。”
乔炎听得心潮澎湃！内部有人！而且还是高管！这比他自己当外卖员瞎打听靠谱一万倍！
“太好了！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找他啊！”乔炎激动地就要站起来。
“冷静点！”萧承喝止他，“你以为这是去菜市场买菜吗？直接冲过去说‘你好，我是萧承的朋友，他现在变成鬼在我身边，我们想找你帮忙’？”
乔炎瞬间蔫了：“……好像是不行哦。”那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直接赶出来，或者报警。
“所以，需要计划。”萧承飘回他面前，眼神锐利，“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和理由去接触他，不能引起任何怀疑，尤其是萧齐的耳目。其次，如何取得他的信任，让他相信我这匪夷所思的状况，是关键中的关键。”
他沉吟着，目光落在乔炎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大学生的身份或许可以利用。我记得……陈铭偶尔会回母校做法学讲座，或者担任一些商业案例比赛的评委……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乔炎的大脑立刻飞速运转起来：“对哦！Q大和B市离得不远！我可以冒充……不，我就是法学院的学生！以请教问题或者探讨案例的名义去约见他？这样比较自然！”
“可以尝试。”萧承点头，“但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切入点，否则他一个集团首席法务，凭什么抽出时间见一个普通本科生？”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乔炎兴奋地搓着手，在房间里踱步，眼神发亮，“论文！对了！我可以说要写一篇关于大型企业危机下法律风险管控的论文，选取盈丰集团作为案例研究对象，有几个关键点想请教他这位业内权威！这个理由够正式了吧？而且正好切中现在盈丰的状况，他应该会有兴趣！”
萧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个理由不错。听起来像那么回事了。不愧是要靠编故事吃饭的。”
乔炎：“……” 这到底是夸还是损？
计划初定，乔炎立刻行动起来。他打开电脑，先是火速在网上搜索了关于陈铭律师的所有公开信息，包括他的教育背景、职业经历、近期活动、发表的学术文章等，做足功课。然后又精心构思了请教问题的邮件草稿，措辞谦逊有礼，又带着学术探讨的诚意，最后附上了自己Q大学生证的照片（当然，专业P成了法学院）。
“搞定！”乔炎反复检查了几遍邮件，确定无误后，深吸一口气，点击了发送键。
邮件飞向未知的彼岸。
接下来，就是忐忑的等待。
乔炎坐立难安，一会儿看看邮箱，一会儿又看看旁边一脸淡定的萧承。
“你说……他会回吗？会不会觉得我太唐突了？”
“要是他不见我怎么办？”
“他会不会已经投靠萧齐了？”
萧承被他晃得心烦，冷声道：“安静点。陈铭不是那种人。如果他没回，再想其他办法。慌什么。”
(萧承其实心里也有些没底，但他绝不能表现出来。他“听”到乔炎心里那些七上八下的担忧，莫名地觉得有点……吵，又有点莫名的安心？至少有人为他如此焦急。)
就在这时——
“叮咚！”
邮箱提示音清脆地响起！
乔炎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扑到电脑前。
发件人：Chen Ming chen.ming@yingfenggroup
主题：回复：关于盈丰集团法律风险管控的案例请教
乔炎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颤抖着点开邮件。
邮件内容很简短，公事公办的语气：
“乔炎同学，你好。邮件已收到。感谢你对盈丰集团的关注及对本人的认可。鉴于你研究课题的需要，我可安排本周五下午三点至三点半，在集团楼下咖啡厅与你进行简短交流。请准时到场。陈铭。”
“回了！他回了！他同意见我了！”乔炎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幸好及时想起伤口，硬生生刹住车，但脸上的喜悦怎么也掩不住，“周五下午三点！太好了！”
萧承的魂体似乎也微微放松了一些，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看来，运气还不算太坏。”
第一步，成功了。
乔炎兴奋之余，立刻开始准备周五见面可能需要的问题清单，以及……如何在不被当成精神病的前提下，向一位精英律师证明他身边跟着一只鬼，而这只鬼就是他们公司的总裁。
这难度，似乎比写十万字小说的大纲还要高啊！
(乔炎内心OS：『怎么办怎么办？到时候直接说‘陈律师你好，你哥们儿在我玉牌里’？会不会被保安扔出去？啊啊啊！萧承你得帮我啊！』)
(萧承：“……” 已经开始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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